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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主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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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戲

 梳妝檯前,翁璟嫵雙目失神,心下思緒萬千。

 因守寡那幾年孤寂,免得讓自己胡思亂想,便也就尋了許多事情來做,也學了很多東西。

 學了琴棋書畫,點茶,也看了很多從未涉及過的話本。

 有魚仙為報恩,夜半化作嬌娘來尋郎君。

 有亡夫化作魑魅,夜夜相伴愛妻。

 亦有老婦山中拾柴,誤入一洞,再出來已是雙十年華,而周遭一切人與物都好似倒退了數十年。

 已死之人死而復生,已娶妻生子之人,卻毫無存在的痕跡。

 她或是如那老婦一般,回到謝玦未亡之時?

 謝玦未亡……嗎?

 意識他可能還是活生生的,她心裡隱隱有喜悅湧上,但不過片刻又趨於平靜的想到了別的事。

 楊婆子還未被打板子,也還未被髮落到鄉下院子自生自滅,依舊盛氣凌人的刁難,這個時候……

 翁璟嫵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睫一顫的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不禁抬起手,指尖顛顛巍巍地放到了小腹之上。

 明月給主子梳妝,心裡滿是對那楊婆子的嫌惡,也沒有注意到主子的動作。

 想了又想,明月忽然有了主意,低聲道:“娘子,若不然你裝暈嚇唬嚇唬那楊婆子,免得她總是拿老夫人來壓娘子。”

 翁璟嫵從怪誕離奇的思緒中抽離,回神看向銅鏡中的明月,忽然柔柔的一笑:“好呀。”

 明月驚得微張嘴巴“啊”了一聲。她只是說說,完全沒有想過自入了侯府後便變得小心謹慎,且萬事以和為安的主子會應好。

 驚詫間,翁璟嫵看了眼自己的素雅的妝容,撫了撫自己的髮鬢,遂起了身:“得出去了,不然這兩刻便過去了,再暈也無用了。”

 不管自己現在是否如那老婦一般遇上了怪誕離奇的境遇,還是深陷幻境中。楊婆子的事,她可沒打算就這麼過了。

 在失去了孩子後,她那一整年都沒有走出來,每每夢中都會出現一個看不清楚臉的孩子在喊她孃親,所以夢外,淚水溼透了一個又一個軟枕。

 失而復得,自是珍寶。

 翁璟嫵小腹有些許不適,但還是朝屋外走去。

 那時候,小產的事情是在謝玦入了軍營的數日之後,但在那兩日,她身子早有不適了。

 她年紀尚小,剛為人婦不久,所有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她不知自己已有孕,只以為是水土不服,導致月事遲遲未至,絲毫沒有往懷孕那方面去想。

 那時楊婆子教習禮儀,李婆子教習規矩,二人或有老太太授意,又或是對這小地方出身的主母輕視,所以得寸進尺,過度教習,讓她疲勞過度,從而小產。

 她怕惹老太太不喜,怕惹謝玦不喜,從而針對父母,但現在,她已不在意他們喜或不喜。

 她現在身體已經有所不適,避免在安胎養胎期間,楊婆子和那李婆子往後還繼續給她使絆子,只能及早把她們趕出府去。

 從屋中出來,只見院中陽光明媚,樹影婆娑,點點星光透過疏密錯落的樹葉落在了青石磚之上。

 有風吹在她的臉上,氣息清新。

 目之所及,嗅覺,聽覺都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回過神來,她目光停留在了院中那一棵早已在謝玦戰死那年枯死,現在卻是鬱鬱蔥蔥,生機盎然的銀杏樹上。

 收回目光,攜著明月出了院子,到了隔壁院子。

 楊婆子臉上帶著讓人不喜的笑意候在了院中。

 她們不在褚玉苑教習,卻讓她來這隔壁的院子,顯然是不想讓謝玦知道她們都是怎麼教習的。

 十七歲年紀的她太傻,受的所有委屈都往肚子裡咽。

 “娘子既然來了,那便開始吧。”想了想,又說:“也不知娘子這幾日都學得怎麼樣了,不若把先前學過的都演示一遍,如何?”

 換做以前,南北兩地禮儀不同,且所有禮儀都只是學了一遍,更是在身子不適的情況之下,翁璟嫵必然會出錯。

 但這些事情,與現在的她而言,就似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禮儀中簡單些的便是見何人,行何種禮,如何受禮。再有見何人,說何種話。

 除卻這些之外,另外還有笑,坐,行,言,食等方式。

 明月說大概還有小半個時辰大夫便能來道,除卻梳妝花費的時間,已沒有多長的時間了。

 但都過去了八年,翁璟嫵早已不記得當年都學過些什麼,即便如此,她還是輕聲應了一聲“好”。

 隨即從最簡單的長輩拜禮開始。上前一步,雙手平放前方,才一拜,便被喊了停。

 “娘子這禮行得有些不對,應該這樣才對。”說著,楊婆子做了一遍示範,然後道:“為了讓娘子記憶深刻些,把這禮重複十遍。”

 明月聞言,給氣笑了:“娘子方才的禮一點都沒有錯,甚至比楊媽媽做的還好,楊媽媽雞蛋裡挑刺,明顯是故意刁難我們娘子!”

 楊婆子面色一沉:“娘子身邊的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且也沒正經學過什麼禮儀,她哪裡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她如此指責老婦,老婦心裡不舒坦。”

 翁璟嫵略一琢磨,十遍下來,倒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時機也正好。

 她看向明月,吩咐:“你去廚房看看甜湯燉好了沒有,做好了便盛一碗過來給楊媽媽消暑。”

 明月愣了愣,臉上略顯疑惑之色,正想問廚房何時熬了甜湯,但看到背對著楊婆子給她使眼色的娘子,頓時反應了過來。

 楊婆子見這將來把家的主母都如此討好自個,嘴角的笑幾乎遮不住。

 “娘子……”明月佯裝出了不情願

 “去吧。”翁璟嫵催她,微微一笑。

 明月感覺到主子有些不一樣,好似從容沉穩了些。

 明月福了福身子,繼而轉身出院子。

 一出院子,便立即讓小婢女到前院盯一會,若是大夫來了,便立即來報。

 不過是半刻,小婢女步履匆匆地回來,道是大夫已經到前頭了。

 聞言,明月便往隔壁院子而去。

 明月過來的時候,恰好楊婆子正為難翁璟嫵再次多練十遍。

 翁璟嫵時不時注意著院門,待看到明月走進院中朝著自己點頭的動作,心下有了數。

 翁璟嫵忽然捂住了自己小腹,面色痛苦的看向楊婆子:“我這腹中有些不適,我歇一會再練。”

 看到明月沒有端什麼甜湯過來,楊婆子皺了皺眉,道:“從開始到現在都還未過一刻,且僅僅只是個長輩禮,娘子也做不好。只是有些許的不舒服便要歇息,老夫人若是過問娘子的進度,老奴該如何答話?”

 明月連忙上前扶住了主子,望向楊婆子,怒斥:“娘子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你也擔不起!”

 楊婆子心說不過就是學禮儀,且都沒一個時辰,矯情什麼呀?

 再看那翁璟嫵臉色依舊紅潤,沒有半點病態,儼然就是裝病,想到這,便板起了臉,道:“娘子便是要歇,也行,先把這十遍練了。”

 翁璟嫵推開了明月:“那我便再練十遍。”

 說著,才抬起手,身體一晃,還未等楊婆子反應過來,翁璟嫵便倒了下去。

 早有準備的明月,眼疾手快的把主子給扶住了,心知主子是演的,但也還是露出驚嚇的神色:“娘子,娘子你怎了?!”

 “快來人呀,娘子昏迷了!”

 楊婆子先是一驚。但到底也是個人精,片刻後便琢磨出了不對勁,這要暈過去,明月也接得太及時了些吧?

 恐怕這主僕二人早就已通合一氣來算計她了。沒想到這鄉下小城來的娘子也不是善茬,還會耍上小聰明瞭,她吃的鹽都比她吃的米多,怎會讓她們得逞。

 楊婆子上前,道:“娘子許是中暑了,我來給娘子摁一下人中便醒了。”

 明月力氣大,一手扶著主子,一手怒推楊婆子:“娘子要是出事,侯爺定然饒不過你!”

 楊婆子還要說什麼,院門外忽然傳來婢女繁星的聲音:“娘子,大夫來了……娘子這是怎了?!”

 繁星不知翁璟嫵與明月的主意,驚呼了一聲,驚慌失措的從月門外跑了進來。

 明月不搭理楊婆子,急急的與繁星道:“快與我把娘子扶回褚玉苑中。”

 看著兩個婢女把翁璟嫵扶出了院子,楊婆子略一琢磨,心道她可不能坐以待斃,隨即連忙趕去老夫人那處。

 *

 老太太的院子很是僻靜,院中還飄著淡淡的佛香。

 每日老太太都會在觀音像前誦經,誰也不能打擾。

 楊婆子在外等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後,聽到屋中傳出一聲老婦人的聲音“進來吧。”

 楊婆子從門外推門進來,入了屋子,便見年紀約莫六十,髮髻花白,面相和善的老夫人在佛龕前上了三炷香,抬了抬手。

 楊婆子會意,立即上前伸手半攙著老夫人。

 老太太坐到了一旁的榻上,手中捻著佛串,語氣淡淡的問:“那翁氏怎了?”

 楊婆子退到幾步之外,低頭應道:“今日娘子假意說身體不適,不願與老奴學禮儀。老奴訓了幾句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下來,可不料才學不到一刻,娘子便說不舒服,隨後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老太太聞言,捻著佛串主子的手一頓,眉頭微皺,又聽楊婆子說:“老奴原本也以為娘子是真的暈了過去,可這娘子暈過去的時候,婢女接得極快,好似提前知道娘子會暈似乎的。”

 “你說,翁氏裝暈?”老太太的眉心更皺了,面上露出了不喜之色。

 楊婆子點頭道:“怕是吃不得苦,才學了幾日規矩禮儀便受不了了,才會用這小伎倆來逃避。”

 “確定是裝暈?”

 楊婆子底下教過的婢女沒有一百都有幾十個了,裝暈的伎倆她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很確定的點了頭:“老奴肯定。”

 老太太本就對這小縣令之女出身的孫媳不喜,聽到楊婆子的話後,臉色一沉,朝著門外的婢女吩咐道:“喜鵲,你去褚玉苑,傳我的話,讓娘子醒了便來我這院子。”

 屋外傳來了一聲“是”。

 但不一會,喜鵲去而復返,老太太皺著眉頭望著她:“怎還沒去?”

 喜鵲應道:“娘子身邊的婢女明月求見。”

 老太太一聲嗤笑:“我倒要瞧瞧這主僕二人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說罷,道:“讓她進來。”

 看見明月是哭著進來的,老太太與楊婆子都愣了愣。

 明月在老太太面前撲通的跪了下來,哭道:“奴婢求老夫人為娘子做主。”

 老夫人見這小丫頭哭得不似作假,默了一瞬,看了眼楊婆子。

 察覺到老夫人瞧自己的眼神中有懷疑,楊婆子暗暗搖頭,似乎要老夫人莫要被這丫頭給騙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看向明月,冷聲道:“做什麼主?這侯府難道還有人敢欺負了她不成?”

 明月知道老夫人打心眼裡瞧不上自家娘子,可時下她便是瞧不上,也不會再放任楊婆子李婆子兩個刁奴來為難娘子。

 想到娘子進府半個月就被磋磨得差些小產,明月的哭聲是真真的,委屈也是真真的。

 明月絮絮道:“今早娘子便覺得不舒服,可楊媽媽說娘子裝病,娘子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便硬扛著下了榻。”

 抹了淚又繼續道:“在與楊媽媽學禮儀的時候,娘子已經扛不住了,想要休息。可楊媽媽又說是奉老夫人的意思來教娘子禮儀,話裡話外都說若是娘子這點苦都吃不得,只怕老夫人會不高興,還一直讓娘子重複壓根就沒有出錯的禮儀。”

 楊婆子是受過老太太的意,讓翁氏吃些苦的,所以一點也不慌,罵道:“你這小婢倒是會冤枉人,白的都被你唱成黑的了,我這是為了娘子好才會認認真真地教習,你卻是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明月驀地抬頭,憤怒地瞪向楊婆子,情緒激動的罵道:“你這腌臢婆子,嘴上說是為娘子好,可娘子卻和那李婆子害得險些小產了!”

 楊婆子也怒了,罵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怎麼叫做我險些……”

 似乎反應過來了明月說的話,話語驟然一頓,瞳孔猛地一縮。

 一聲清脆的“啪噠”聲在屋中響起,是老夫人手中佛串落地的聲音。

 明月抹著淚哭訴道:“娘子昨夜便見了紅,還當是葵水來了。早間不舒服,侯爺也讓娘子休息,可這婆子倒好!”

 她怒指楊婆子:“口口聲聲說是老夫人安排的,非得陰陽怪氣的擠兌娘子,眼裡更是半分尊敬都沒有,好似她才是主子,我們娘子要看她臉色做事似的!”

 楊婆子慌了,連忙朝著老太太跪了下來,聲音顫抖的辯解道:“老、老夫人,老奴實在不知娘子已有身孕呀,而、而且今日禮儀都還學不到一……”

 “閉嘴!”老夫人忽然冷喝了一聲,驀然從位上站起,面色凝重的略過地上的兩人,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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