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霜愣住幾秒, 才說：“我沒有點外賣。”
快遞小哥：“可我這兒確實留的是您的電話呢，您方便的話下來拿一下吧，我趕時間。”
“好吧。”葉南霜狐疑地掛了電話, 下樓去取快遞。
很大一袋，袋子上的LOGO是附近一家口碑不錯的私房菜館。
她剛拎著袋子出電梯，就看見走廊盡頭，霍城站在辦公室門口, 似乎是剛出來的樣子。
單手叉腰, 另一隻手朝她勾了勾。
葉南霜一臉懵逼地走過去。
男人長身玉立，神色難得有些慵懶隨意, 垂眸睨了眼她手裡的袋子。
葉南霜“哦”了一聲，解釋道：“這個, 我也不知道是誰點的, 留的我電話。”
霍城深邃的眸盯住她，淡淡道：“進來。”
葉南霜看著男人轉身，鬼使神差地跟進去，腦子裡突然一靈光, 不可置信地問：“是你點的？”
“不然呢。”男人站在沙發旁邊, 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你以為是誰？”
葉南霜抿著唇, 搖搖頭。
一開始, 她以為是顧淮森來著, 畢竟他之前說了要給她點外賣的話。
霍城坐下來，雙手交握，仰頭望著她，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希望是誰？”
“……沒誰。”葉南霜硬著頭皮撇開目光，把外賣放在茶几上, “師傅你吃吧，你去休息了。”
霍城一邊拆包裝，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坐下來一起吃。”
葉南霜忙不迭搖頭：“不用——”
“我點多了。”霍城瞥她一眼，“吃不完。”
“……”葉南霜愣愣地望著他拿出來兩個飯盒。
這時，空蕩蕩的肚子也適時地叫了一聲。
對上男人灼烈的目光，她只好摸摸造反的胃，坐了下來。
霍城這豈止是點多，四個菜，兩盒飯，就不是一個正常人的飯量。
葉南霜腹誹著，果然變態的人連飯量都變態。
她心中突然有一個神奇的想法——
他這麼能吃，以後，會不會，餓死老婆？
“想什麼呢？”霍城抬眸，盯住她轉動的眼珠子，眉心微蹙。
葉南霜猛一回神，用力甩腦袋：“沒想什麼。”
他會不會餓死老婆，似乎不是自己該關心的事。
為了早點去睡覺，她大口大口往嘴裡倒騰，倉促地吃完，正打算撤退的時候，男人叫住她：“等等。”
葉南霜疑惑抬眸。
霍城迅速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拎著袋子起身，“資料都看完了吧？”
“嗯。”
男人點頭，“送你回去。”
“……”
葉南霜也就不矯情，說了聲好。
畢竟大夏天的，休息室沒有空調，實在有點讓人難受。
這是她第一次坐霍城的車，黑色大切諾基，和他整個人的風格很搭。
車內裝飾也和他一樣，一板一眼的直男氣息，純黑色，鏡子上沒有吊墜，只在擋風玻璃的左邊立著一個手機號碼牌，也是毫無新意的大眾款式。
這個男人裡裡外外，所有的一切，都彰顯著刻板無趣四個字。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刻板無趣的樣子，也讓人有些挪不開眼睛。
夜色深邃，眼眸如星，路口霓虹燈直射過來的那刻，車裡驟然一亮，葉南霜才猛回過神，收回過於露骨的目光。
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男人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彎。
-
【寶貝】
【我昨天】
【在他家過夜了】
大清早的，猝不及防一嘴狗糧，葉南霜差點一口豆漿噴出來：【？？？】
林又心：【攤手.jpg】
葉南霜：【臥槽怎麼回事？】
林又心：【你別激動，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葉南霜嘴角一抽：【你倆睡得還少？】
林又心：【……不是那種睡。】
葉南霜：【林又心你墮落了】
【說好做彼此的小天使呢！你！居然！又被那個男人勾走了！】
林又心：【別光說我呢】
【你那個警校學長怎麼回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有貓膩。】
葉南霜一臉懵：【我倆有什麼貓膩？】
林又心：【你真是個榆木腦袋。】
葉南霜：【說人話。】
林又心：【說人話就是死丫頭你春天來了，你學長對你有意思你沒發現？】
葉南霜扯了扯唇：【……沒發現。】
【你倒是挺無聊的。】
林又心：【那誰不無聊哦？】
【你家霍隊哦？】
【你就說吧顧隊還是霍隊，你喜歡哪個？】
葉南霜不禁臉頰一熱，咬著唇回道：【你公司是不是破產了？這麼閒過來八婆我。】
林又心：【我這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
葉南霜：【呵。】
【我的終身大事，就是有朝一日當上刑警隊長！】
“不錯，有志向。”身後飄來一道涼颼颼的嗓音，依稀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腔。
葉南霜腦袋裡嗡地一響，頓時變成一片空白，遲疑地轉過頭去。
男人幽深的視線還落在她手機螢幕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南霜總覺得他眸底泛著戲謔和玩味。
那一行字，明亮而清晰——
【有朝一日當上刑警隊長】
還有林又心問的那句，全都一字不差地擺在螢幕上。
葉南霜抿了抿唇，迅速摁滅手機螢幕，用弱小無辜的表情望著霍城：“我開玩笑的，師傅。”
“有理想是好事。”霍城眉梢微挑，自上而下俯視著她，語氣意味深長，“希望你早日成功。”
“……”
手機又亮了起來。
一條新訊息：【相信我的直覺和預言吧。】
【你們霍隊，八成也對你有意思。】
葉南霜：“……”
她已經不敢去看霍城的表情了。
只聽見男人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隨即腳步聲漸遠，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顧淮森親自來辦公室找她，想補上次那頓晚飯。
葉南霜剛出辦公室，就看見霍城從樓梯間走上來，看了眼並排而立的兩個人，對顧淮森勾了勾唇：“經偵科很清閒嗎？我看顧隊隔三差五來找我的人，串門都快串成自己家了。”
“不好意思了霍隊。”顧淮森目光如炬盯著他，“我早就想和小霜敘敘舊，只不過您隊裡太忙，難得有機會。”
“那我也不好意思了顧隊。”霍城雙手插兜，看似隨性的模樣，語氣卻強勢，“我隊裡的確是太忙，所以今天您這頓飯怕是也吃不成了。”
葉南霜腦袋一嗡：“又要加班嗎師傅？”
霍城視線一轉，目光幽幽地盯住她：“掃黃。”
“……”
車上，葉南霜悄摸摸給林又心發微信。
【我要氣死了！】
【每天快下班的時候都被拽去幹活！氣死了氣死了！】
【我跟學長約飯約了大半個月了，我嚴重懷疑我師傅是故意的！他就是嫉妒學長！】
林又心：【顧淮森有什麼值得他嫉妒的？】
葉南霜：【年輕？】
林又心：【你可拉倒吧。】
葉南霜：【……】
林又心：【我看他是嫉妒顧淮森跟你吃飯。】
葉南霜：【跟我吃飯有什麼好嫉妒的？因為我吃得少嗎？】
【他是吃得挺多的，不過他自己又不是吃不起。】
林又心：【……】
【非得我一棍子敲醒你是不是？榆木腦袋。】
【霍城】
【他丫的】
【喜歡你】
【這玩意兒叫吃醋】
【懂？】
葉南霜指尖忽然一抖，手機差點掉到地上去。
險險地在腿上抓住，她小心朝旁邊看去。駕駛座上的男人，目視前方，面容嚴肅，清俊的臉被街邊不停變幻的霓虹燈染成不同的顏色，但無論哪種顏色，都不及他眸底的星光。
男人忽然伸手，拿著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葉南霜懵懵地接過來，“這是什麼？”
霍城淡淡道：“福利。”
“……”
葉南霜開啟一看，是一盒不同顏色的水晶髮卡。
她不自覺抬手摸了摸額頭上的毛線髮卡。
這是她唯一會用的小飾品，因為頭髮短，工作的時候容易往下掉，所以夾起來比較方便。
手裡的盒子彷彿在發燙，林又心的話也不禁浮上腦海。
喜歡。
吃醋。
兩個字不停地交疊出現。
她彷彿聽見自己的心跳，隨著車裡音樂的節奏，一聲比一聲震耳欲聾。
-
葉南霜發現自己最近看見霍城的時候，總是奇奇怪怪。
想看見他，看見他的時候又想躲著他。
目光一落在他那張臉上就很難挪開，聽他講話的時候，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
根據母胎單身的雲經驗，她不難想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
因為破獲一起連環殺人案，隊裡難得出去聚個餐。
就在江邊的燒烤大排檔，拼了一個長桌，霍城請客。
今天有二隊值班，霍城也向局裡報備過，允許隊員們喝點小酒樂呵樂呵。但這群男人，要麼平時滴酒不沾，要麼拿起酒瓶就放縱無度。
葉南霜和陳清怡吃飽的時候，男同事們也都醉醺醺的了。
除了霍城。
“兄弟們，這麼嗨皮的日子，某人不喝酒是不是太過分了？”許朔醉得滿臉潮紅，大著舌頭喊道。
“就是，身為老大，居然不以身作則。”
“不喝不是真兄弟！”
“老大！這杯！我們敬你！”
平日裡唯命是從的隊員們，這會兒一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毫無壓力地出言不遜。
霍城望著他們地痞無賴般的形象，無比嫌棄地扯了扯唇：“喝瘋了都。”
可大家就是喝瘋了，哪裡還能聽他半句話。
“老大不喝！怎麼辦！”
“不喝要受罰！”
“我有個好辦法。”許朔勾著左右兄弟的肩，“我們每個人，說一個老大的秘密。”
霍城：“……”
正在手機上看愛豆的葉南霜和陳清怡同時抬起頭，一臉八卦地等著聽秘密。
“我知道我知道。”張文浩激動地舉起一個空啤酒瓶，“老大當年在咱們高中可有名了，理科超神，語文英語長年不及格，最慘的一次，數學149分，語文9分。”
“牛逼。”
“臥槽老大你是不是不寫作文？”
霍城倒還挺淡定，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這種黑歷史被人扒出來，只是一言不發地遞給他們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兩個女孩眼裡都冒著灼灼的光，雖然肚子已經吃飽了，但吃瓜吃得依舊很開心。
“這算不上秘密吧，你們學校的都知道。”許朔咋了咋舌，擼起袖子，神神秘秘道：“我告訴你們個厲害的。”
“有多厲害？”
“不會是老大幾歲還尿褲子吧哈哈哈哈……”
“還是老大的初戀情人？”
眾人紛紛笑開了。
“你們這些弱爆了都。”許朔撇嘴，“龍三你們還記得吧？”
“記得。”
許朔挑釁似的看了看霍城，紅光滿面，得意洋洋：“人家龍三在江北監獄待得好好的，老大一句話，給人轉到南濱去了。”
張文浩張大嘴巴：“為啥？”
眾所周知，南濱監獄關著最窮兇極惡的罪犯，剛進去的新犯不僅要被獄警管束，生活上也得吃不少苦頭，比電視劇裡演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承載著大家希冀的目光，許朔擠眉弄眼地朝葉南霜一瞥。
“因為聽了某些人的錄音啊。”他搖頭感嘆，渾身都是戲，“護犢子唄。”
葉南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當大家齊刷刷望向自己的時候，腦子才突然一靈光。
許朔說的……難不成是自己？
她有點緊張地朝霍城看了一眼，對上男人坦然的目光，又倉促低下頭。
那個案子因為他受傷住院，分明是交給許朔負責的。
他為什麼還會聽錄音？
大家的起鬨聲，和霍城鎮定的沉默，讓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一時間，她覺得連空氣都是尷尬的。
周圍酒香卻好像混著一絲甜膩的氣味，彌散開來，將她層層包裹住。
直到張文浩“嗨”了一聲：“沒想到老大那麼六親不認的人，居然會護崽子。”
“可不是嗎。”
“有了徒弟可就是不一樣哦。”
“早知道給老大收十個八個徒弟，咱們日子說不定也好過點，是不是？”
“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老大什麼時候對新人這麼——”
“都吃飽了吧？”霍城涼颼颼打斷這些八卦的醉漢，面無表情地看向收銀臺，“老闆，買單。”
“……”
“艹，我還沒喝爽呢！”
“老大你請客也不帶這麼小氣的吧？”
“老子還要不醉不歸！”
眾人罵罵咧咧，卻還是一個一個乖乖地被塞進出租車裡。
葉南霜幫著塞完人，剛要去給自己攔車的時候，忽然胳膊被一股力道拉住。
她下意識的回頭，男人眼眸裡勝似星月的光，全部投射在她身上。
“車在單位，我送你吧。”他嗓音依舊很淡，卻依稀夾著溫柔。
葉南霜短暫失神。
直到男人轉身率先沿著河堤往前走，才意識閃回，慢吞吞跟上。
還是那輛黑色的大切諾基，車子啟動時自動播放的第一首歌也還是那首《海闊天空》。她卻覺得像是哪裡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
路上，男人一邊開著車，一邊把手抬起來，切了幾首歌。
最後停在Jay的《星晴》。
葉南霜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居然會有Jay的老歌。
畢竟這男人看上去，會是喜歡李宗盛的那掛。
她粉了Jay十多年。一個不追星的女孩，追的唯一一顆星。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歡快的旋律載著浪漫而俏皮的歌詞，曾經也是她對未來愛情的期許。迴盪在狹窄的空間裡，莫名讓一切都染上薄薄的曖昧。
葉南霜屏住呼吸，悄悄看男人英俊的側臉，心口那顆，忍不住跟著音樂的節奏雀躍起來。
到她家樓底下的時候，音箱裡正好唱到最後一句——
“背對背默默許下心願，
看遠方的星，如果聽得見，
它一定實現。”
冥冥之中，好像預示著什麼。
車停下來，她的手緩緩移向安全帶鎖釦，下意識地磨蹭了幾秒。
這時，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傳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葉南霜手一頓，疑惑地看向他：“什麼忙？”
“那個，我姐說。”霍城看了眼窗外，然後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語氣難得不像平日裡那麼嚴肅，“我要是再找不著物件，就把我資訊發到相親網站，還貼到人民公園相親角去。”
葉南霜低下頭，耳尖微微發熱，咬了咬唇，嘟噥道：“那你是要我，我幫你介紹物件麼……”
“……”隔壁的空氣彷彿一窒。
“我這也沒有合適的……”她頭埋得更低了，兩隻手緊緊地繞在一起，快要絞成麻花。
他轉頭看窗外，一時間啼笑皆非：“真是不指望你這個腦子。”
“……”
“你這個腦子，想當隊長是不太可能。”霍城有點被她的不解風情氣笑了，“我這兒倒有個職位適合你。”
男人嗓音乾巴巴的，似乎帶著賭氣，腦袋也望著窗外不看她，葉南霜卻忍不住心跳越來越快，嗓音也軟的不行：“什麼職位啊？”
他清了清嗓子，淡定自若地開口：“隊長夫人。”
“……”
沒聽見回答，霍城蹙著眉轉回來，下巴抬得高高的，垂眸看她，語氣帶著催促的意味：“怎麼著，行不行？”
葉南霜手指在安全帶上蹦迪，唇都快被咬麻了，抬起頭，目光不自覺帶了點嬌嗔：“哪有你這樣的？”
就這態度，掛相親角也沒用的吧？
霍城鎖眉看她半晌，終是妥協地嘆了口氣，問：“你想要哪樣的？”
葉南霜身子緊繃著，抵在椅背上：“那你起碼……說句好聽的吧。”
不是不喜歡他，也不是get不到他的意思，但這種告白走向也實在太迷了點。
就好像對待犯罪嫌疑人。
霍城在腦子裡搜尋片刻，似乎在很認真地想著什麼好聽的話。
臨了，他望著她，目光深邃如夜色：“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男人語氣無比虔誠，彷彿這真是他絞盡腦汁，能想出來的最好聽的話。
葉南霜本就沒指望他能說出朵花來。
卻不料還有更令人歎為觀止的。
霍城沒等到及時的回答，眉心又是一蹙，似乎耐心耗盡了，索性捉住她那隻在安全帶上摩挲的手：“不行也得行。”
“……”
起初是握著她手腕，然後慢慢地滑下去，將女孩柔軟的手指包裹在掌心，片刻後，語氣裡帶了一絲輕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你們小姑娘喜歡聽什麼樣的話。但我心裡最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一句。”
頓了頓，他捏緊她手指，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正式——
“我喜歡你，想當你男朋友，想和你結婚。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改變想法。”
“……”要命的，她居然被這種毫無浪漫感的直男式表白弄得小鹿亂撞，縮了縮手指，囁嚅道：“你別抓這麼緊，疼。”
霍城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失笑鬆開：“我以為你不怕疼。”
葉南霜：？？？
她氣到了，鼓著腮幫子瞪著他：“那我又不是個男的。”
“行，知道了。”他重新握住她手，力道輕輕的，卻包得很嚴實。
到底是個小姑娘。
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再怎麼能耐，也是他的小姑娘。
他只覺得一顆心都徹底融化了，勾起唇角，語氣硬朗中帶著絲溫柔：“我媳婦兒怕疼，以後注意。”
“誰是你媳婦兒。”葉南霜臉一熱，滿腔嗔怪。
卻忍不住悄悄地彎了唇角。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眼睛好了，牙拔掉了，文也完結了，可以好好養我的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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