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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耳來(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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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0章

下了班之後,紀勇濤覺得天有些熱了。

回到家,許飛做了點涼拌菜,客廳裡的電風扇開著,半導體裡放著鳳飛飛。

楚稼君想吃刨冰。今年很多票都完全取消了,綠豆刨冰店的生意在晚飯後尤其熱鬧。出來乘涼的nv孩子穿著時髦的背心碎花連_yi裙,手裡拿著刨冰碗,蹲在店門口談天說地。

兩人各要了一碗,靠著路邊的梧桐樹舀著吃。楚稼君看著被路燈烘亮的夜幕,聽著蟬鳴,有點困。小賣部門口的搖頭風扇對著nei外吹,乘涼老頭躺在竹凳上,軟綿綿的肚子上擺著小收音機……

夏天快到了。

在那次事件後,紀勇濤吃了很大的處分,指揮不力。劉緯德本來春風得意了一陣,結果手下人在值班時候丟了槍。

A市太平了一陣,搶劫案偶爾在周邊城市出現;“許飛”好像也上心讀書了,偶爾會在學校裡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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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虎和房屏帶著槍衝出金店,拉開車門上了車。駕駛座上,楚稼君看了眼秒錶。

五分鐘零七秒。

楚稼君:差七秒。

楚稼君冷笑罵了聲:有屁用。七秒,警車拐過路口,人下車,舉槍,夠把你們打成篩子了。

房屏敢怒不敢言;陳小虎甘之如飴,追問起當年那些江湖傳說:大哥,你是不是十幾歲就跟著“天鵬元帥”殺人了?

楚稼君開車,衝入之前規劃好的路線:不是。

陳小虎:不是?

楚稼君把槍口塞出車窗縫隙,打爆了從旁包抄過來的警車車胎:不是從十幾歲開始。是從幾歲。

擺neng了追逐戰,他們把車停在城郊,照舊分贓。

陳小虎:大哥,晚上去夜總會喝酒吧?開去W市那邊兩小時!

楚稼君低頭看報:有事。

陳小虎:我兄弟開的店,啥玩的都有!

楚稼君看報紙上的火車時刻表:有事。

楚稼君要趕最近一班火車回A市,早上八點前到,趕上大學解剖課點名。

晚上A市城隍廟有燈會,紀勇濤要值夜班。他要是去探班,勇哥就請他和手底下的人一起吃烤羊r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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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去點完了名,趴在課桌上睡了一會兒,還沒睡熟,就被解剖老師拎起來。

老師:晚上是沒空睡覺,天天在忙幾萬塊的大生意?

老師:出去!我課上不許睡覺!

楚稼君被轟了出去,在腦子裡想象一槍崩了這老頭的畫面,手ca口袋出了教室。

在大學小賣部買了包煙,坐在樹下,咬著煙,看來來去去的學生。他想起幾年前的煤山大案,五個人憑藉幾支槍控制了一整個礦場,在那霸佔了足足七天七夜,他們是為了什麼來著?討錢?不重要。

反正很敢。

——楚稼君想起來了,好像是同鄉會的恩怨。

把所有礦場工人趕進食堂,只要不是自己的老鄉,就一排一排B出去殺了。起因似乎就是來自某地的礦工被另外幾個地區的礦工排擠,起了報復心。

有時候想想這個案子,心裡會很寧靜,彷彿自己就是那五個人之一,那些讓自己不痛快的人,此刻就像食堂裡待宰的食材,等待他的發落。

那個人就是這樣教他的。談不攏的生意物件,拔槍就殺;錢給少了的僱主,拔槍就殺。

在對方家裡殺的就殺全家,反正家裡的頂樑柱死了,其他人也活不好,一起送上路。

敢反抗的卡車司機也殺,敢在_yi_funei側偷藏金銀的乘客也殺,手裡有槍就是好,日子過得那麼簡單。

楚稼君小時候要是觸怒了那個人,就被拎起來往死裡打。

要麼把別人往死裡打,要麼自己被人往死裡打,這個世上,就這兩種人。

那年的那趟火車上,所有人都被他們一個一個車廂殺過去,因為是趟南下的貨車,裡面滿是帶著全部家當往沿海創業的商人。

錢、金首飾、高階手錶……收穫豐厚到用蛇皮袋都裝不下。

有一個同夥趁著李大鵬和其他人不注意,將楚稼君拉過去。同夥的計劃很簡單,這次做完案,肯定全國驚動,一夥人必然帶著錢暫時散開,各自去各地避風頭。

不如兩人聯手,殺了李大鵬和其他人,兩人分贓,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就此金盆洗手。

楚稼君還沒回答,車廂門被拉開了,李大鵬站在外面,煙黃的牙齒咬著一個怪異的笑容。

楚稼君一直記得那個笑。

同夥知道自己死定了,不敢吭聲。楚稼君當著李大鵬的面,抬槍打死那個叛徒。

李大鵬:好兒子,過來,給你多點零花錢。

楚稼君點頭,似乎要朝他邁出一步;可就在步伐剛邁出時,他舉槍對準了李大鵬——

——李大鵬也同時舉槍,對準了他。

楚稼君讀懂了那個笑。

他太熟悉李大鵬殺人前每一塊肌r的扭曲了。他的預測很準,其實兩人幾乎是同時舉槍對準對方的,只不過,他快了那麼零點幾秒。

楚稼君會經常回味那零點幾秒。在那一槍響起的同時,他聽見了某種聲音從心裡響起。

——猛獸籠開門的聲音。

楚稼君正在神遊,突然頭頂捱了一記。他睜開眼,發現那人站在自己眼前。

紀勇濤:逃課?

楚稼君:勇哥你怎麼來大學啦?

紀勇濤:到旁邊開個會,幹啥不去上課,在這坐著傻笑?

楚稼君:我在想暑假。

楚稼君跟上他,一起走向停在路邊的摩托車:暑假我不想回家了,想留在這打工。

紀勇濤:財迷。

楚稼君:給家裡減輕點經濟負擔嘛。一個暑假就能賺到半年的生活費了。

紀勇濤:生活費不用你愁,養你還是養得起的。

楚稼君:哪天養不起了呢?

紀勇濤:你啥意思?催我退?

楚稼君:不是,你這活兒太累了,好多人都下海做生意去了,勇哥你考慮考慮唄,A市的條件那麼好……

紀勇濤: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掉錢眼裡了。

楚稼君:我就是不想回去,搬家好煩啊。

楚稼君:住你這住習慣了。

紀勇濤:……那你住著吧,多接觸接觸社會也好。

楚稼君:真的?!那你幫我打電話和家裡說嘛,我打電話回去,肯定要被唸叨。

紀勇濤嘆氣:行吧行吧……

紀勇濤:我幫你和家裡通個電話,說你暑假不回去。

楚稼君高興得在摩托車後座緊緊抱住他,車身左右亂搖一陣,紀勇濤罵罵咧咧掰正車頭,拐進愛呀河小區。

-

紀勇濤出門去值班,楚稼君去城隍廟玩,紀勇濤喊他帶點“凱司令”回去,送給樓上的大姐——那個時不時就給他們送蔥薑蒜的熱心人。

大概十點去找勇哥,然後一起吃夜宵。

城隍廟的燈會人山人海,但都挺無趣的。沿途擺著的攤子,就是那些每個夜市都看得到的攤子。

他打了個哈欠,買了份八寶粥,坐橋頭扶欄上,找了個高處,邊吃邊看遠處的公共電影。

夏天的夜裡,打著*膊的男人、穿著背心的nv孩子,光pigu的小屁孩們,都搬來家裡的凳子、或者地上鋪個席子,聚在城隍廟的空地上,看白布上投影的公共電影。放的是愛情片,《小河之戀》,看見男nv主手拉手跑過花海,幾個家長抓過孩子矇住眼睛,其他孩子們對著螢幕起鬨。

楚稼君隨便往人群裡晃了眼,居然看見了熟面孔——地頭蛇“膠捲”抱著個孩子,那孩子穿著很體面,手裡拿著個大jitui,吃得身上全是醬zhi。

混在人堆裡,膠捲就像個普通的中年婦nv,晚上抱著孫子出來散步。

兩人對視一眼,蜻蜓點水一樣錯開眼神。

九點了,他和人們一起坐夜班車回市區,紀勇濤送了他一輛腳踏車,停在小區外的腳踏車棚裡。

楚稼君想騎車過去,走近車棚,發現車棚裡蹲著兩個小毛賊,在撬鎖。

小賊也看見了他,兩邊乾瞪眼,有點尷尬。

十五分鐘後,愛呀河的某處河岸響起兩聲人體落水聲,沒有浮起來的聲音。河岸上,楚稼君吹著口哨,騎車過了橋。

腳踏車停在大隊的門口,楚稼君在門外shen呼xi了幾次,走向了傳達室。

傳達室裡,有人在打電話。門口也有人匆忙跑進跑出,像是出了什麼事。

楚稼君不耐煩敲敲玻璃窗。打電話的人抬眼看了看,繼續打,沒理他。

楚稼君砸了窗:你、什、麼、時、候、好?

那人有點火大,剛想罵,可仔細看了看楚稼君的臉,神色又變了。

這人時紀勇濤隊裡的小張。

小張:你是勇哥的弟弟吧?是那個大學生吧?

楚稼君:咋了?

小張:快快快!去八院!快去!你,你搭老於的車去!——老於,這是勇哥他弟!

外頭有個人招呼楚稼君:這邊!上車!

車上還有兩人,楚稼君被他推著坐進副駕,然後車開了,直接去了附近的市八醫院。

楚稼君:出什麼事了……

老於:受傷了,剛送去。

楚稼君:什麼傷?他不是值班嗎……

老於:兩個膽大包天來偷槍的,上次偷了二隊的,得手了;這次想再偷一把,被小紀撞見了。你哥抓住其中一個的時候,捱了另一個一槍……

楚稼君:……

車裡沒人說話,有人從後座遞了支菸過來,見楚稼君沒反應,就用煙敲了敲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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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紀勇濤被推進病房,人還沒醒。

楚稼君坐病床邊,開窗抽菸,心裡覺得煩。他也不知道自己坐床邊應該帶什麼表情,充滿心裡的所有情緒,就是覺得煩。

說不出的煩,從前沒經歷過的煩,就像一個只會一加一的人,被丟去大學聽高數課。

聽見紀勇濤中槍的時候,心裡想的是,死了就好了。

自己就鬆口氣了,回去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多好啊,別煩了。

楚稼君趴在窗臺上,將菸頭按滅在玻璃上,shenshen嘆了口氣。

紀勇濤這時醒了,睜開眼睛,看見他背對自己趴著。

紀勇濤聲音啞啞的:你怎麼了?

楚稼君沒回頭:你煩死了。

楚稼君的聲音繃得很緊,好像在忍哭。

楚稼君:真的煩死了,沒遇上你就沒那麼煩!

楚稼君的頭低下去,手捂住臉嚎啕大哭,哭得滿臉都紅了,眼淚從指縫裡落出來。

楚稼君: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煩……我很不喜歡這樣,你這麼煩……

紀勇濤勉強露出笑容:我怎麼煩你了?大學生……

楚稼君哭得聲音發啞,不說話,就只是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從來沒那麼難過,今天晚上是第一次這樣——就好像一個人也許要死了,這個人一死,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

紀勇濤還想說什麼,但他看見“許飛”轉身,帶著滿臉的眼淚回到病床邊。自己還帶著血味的body被他隔著被子緊緊抱住,“許飛”反反覆覆說,我不要你死。

你活下去好不好?你活一百年,一千年,活成個老妖怪,永遠不要死。

活到這世上其他的人都死光,你也不要死掉。你要一直活,因為活著是很好的呀,我最怕死,死會痛,會冷,會被火燒去十八層地獄的。

所以我不想你死,想你活。

他伏在那人身上痛哭。有某種沉睡shen種破土而出的聲音。生物課上,一個老師說了句話,是他為數不多記住的,老師說,種子最長可以儲存幾千年,它可以儲存很久,一直活,只要它是種子,它在睡,它被包裹在厚而冰冷的殼裡。

種子永生。人類以為的“生”,反而是它的死。它發芽了,生_geng了,它就開始了一場註定奔赴死的路程。

楚稼君的眼神忽然動了動,他好像看見,有影子從自己背後落下來。但其實是看不見的,人怎麼看見背後的影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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