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詢問華音到底發生了何事時, 她道連夜趕回來,已經兩宿未眠了,很是疲憊。
裴季也就鬆開她,讓她休息後再與她說情況。
從屋中出來盤問過大夫後, 才確定她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傷。
此時童之也從宮中趕了出來, 見了自家小叔, 問:“九姨娘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因今日殺過人, 裴季此時的臉色冷沉,氣息也滲透著陰森寒意,讓人見之退避三舍。
裴季暼了眼趕回來的童之,沉默半晌, 才面無表情:“與我去南北雜貨鋪子。”
童之訝異:“大人懷疑南北雜貨鋪的掌櫃。”
裴季並未回答,只面沉如水的從他身旁走過。
離開客棧前, 吩咐錦衣衛:“守好華音,只允婢女進房中, 進屋子前檢查是否是旁人假扮的。”
錦衣衛頷首,肅嚴應聲。
裴季與童之二人去了南北雜貨鋪子,鋪門緊閉, 錦衣衛上前敲門, 卻無人應聲。
裴季面色沉沉,沒有再猶豫,幾步上前,腳下蓄力的下一瞬便是直接往門上一踹, “砰”的一聲巨響,厚實的門板猝然四分五裂。
裴季彎腰從那破裂的門中進了店鋪中, 童之緊隨其後。
掌櫃雖然離開了南詔,但妻兒應該還在, 可無人來應聲開門,太過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錦衣衛四下檢視後,回來稟告:“裡外全搜遍了,但一個人都沒有,就是貴重的物品也很少了,許是走得匆忙,所以並未全部帶走。”
裴季臉色鐵青,一掌震在身側的桌面上,桌子頃刻間崩塌,揚起了些許的木塵。
下一息遂轉身出了鋪子,翻身上馬,迴轉客棧。
回到客棧中,在華音的門外停駐許久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房門未闔,坐在桌前,從屋中望出去,目光依舊停留在華音的房門。
童之端來了膳食,進屋時看到小叔望著屋外的目光,略一思索便知他在看什麼。
把膳食端了進來,放到了桌面上,勸道:“小叔,你今日一日粒米未進,先吃些東西填一填肚子。”
裴季看著對面的房門,撥出了一口濁息,啞聲道:“我以為華音在南詔會危險,所以送她先離開。可現在看來,不管是留在南詔還是先離開都有所危險。”
頓了一息,才繼續道:“早知如此,我便留她在南詔,起碼有我護著她。”
童之往華音的房門看了一眼,問:“九姨娘可與小叔說發生了何事?”
裴季搖了搖頭:“等她休息好了,我再去詢問。”
童之翻了杯盞給裴季倒茶水,道:“侄兒與其他錦衣衛核對了一些殺手幫派訊息。發現這裡邊最為縝密,且用蠱殺人控制人的幫派有幾門,篩選之後,猜測在南詔的這一波殺手,是屬於血樓派來的。”
血樓存在已有數十年,但卻是在這十年來才逐漸壯大的殺手幫派。
血樓壯大的那一年,朝中有多名官員與富商被綁架,調查後均與血樓有關係,但這些官員與富商卻避而不談被綁架一事。
那時裴季初入北鎮撫司,也只是略知皮毛。他隱約聽說這些官員與富商似乎在錦衣衛的機密中均有問題,已然準備細查了。
但因後來沒有再發生綁架之事,且恰逢那兩年老皇帝病重,再到駕崩,錦衣衛檔案庫房失火,燒燬了大部分的卷宗,所以這事便沒有繼續查下去。
多年後,也就是現在,已經在北鎮撫司掌權多年的裴季,略一推敲,便知其中貓膩。
卷宗被燒燬,應也是血樓所為的,但未必燒燬了,可能還拿捏在血樓的手中。
綁架有問題的官員與富商,是為財。掌握卷宗,是為拿捏著官員與富商,讓他們為其辦事。
可血樓又是怎麼知道這些人的訊息的,又是如何從這固若金湯的北鎮撫司中放火,盜走卷宗的?
童之忽然疑惑道:“這血樓中是不是有人曾在北鎮撫司做過錦衣衛,又或者錦衣衛中有血樓的人?”
顯然,童之與裴季想到了一塊。
裴季現在重用的錦衣衛都是重新一層層選拔的,而十年前的舊人完全沒有。
思索了幾息,裴季當機立斷道:“回到金都後,把當年與此案有關的人暗中調查。”
童之面色肅嚴的點了頭。
裴季復而看向對門的房門,心思沉沉。
既然華音可能是血樓的殺手,那麼華音只要與他在一起,便是與血樓為敵,血樓定不會放過她。
若是普通法子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從根源上解決了。
——滅了血樓。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華音醒了。
裴季入了屋中,正好婢女端著藥,他接過,淡淡道:“去給小夫人做些清淡的吃食過來。”
婢女應聲退下,裴季端著藥坐到了床沿,用湯勺攪拌了一會,才勺起湯藥喂到華音唇邊。
華音愣了愣,裴季道:“怎麼?”
華音回過神來,隨而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只是覺得大人太過體貼了。”
裴季斂去了今日對外的所有戾氣,淡淡笑了笑:“先喝藥。”
華音張開嘴喝了他喂來的藥,藥入口,苦得她緊緊皺眉,幾勺過後,她乾脆道:“給我一口悶了吧,太苦了。”
裴季把湯藥給了她,隨即起身,眸中帶著淺淺笑意與她道:“你先喝藥,我去去就來。”
華音端著藥,看著裴季離開房中的背影,知道背影消失,她才低下頭,目光復雜地看著碗中的湯藥。
片息後,絲毫不畏苦的一口氣把湯藥喝完了。放下湯碗後,掀開被衾,看了眼身旁那把已經開鞘匕首,目光掙扎。
可她一旦有所猶豫,腦子便會像被針扎一樣疼,疼痛催促她趕緊下手。
一切都很不對勁,可她一旦細想,腦子也會疼得讓她抽搐。
就好像現在,讓她看起來虛弱的不是身體上那些輕微的傷,而是腦子裡邊一抽一抽的疼痛,疼得她臉色蒼白。
察覺裴季要回來了,她不慌不忙的把被衾蓋上。
裴季入了屋中,走到了床榻前,把一小罐子遞給華音。
華音看了眼那小罐子,隨而抬起疑惑的目光看向裴季:“這是什麼?”
他道:“開啟看看。”
華音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到了手中,緩緩打開了罐子,待入目的是一小罐蜜棗,她的睫羽微微一顫。
“方才從外邊回來的時候,讓童之去點心鋪子買的。”
今日南詔宮變,再者已是深夜,鋪子已關,童之帶著錦衣衛去敲門,那兩個高大的身影,腰間還配著刀,差些沒把那掌櫃給嚇暈了過去。
華音望著蜜棗,心情不知為何,很複雜。
在世人眼中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裴季,卻在這個時候,在她的面前化成了繞指柔。
華音垂下腦袋,用裴季繼而遞來的小竹籤紮了一顆,放入了口中。
明明甜蜜可口,可心底卻不知為何泛著微微苦澀。
“如何?”
她應了一聲:“很甜。”
華音再紮了一顆放入口中之時,忽然有輕微的鈴鐺聲傳入耳中,落入她與裴季的耳中。
裴季目光忽然一凜,循著窗戶望去,可在下一瞬,下腹一陣劇痛襲來。他猝然收回視線,雙手瞬間握住那欲把匕首往裡推的雙手。
他看了眼腹部的匕首,再而抬起頭看向華音,眼中盡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他贈她的匕首,她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在利器刺入血肉之中,華音的面色瞬息蒼白,眼中更是蓄滿了淚水。
“為什麼?!”裴季聲音嘶啞的問。
不知是被匕首所傷,還是被人所傷,以至於他雙眼逐漸猩紅,牙齦緊繃著,額間頸間青筋突顯。
華音的嘴唇微微顫抖,但下一息樓下忽然傳來刀刃相間的聲音,有人喊:“有刺客,保護大人!”
若有若無的鈴鐺聲繼而響起,華音的臉色逐漸冰冷,她驀地推開裴季,哪怕眼眶之中依舊蓄著淚水,可依舊果決的把床頭的腰刀抽出砍向裴季。
動作毫不猶豫。
裴季經歷過諸多風浪,便是受了傷的裴季也瞬息抽出刀擋住了她的刀。
二人在屋中才過兩招,窗外便有馬蹄聲傳來,這時鈴鐺聲一頓,華音的動作也隨之僵硬。
而這一瞬間裴季的刀刃已往她的纖細的脖子而去,眼見便能刺穿她的脖子,可裴季卻忽然一收力,刀鋒驟然一偏,華音也在這一瞬回過神來,疾步後退,瞬息轉身破窗而出。
街道上有馬匹從街頭疾踏而來,有人大聲喚了一聲“華音”。
華音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馬背上,馬匹揚長而去。
意識有瞬間的清醒,她猛然轉回頭,看向二樓窗戶的方向望去,看見那窗戶有一個黑影站在那處,似乎在緊緊地盯著她。
回想起方才那雙不可置信的雙眼,華音忽然覺得呼吸困難,似乎要窒息一般,只能用力地喘息著。
童之察覺到了二樓的動靜,疾步跑上了二樓,打開了房門,待看到捂住腹部撐著窗沿的小叔,瞳孔驟然一縮,猛然走入屋中扶住他。
待看到小叔腰間上的匕首時,臉色一變,在屋中也沒有看到華音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向來脾氣極好的童之,也怒了,問:“是不是華音傷的!?”
聽到這個名字,裴季雙眼越發的猩紅,緊咬著牙,捏著窗戶邊緣的手背也是青筋突顯,幾乎要把窗框捏碎了。
下一瞬,一口鮮血驀然從口中吐出。
童之臉色大變,轉而朝著門外大喊:“快請大夫!”
有錦衣衛聞聲,絲毫不戀戰,立刻去尋大夫。
而這一批刺客似乎不過出現了片刻,又全部開始撤退,顯然是為了接應華音而來的。
有錦衣衛進來,童之立即下令:“即刻起,誅殺九姨娘華音!”
剛下令,手腕卻被緊緊捏住,童之轉而看向自己唯一的親人。
只見向來隱忍異於常人的小叔,額頭已有薄汗沁出,臉色蒼白無血色,可見那匕首插得有多深,恐已經刺傷了腎臟。——那位置易讓人斃命。
裴季深呼吸一口氣,強嚥下此時湧上喉間腥甜的血,聲音啞沉的道:“只允活抓,不許傷她性命。誰若敢傷她性命,誅。”
錦衣衛看了眼童之,再看了眼大人,隨即應聲,快步走出了屋子。
童之沉默不語,把他扶到了床榻之上。
裴季躺下,維持著清醒看向童之,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般,粗喘著氣道:“莫傷她性命。”
童之聞言,臉色緊緊繃著,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怒意。
半晌後,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氣,疾聲厲色道:“小叔活,我便饒她,若是小叔有三長兩短,我追到天涯海角也必要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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