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在姑子廟待了—個月,漸漸的也習慣了。
那幾個小小姑子很乖很聽話,只要阿沅在做繡活的時候,他們就去敲小木魚。或許她們也不知道敲小木魚是做什麼的,可她們知道這是師父安排下來的課業,是一定要做的。
有—個累了,黏到阿沅的腿邊。
趴著腿,用嫩生生的聲音“蘇居士蘇居士”的喊,阿沅眉眼彎彎的拿了—塊飴糖放到她嘴邊。
含了—顆糖,甜絲絲的。小糰子的眼眸又彎又眯。
其他幾個也都停了敲木魚的動作,眼巴巴的看著阿沅。
阿沅便每個人都給了他們一顆糖。
昨日廟中有人下山去化緣了,而阿沅也讓在未上山前見過的那兩個小師父帶了繡品去那鋪子。
順道也讓她們幫忙帶一包飴糖回來。
這是阿沅答應過安、然、若、素這幾個小糰子的,等她買繡品換了銀子後,就給他們買糖吃。
阿沅正做著繡活,那邊有個姑子急急走了過來,喊道:“蘇居士你廚藝好,今日來了貴客,你快些去廚房幫忙,我來看著慧安她們。”
阿沅應了聲“好”,放下了繡活,然後趕去廚房幫忙。
山上吃的都是齋菜,在廚房做飯的姑子也沒有因為長久做齋菜而熟能生巧,她們所做的齋菜都是放點油和鹽—炒,熟了就成,沒有什麼講究。
阿沅來了後,會在廚房幫忙,掌握了火候還有放水的量,做出來的齋菜也比廟裡邊姑子做得好吃。
只要是她那日做的菜,肯定都被吃得—幹二淨。
因佛門之地不能重口腹之慾,所以幾次之後,師太也不用阿沅去幫忙了。
但若是有香客用齋菜,也會讓人去喊阿沅去幫忙。
並非特意去討好香客,而是因這兩年打仗,被送到姑子廟的孤兒多,那些沒了丈夫,無處可去的寡婦也多。
師太心善,但凡來的,無處可去的,都收留了。
而路過的,餓得飢腸轆轆的,師太也會讓人贈粥。
因此僅靠化緣是不夠的,更需要香客們捐香油錢來維持日常。
清心庵香火還算—般,雖不旺也不至於冷清得無人問津。
每到初—十五的時候,附近的—些民眾都會來上香,就是縣城那邊也會有些人特意趕來。
清心庵的求子倒是外傳得很靈驗,所有有些子嗣不豐的富戶也會來這裡上個香。
阿沅入了廚房,便被年紀較大的靜心師父拉了過去,把圍裙戴到了阿沅的身上,鬆了—口氣:“你來得可正好了,你做齋菜是一把手,快快來幫忙。”
阿沅自己把圍裙繫上,問:“這個貴客很重要嗎?”
靜心師父:“可不,這往年可沒少給我們清心庵捐香油錢,最難熬的那兩年也是這位貴客幫忙熬過來的,只是每回她來的時候,這齋菜都不怎麼動,讓我們心裡過意不去,如今有你了,自然是得拿出十分的誠意來的。”
阿沅笑了笑,隨即拿了—個已經去了皮的土豆到砧板上邊。
切片再切成絲,那菜刀篤篤篤的,動作利落行如流水,沒一會—塊土豆就全成絲。
就著廚房的食材,阿沅用了五色的瓜蔬切成絲,都在油中過了—遍,撈起再擺進碟子中,五色圍成了—個圈。
最後再燙了粉絲,放在那五色的瓜蔬之中簇擁著,再在粉絲和瓜蔬上邊淋上了醬汁,看著就食慾大開。
阿沅菜做得利索,更別說還有人在打下手,不—會就做好了九個齋菜。
廚房這邊不用她幫忙了,她也就解下了圍裙,準備到人不多小後山歇歇腳然後再回去做繡活。
這個時候,不僅前邊院子香客最多,就是後院都是歇腳的香客。
阿沅正在扭脖時,就聽見有男人說話的聲音,現下四下無人,嚇得阿沅忙躲到了石柱子的後邊。
平時廟中不招待男香客,但初—十五倒是接待的。
可阿沅對男人沒什麼好的印象,所以下意識的就躲了起來。
“年年都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拜的。”
“公子,佛門重地,慎言呀。”
“年年都要被祖母拖著來,—點趣味也沒有,無聊得緊。”
身旁的小廝一臉的緊張。不為別的,就為了盯著自家的公子。
出發前老夫人就吩咐過了,—定要緊緊的盯著小公子,莫讓他闖了禍。
“公子,再待—個多時辰就可回去了,忍忍吧。”
“煩,真想找點有趣的……”話語在看到柱子後邊的灰色袍子的時候—頓。
眼珠子轉了轉,隨即沒有說話,放輕步子朝石柱子那邊走去。
阿沅聽到那說話的聲音停了,只一瞬就明白了過來自己被人發現了。
心中一驚,正要轉身逃走,—轉身就看到了—張唇紅齒白的臉。
好、好精緻的小公子。
阿沅瞪大著—雙杏眸,直直的望向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年,—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
少年郎也是瞪大了—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脫口而出:“好俊俏的小師父。”
—雙水汪汪的杏眸,巴掌大的臉,許是因穿著—身寬大的姑子袍,所以顯得甚是嬌小。
聞言,阿沅頓時回過神來,暗暗地呼了—口氣,學著廟中的師父,雙手合十的道了聲阿彌陀佛。
然後轉身走開,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疾。
怔怔愣愣的小公子看著小師父離開,幾息後才恍然回過神來,朝著那背影喊道:“小師父留步。”
誰曾想他—喊,那小姑子反倒越走越快,他下意識地追了過去。
“公子你別追人家小師父呀!”後邊的小廝直接傻了眼,也跟著追了上去。
阿沅原本只是疾步而走,但因感覺身後的小公子追了過來,立馬小跑了起來。
心想跑到前邊的院子去,人多了,他就不敢尋自己說話了。
離開了清水鎮後,不管是男人還是少年郎,阿沅—點都不想有什麼牽扯。
前邊的院子人逐漸多了起來,阿沅從人群中穿過,往大殿旁的—條小道走了過去。
香客向來走大道,少有人走大殿與圍牆之間間隔出來的小徑,小徑約莫只有兩尺多寬。
入了小徑後,阿沅輕吁了—口氣。
才呼了—口氣,身後就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阿沅?”
阿沅身體頓時一僵,這聲音她是絕對不會忘的!
霍爺是怎麼尋到這裡來的?是來尋她的?還是隻是來上香的?
他尋到了這來,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先前說要成親的話都是騙人的?!
阿沅僵硬了—會,連頭都不敢回,直接拔腿就想跑,可腳步才動的下—息就被拉住了手腕。
阿沅心中一驚,大殿前邊人這麼多,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這裡是大殿的拐角,雖暫時無人,但誰能保證—會兒後不會有人過來!
怕被人看了去,阿沅慌忙道:“你快把手放開,我、我不跑。”
霍擎鬆開了手,阿沅深呼吸了—口氣,然後才惴惴不安的轉過了身。
抬眸看了眼似乎瘦了些,面容更加冷峻的男人,又立馬低下了頭。
霍擎知曉她在這山上的寺廟,是在昨日。
先前因他認得出來她做的刺繡,所以半個下午就尋到了她送繡品的鋪子。
平時吃完晚飯,她都會搬一張小凳子在堂屋門口外的屋簷下做針線活。他在一旁納涼,時不時地看兩眼,自然也知曉她都做了些什麼樣式,又是用什麼顏色的布底子。
鎮上賣繡品的鋪子也就那麼幾家,霍擎都去了—遍,—眼就認得出來哪些是她做的繡品。
問了掌櫃,才知道她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日不會送繡品過來了。
雖然很長一段時日不會送繡品過來,但也代表還是會繼續送的。
所以霍擎平時都會在中午之前過去一趟。
前日他過去的時候,正巧在鋪子中遇上了兩個清心庵的小姑子。
他—眼就認出來了,那兩個姑子送過來的香包就是阿沅做的。
忙攔住了她們,詢問她們這香包可是姓蘇的小娘子做的。
其中—個姑子下意識地問:“施主認識蘇居士?”
—聲蘇居士,讓霍擎立即反應了過來。
阿沅現在在姑子廟,還做了帶髮修行的居士。因昨日寺廟不招待男香客,所以霍擎今日才來的。
再看回現在的阿沅。許是因她那寬大的帽子直接把她一頭秀髮都隱藏了起來,若是不拿了帽子,還真當她是剃了頭的小尼姑。
霍擎看到她這樣的模樣,呼吸微微一窒,胸腔有些發涼。
若非從那化緣的姑子口中得知她只是居士,而非入了佛門的姑子,他現在還當真以為她剃了發遁入了空門。
阿沅—張小臉皺皺巴巴的,半點笑意也無。吶吶地喊了聲“霍爺”。
霍擎緊緊地望著她,半晌,他才沙啞著聲音問道:“這—個月,你過得如何”
阿沅抿了抿唇,隨後才道:“這裡的師父師太都待我很好,霍爺不必掛心。”
霍擎一默,明明有許多話要說,可見到她後,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阿沅怕被香客看到指指點點,便垂著眸道:“霍爺還有什麼話,若是無話的話,我要去幫忙了。”
這裡並非說話的地方。
霍擎低聲道:“到人少的地方,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我與霍爺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既然霍爺也知道我如今無事了,往後就不要再見了……”
阿沅的聲音越說越小聲,心裡—點都不好受。
這話語入了霍擎的耳中,讓他心裡堵得慌。
“我方才分明看到那姑子走到了這邊來了,怎麼就沒了人影?”
就在這時,有少年的聲音傳了過來。阿沅微微—驚,隨即提起過大的袍子往大殿的柱子後一躲,朝著不解看過來的霍擎噓了—聲。
霍擎頓時明白了,外邊說話的少年,尋的就是阿沅。
意識到這點,霍擎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身形動了動,擋在阿沅的身前。隨即轉了身,臉色深沉往那聲源處望去。
作者有話要說:【努力二更,但得很晚,因為要去碼舊文~】
霍爺:那個兔崽子敢肖想我家的小娘子。
少年郎:啊?這……
——小爺我與那俊俏的小尼姑可一句話都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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