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 大雪飄飛,北風凜冽地刮在臉上猶如刀子一般,疼得厲害。
守在大元殿外的侍衛不僅臉疼,就是手腳都被凍得冰涼, 儘管如此, 也依舊不敢有半分鬆懈。
尚宮局的尚宮傳了太后懿旨, 若是放進了不該進的人進大元殿, 那麼他們的腦袋也會因為他們的愚蠢而搬了家。
而且也特意囑咐過要防備這烏大統領,莫要讓他進這大元殿一步。
現在烏大統領忽然摔著一眾禁軍出現,讓他們不由得警惕了起來,紛紛盯緊了他。
大元殿新總管從簷階走下來, 停在了烏大統領的面前,道:“不知烏大統領這是做什麼?”
烏大統領面色冷峻道:“方才見到黑影往這邊而來, 便也就追了過來,想是進了大元殿這邊院子, 為保皇上的安全,我得在這大元殿搜尋一遍,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還望大總管行個方便。”
總管蹙眉, 道:“不勞大統領了,我讓人去搜查便好。”
烏大統領,道:“不管是誰搜查,我必要確定沒有危險才能離去。”
總管也怕那錦衣衛潛入了大元殿, 便轉身看向當值的將領。
將領會意,領著一支十數人的小隊去搜查。
殿前看守少了一小半的人。
看守大元殿的侍衛與禁軍本就因軟禁小皇帝而心虛, 膽戰心驚。現在擔憂烏大統領會硬闖。
硬闖後發現皇上被軟禁後,他們莫說腦袋搬家了, 就是全族能難以倖免,所以全部人都緊緊盯著烏大統領一行人。
這也就給了華音機會。
大雪遮掩視線,屋頂幾乎沒有任何的光亮,華音換上了從烏大統領那處拿來的夜行衣,攀上屋簷之上那一瞬,便瞬息伏下了身子。
悄無聲息地在屋頂爬行向前,尋到了突破的地方,從屋頂一躍而下,在別的侍衛開啟其他殿門的時候,她也幾乎同一時間推開了窗戶。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幾乎一氣呵成,沒有半點拖沓。
窗戶開啟,依舊會細微聲響,屋中忽然傳來一個介於男童與少年的聲音:“是誰?”
華音循聲望去,重重輕紗之後,是床榻。
床榻之上有一個男孩的身影。
不用做他想,便知是誰。
時間緊急,華音也沒有時間過多解釋。
她疾步上前,壓低聲音道:“我是來幫陛下的。”
床榻的人沒有立刻回聲,半會後才悶悶地道:“誰派你來的?”
華音走到了床榻之前,略一頷首拱手行禮,徑直道:“我是北鎮撫司裴指揮使未過門的夫人。”
床幃驀然被掀開,華音便看到一個十歲左右,身穿著明黃寑衣,哭成胡桃眼的半大男孩。
……
和她想像中少年老成的帝王有些出入。
待看到華音那普通的樣貌,小皇帝一愣,有些不信她的話。
畢竟老師與他說過,他要娶的夫人,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難道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而已?
華音察覺小皇帝的視線,隨而解釋:“臣婦在臉上做了偽裝。”
說著,把裴季在南詔時送給她的匕首給小皇帝瞧了一眼。
匕首先前是裴季貼身所用,小皇帝與裴季關係甚好,應能認得出來。
看到匕首,小皇帝臉色一變,喜道:“是老師讓你來的嗎?!”
時間緊迫,華音也不多言:“夫君尚且不知臣婦在宮中,但臣婦必定會把陛下被軟禁在大元殿中的訊息傳到夫君那處,夫君知曉後,自會來救陛下的。”
小皇帝聞言,垂下眼瞼,精神垂喪:“老師不會來的……”
華音略一琢磨,便知這小皇帝因何事哭腫了眼。
看來,她與童之的猜測是準確的。
但現在也不能明著說此事,華音想了想,而後委婉的道:“等夫君回來了,便讓夫君把小公主帶進宮來,讓陛下見一見長公主。”
裴季在從南詔回來的時候,便與小皇帝說了自己還有一個姐姐的事情,但怕被李家人加害,便暗中保護在了其他地方,並未讓姐弟二人見面。
“朕不想見……”他悶聲悶氣的道。
華音道:“陛下該見一見的,長公主與陛下長得很像,一看便知是親姐弟。”
小皇帝愣了一瞬,忽然反應了過來,抬頭看向她:“像嗎?”
本來,小皇帝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心裡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可現在聽到自己與那姐姐的樣貌相似,心底卻是生出了幾分微妙。
華音點頭,外邊有腳步聲傳來,她立即道:“望陛下莫要怪罪!”
說著便瞬息上了榻,入了小皇帝的被窩。
小皇帝:……
……!?
驚愕的下一瞬,門外忽然有敲門聲響起,他一息便反應了過來。
心緒一定,臉色漠然地看著房門被推開。
新任大總管行禮後,道:“烏大統領道有黑影往大元殿來了,陛下且容奴才進來檢視一番。”
小皇帝冷聲開口:“給朕滾出去。”
大總管腳步未動,似乎不把小皇帝的命令放在眼中。
小皇帝冷冷一哂:“朕便是被軟禁在此,也能讓太后砍了你的頭,信不信?”
小皇帝雖被軟禁,但到底還是太后的親兒子。虎毒不食子,小皇帝有所要求,一個奴才的人頭,太后自然會應。
大總管有所忌憚,隨而道:“朝中的亂臣賊子居多,他們想方設法離間陛下與太后娘娘的母子關係,太后娘娘也是無計可施才會如此,還望陛下息怒。”
小皇帝不與他廢話,直接一聲“滾。”
大總管一躬身,恭敬道:“奴才告退。”
人出去了,從未與女子同一張塌的小皇帝雙耳緋紅了起來,掀開了被衾,不大自然的與躺在身側的華音道:“師孃,人走了。”
華音從榻上下來:“臣婦多有冒犯,還請陛下見諒。”
“無礙的。”小皇帝道。
華音道:“時間緊急,臣婦不便久留,但還請陛下這段時日莫要太過消沉。”
聽見她要離開,小皇帝忙道:“你且等等。”
說著便下了床,快步走到殿內的一盞燭臺前,把燭臺拿起,在燭臺上摸索了一番,然後燭臺與底座分離,他從中取出了一小塊青銅扳指。”
把青銅扳指拿了過來,遞給了華音,也不說是用來作甚的,只道:“若見到了老師,把此物交給老師。”
華音一看便知此物定然是極為重要的。
小皇帝留了防備她的心眼,所以也沒有告訴她這扳指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但這份心眼,華音是理解與讚賞的。
畢竟只不過是片刻相處,若是全然相信了她,那麼小皇帝便太過單純了。
華音接過了扳指,應道:“臣婦定會交付到夫君手上。”
小皇帝點頭,最後神色肅嚴的囑咐:“小心太后身邊的劉尚宮。”
華音略一疑,但也無暇多想,點了頭:“臣婦明白,告辭。”
說著,從何處來,便又從何處走。
正殿門外有整齊腳步聲巡邏,接著這微弱的聲音,華音把窗戶開啟,而後離去。
從入殿再到離開,華音待了不到小半刻,
小皇帝看著華音離開的背影,再想起她那句他與長公主長得相似的話,沉悶許久的心情頓時鬆了一半。
他與那素未謀面的姐姐長得相似,那他就有可能不是什麼野種,而是父皇的兒子。
他是父皇的兒子,老師也不會放棄他。
他知道的,老師是因為父皇的囑託才會繼續留在朝中輔佐他。
他也知道,老師為了輔佐他,做一個誰都不敢惹的惡人,以此來震懾朝臣。
*
華音順利出了大元殿,正要尋個隱蔽的地方把身上的夜行衣脫去。可正躲入偏僻的假山後,瞬感背脊寒涼,驀然回身看到有手刃襲來,千鈞一髮一偏,瞬息抬起手臂,以肘擋下手刃。
但那人顯然是個練家子,身手毒辣,那一擊力道,幾乎要把她的手骨擊碎。
華音不甘示弱,另一手瞬息以相同手刃還擊,但對方的身手顯然在她之上,也是瞬間擋住她的還擊。
兩人赤手空拳,靜若無聲的利索快速的交手了七八招後,華音被逼退,肩膀撞到尖銳的假山石頭,驀地輕聲一抽氣。
而只一瞬的失神,便看到對方的手刀已迎面襲來。
瞳孔驟然一縮,可不知怎的,那手刃竟驀然停在了她的臉前,凜冽掌風讓她額前的髮絲也隨著一揚。
華音看著近在咫尺的手刃,呼吸瞬間停滯,便是心跳也幾乎驟停。
不過瞬間,那人手一收,上前一步,倏然一抱她,把她緊鎖在懷中。
華音:!
這人在做什麼!?
打便打,怎就耍起流氓來了!?
震驚了一息,隨而嗅到了熟悉的氣息,華音一愣,隨而使勁地在那人的肩膀處嗅了嗅。
“不過就是幾日未沐浴,尚不足以發臭。”
無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華音一喜,但下一瞬想起他方才的所為,猛地抬手在他的肩上捶打,低聲怒道:“你想殺了我!?”
裴季緊緊地抱住他,解釋:“只是想擒住你,看看你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麼。”
畢竟是敵是友尚未清楚,他怎麼可能殺她,但思及方才所為,心底後怕,嗓音低低的道歉:“對不起。”
想起她撞到了假山,連忙鬆開她,問:“肩膀如何?”
華音道:“這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想了想,道:“我已與烏大統領約好在太皇太妃居住的廢棄宮殿處見面。”
裴季想了想,道:“你隨我來。”
有裴季領路,輕鬆避開了所有巡邏的禁軍與侍衛,毫不費吹灰之力便到了廢棄的宮殿。
烏大統領尚要巡邏,估摸著需得約莫兩刻才能到此處。
在這時辰內,華音得以與裴季單獨相聚。
雙雙把面紗取下,華音取下面紗的時候,手肘痠疼,氣得又打了裴季一記:“你方才差點把我的手骨都打碎了!”
裴季聞言,拉過她的手,把袖子捋上,看到手臂那處已經青紫了一片,眉頭頓時緊鎖了起來。
“你隨我出宮,等出宮後,再給你上藥膏。”
華音抽出手臂,把袖子撥下,道:“我在宮中比在宮外還安全,且我已經確定了小皇帝確實是被太后軟禁在了大元殿。”
裴季聞言,抬起頭,漆黑的眸子緊鎖著她:“童之也在宮中?”
華音搖頭:“他為吸引官兵的注意力,所以護送假扮我的八姨娘離開,從而讓我逃脫,我拿了令牌來尋烏大統領,他幫我進了宮。”
裴季沉默半晌,問:“誰的注意?”
華音“啊”了一聲,不明所以。
“讓你冒險進宮,是誰的注意?”他面色看似平靜的道。
華音品出了暴風雨前的平靜,琢磨了一下後,說:“是童之的主意。”
大侄子,對不起了,這鍋先甩到那處了。
裴季眯眼:“你覺得,我信?”
華音聞言,便知他不信。
他又道:“若是同時身陷險境,為了裴家的後人,童之能豁得出去命。”
知道他生氣了,她伸出手,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捻他的袖子,扯了扯,小聲輕喃:“這還不是因為外邊兇險,宮裡相對來說安全,所以我才決定躲到宮裡來的嘛。”
可颯可嬌,變臉的速度倒是極快。
可現在的裴季卻是不吃這一套,他沉聲反問道:“夜闖重兵把守的大元殿,你管這叫做進宮避險?!”
見嬌的行不通,華音鬆開他的袖子,小聲嘀咕到:“我夜闖大元殿無事,兇險到底是誰造成?”
裴季聞言,靜默不語,眸色更是晦暗不明。
默了半晌,驀然把她拉入懷中,想要用盡全力擁住她,但顧及她的肩膀和手肘,他不敢太用力。
“我只是氣自己沒有做好萬全之策便率著精銳去攻打血樓,讓你身陷險境。”裴季的嗓音極為壓抑。
華音愣了愣,不再計較什麼,而是抬起雙臂環抱住他的腰身,側臉貼進他的胸膛中,柔聲道:“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萬全之策,也沒有人會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事。且你是為我急迫地剷除血樓,若是血樓不除,我的處境不也一樣危險,所以誰都不必自責什麼。”
說罷,她又繼續反問:“而且比起自責,時下我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你也完好的出現在我的面前,難道不比那微不足道的自責還要重要?”
話到最後,華音輕聲告訴他:“不僅我無事,就是我們的孩子也平安無事,所以你莫要太過於擔心。”
聽到她勸慰自己的話,裴季深深的撥出了一口濁氣,攬著她的雙臂在可控的力道之下暗暗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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