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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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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對於許駝的死,大腦還未分泌出足夠的真實感。有時候我躺在地板上,像具屍體對著天花板。鄰居是個一言難盡的人,天天都能隔著樓層聽見他放網紅歌。我和他說過幾次,最後的那次,我直接用油漆潑了他家的門。

居委過來調解,有人把鄰居拉到一邊,邊和他耳語,邊警惕地看我。

鄰居一臉難以置信。我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說的沒錯。”我把油漆罐子丟下臺階,聽它一路蹦出空響,“我叫戴雪明,你可以去新聞裡面搜一下我,搜不到的話字尾加上特大殺人案。”

那之後,鄰居家徹底安靜了。

我並不怎麼喜歡唬人。從黑龍江回來後,有一段時間,我表現出極其危險的bào力傾向。如果這位鄰居更早一點遇到我,變紅的可能不只是他家屋門。

那天我去超市買可樂,又遇到鄰居帶著孩子。他見到我後,迅速往最遠的那片貨架繞。那天大概是心情好,我去貨架另一頭堵了他。

相遇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呆呆地往後挪步。我正想誇獎他最近沒再擾民,手機就響了,是郵箱收到郵件的推送。

一般都只是廣告郵件而已。我只低頭看一眼,手指本能地要將這條推送劃掉——但看見它的文字時,彷彿有子彈穿過我的頭顱,留下空靈而震撼的痕跡。

郵箱-您收到了新郵件

[疑似廣告][定時傳送]

裝修隊請聯絡……

油漆工2名,電工3名,驗收1名。

我盯著手機,完全忘了還有鄰居的存在。他帶著女兒從另一頭逃了,超市的員工好奇地走過來:“有事嗎?”

在許久的怔神後,我抬頭對他笑笑。自從許駝死後,我很少笑,可想而知這是個多麼僵硬的笑容。

“有。”我收起手機,向他走去,“你這裡有賣標準地圖嗎?”

我仍然藏著秘密。

其中一個秘密就是,如果一個人因故逃亡,另一個人要如何在安全情況下找到對方。

許駝早已教過我怎麼去解讀暗號。關鍵詞是“裝修隊”,電話號碼是標準地圖的摺疊方式,之後的三個一位數,則是用來jīng確定位的參考線。如果這封郵件的資訊無誤,那麼,它會帶領我前往他現在的藏身地。

可那又如何?

在拿到地圖最初的興奮後,我又頹然地倒在沙發上。這是封定時傳送郵件,很有可能我循著座標找過去,最後只會發現一棟空屋——很大機率上,在開始逃亡時,許駝就設定了幾年後的定時傳送以防萬一。

樓上傳來鄰居家的吵鬧聲,我能很清楚地聽見。他和妻子在爭執要不要搬走,因為覺得樓下的瘋子不安全。

從沙發上翻坐起來,我將地圖塞進包裡,匆匆整理行李。座標顯示是在東北的紅紗林區,在許駝原本的逃亡路線上。他會在那處地方留下什麼痕跡?回憶錄?菜譜?總不見得是沒中獎的彩票吧?

或許也可能是……

我怔怔看著被塞滿的包。都是冬衣,所以很容易就裝滿了旅行包。我走神的時候,被壓成一團的冬衣又重新蓬鬆,擠出了揹包。

——許駝的屍體至今沒有被找到。

在中彈墜入黑龍江的某條支流後,屍體並未被成功搜尋打撈上來。

紅紗林區在黑龍江西段,人煙稀少,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去那邊的路線。我站在齊齊哈爾的火車站裡,眯著眼睛看天上的微光,眼睛還沒適應長途火車帶來的浮腫。北方特有的薄紗似的天光落在人們灰色羽絨服上,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太順心。

離目的地最近的路線是往黑河的鐵路,這樣我就需要在中途下來,那個站是個工業車站,只有工業運輸車會在那裡卸貨。這也意味著方圓數十里可能都找不到住處與餐廳,甚至連訊號都不會有。

我必須小心地打探訊息——南方口音、明顯不從事體力勞動的青年打聽去紅紗林區的路,願意不惜代價給出高額路費,任何一個當地人都會起疑心。

就算他們聽完我編造的故事,疑心也不會打消。我裝作一個為愛情北上的人,為了找到女網友留下的信物,從南方來了齊齊哈爾。我說那個姑娘是黑河人,她保證要是我能找到她藏在紅紗林區的信物,她就嫁給我。

煤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對我的故事沒有興趣,不管真假。他收了五百塊,把我送到了離林區十五公里遠的路口,那是最近的公路口了。

“一直往西。”他說,“你要回來就只能繼續等在這個路口,每天大概會有一趟車經過。”

無人的北方雪原裡,我很快看不見背後的公路了。風雪chuī打著周圍的一切,當我跟著指南針走了大約十公里時,左側的耳朵幾乎都失去了知覺,我摸了摸保暖耳罩,它被凍成了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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