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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卿卿(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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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這些是專業拐孩子的人, 原本是準備第二日就將這些孩子全部帶出城找一個好賣家。誰知道當天晚上突然全城戒嚴,各個出口都有重兵把守。

 領頭的人直接將門前的木頭樁子踹翻,說了聲晦氣, 商議著將這群孩子關個幾天,再找機會分批次脫手。

 “總不能還一直戒嚴吧。”

 他們咕咕噥噥商量著。

 虞念清小時候比較機靈, 坐著的地方剛好靠近牆壁,將事情聽了一個七七八八之後,湊到小哥哥的旁邊小聲咕噥著:“應當是有人在找我們,他們不想我們被找到, 所以要把我們關在這裡好久好久。”

 “嗯。”小時候的梁知舟真心不可愛,他曲起一條腿, 手肘放在膝蓋上, 捲起袖口開始檢查身上的傷口。

 他的膚色偏白, 外側有嚴重的淤青和擦傷, 看上去觸目驚心,很是恐怖。

 虞念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睫毛上掛著盈盈欲墜的淚水。

 從來都是這樣, 自己身邊的人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男孩眼眸黯淡了一瞬,瞥向又重新粘過來的小姑娘, 薄唇輕張,吐出一個字“滾”。

 小姑娘伸出雙臂抱住膝蓋,將自己都快真的縮成一個糯米糰子了,眼巴巴問:“疼不疼。”

 沒等人回答,她又自顧自說了起來, “應該特別疼吧, 我在家裡的時候, 摔了一跤,就一點點口子。”說完之後她還用短促促的小手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都疼得不得了。”

 她像是突然被打開了一個話匣子,自顧自地說起自己在家的精力。

 說到後來,梁知舟自己都有點恍惚,他剛剛沒有讓她滾嗎?

 有嗎?還是沒有?應當是沒有吧,不然她怎麼還有這麼多廢話。

 就在他板著臉要再說一次時,就看見小姑娘彎下腰,粉粉嫩嫩的唇瓣努起對著他傷口的地方使勁吹了一口,滿臉高興地對他說:“現在痛痛就飛走了。”

 真是一個小蠢貨!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女孩高興的臉。

 拍花子給的食物不多,也不是什麼好的,大多是摻了許多麥麩的饅頭。饅頭黑乎乎,硬邦邦的,根本瞧不出什麼顏色,吞下去的時候都拉嗓子。就是這樣,他們分到的饅頭也不多,防止他們吃飽了有力氣跑走,只給他們能活下去的量。

 但是小姑娘每次都揹著人,偷偷將自己僅有的一塊饅頭掰開,分出一半給他。

 “我不要!”梁知舟不屑道,加上一股鬱氣,他直接衝著面前的小糰子低吼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人!”

 小姑娘還是第一次被罵,粉白的一張小臉只剩下白,淚水在杏眼裡打轉。她緊緊抿著唇,不敢哭,可眼淚就像是珍珠似的一顆顆往下掉,看著很可憐。

 梁知舟偏過頭去,沒有理會,終於過了一個安靜的下午。

 到了天黑,小姑娘又可憐巴巴地貼上來了,他渾身僵硬著明顯不舒服,最後還是沒說話,閉目養神。

 冬天的夜又冷又溼,寒氣都往骨子裡冒,全身冷颼颼的。

 可很快他的耳邊一暖,傳過來一股奶呼呼的香氣和帶著哭腔的聲音,“你會不會死呀?”

 “……”梁知舟氣笑了。

 “我不想你死,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多吃就能好起來的。”

 這個沒用的小蠢貨還在哭,聲音細細小小和只奶貓差不多,真情實感地替他擔心他的傷口。

 他又不需要擔心,梁知舟想。只是他沒注意的時候,他自己伸出手將奶糰子扒拉扒拉往自己這邊靠了靠。

 梁知舟第二日就開始多吃饅頭了,多吃的是旁邊的小不點供奉出來的。在小不點絮絮叨叨的的訴說中,他漸漸恢復了力氣,一個人的逃跑絕對沒什麼問題。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把旁邊的奶糰子帶上了。她真的太蠢了,繼續呆在裡面還不知道被騙成什麼樣子。

 他們往外逃沒多久就被發現,要被追上來的時候,梁知舟一把將奶糰子抱起往樹叢裡一塞,甕聲甕氣道:“等會不要出聲,知不知道。”

 小糰子眼睛紅紅的,也知道自己是拖累,只死死地抓著面前的人的手,“我們都會安全的,對不對?”

 “嗯。”少年鳳眼下垂遮住複雜的情緒,仔細地抓了一把落下在小糰子頭上蓋住,又拍了拍,“好好待著,走了。”

 說完之後,他朝著山下的方向頭也不會的走了。來追的拍花子看見一道人影,迅速跟著追了上去,然後被抓住。

 然後虞念清便看見,一道道棍子落在他的身上,鮮血飛濺。

 她一開始就知道是前世已經發生過的事,因此沒有多少情緒,更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直到看到縮小一號的梁知舟被打,臉上全是看不清的血汙時,她心臟才開始抽疼,幾乎是第一反應衝到他身邊將他護在身下。

 雨水般拳頭穿過她的身體全都落在了男孩身上。

 隔著極近的距離,她瞧見了他被打得烏黑的眼,看到剛流出的鮮血糊了他一臉,看到他的的臉頰高高腫起,可她什麼都做不到,她救不了他。

 那種無力感從脊背往下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奄奄一息的時候,年輕時候的鎮國公帶著人趕到了,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指了指小糰子躲著的方向,說:“有人。”

 說完之後,他的口中不斷往外冒著鮮血,直接昏了過去。

 虞念清赤紅著眼,看著鎮國公將他帶走,又跟著侍衛一起被拉回到小時候的她身邊。

 小糰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來了,卻摔到在一塊巨大的石頭面前,滿臉都是鮮血。她想了想,按照自己的性格,小時候的她應該是想出來找梁知舟吧。

 她跟著一起被送回了樂平侯府,看到雙眼紅腫的錢氏將她摟在懷裡,不停地念叨著:“我的心肝兒,我的心肝。”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虞平生都紅了眼眶,將母女兩都抱進懷裡。

 等小糰子醒來之後,她果然失去了這段記憶,聽父母說是的鎮國公府的人將她救了回來,就跟著大人一起去鎮國公府道謝。

 錢氏因為女兒,狠狠出了一筆血,而端莊中帶著幾分傲氣的楊氏這才對他們一行人露出和善的笑容,將梁景明拉了出來,“小兒雖然嬌氣了些,但這會也算是做了好事。”

 錢氏抱著女兒,對小糰子說:“這是哥哥,救你的哥哥。”

 虞念清緩緩閉上的眼睛,就聽見小時候的自己甜甜的嗓音,“景明哥哥。”

 而後便像是她記憶中,兩家人都有了往來。她跟在小時候自己後面,倒是知道了許多前世不知道的事。比方說這時候梁知舟的生母去世沒多久,鎮國公便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般執意將楊氏當做正室,並且開始對梁知舟不聞不問。

 她忽然聯想到年少時候的梁知舟躺在地上時候那個極為不符年紀的眼神,如同要求死一般。

 可本不應該是這樣啊,鎮國公是一等侯爵,滿門忠臣良將,極受皇帝偏寵。而他作為這一代的領頭人,生在在鐘鳴鼎食之家,早早就展現出自己才能,年幼時就能在宴會上同大儒對答如流,經歷了什麼才會一心求死?

 她沉默著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同梁景明親近,兩個人一起撲蝶,放風箏,遊湖。

 在一個春日裡,一個少年突然出現一把推倒了正在陪她玩的梁景明。

 少年極瘦極黑,頭髮應該是被剃過一會才長出濃密的一層,五官突出而又清冷,一雙鳳眼蔑視著被推倒的人,帶著薄怒,“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這變故太過突然,守著的嬤嬤誰都沒想到。

 虞念清被嚇得直接哭了,可還是勇敢擋在梁景明面前,“不許你欺負他。”

 “我欺負他?”少年眼神更為兇狠,身上的氣魄逼人。

 奶嬤嬤哆哆嗦嗦上前將小姑娘抱在懷裡,小姑娘一下子沒繃住哭了出來。粉面軟乎的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要和壞人玩,不要。”

 這一聲叫動了身邊的侍候的人,一群人擁簇著上前對著與虞念清和梁景明噓寒問暖。

 年少的梁知舟就孤身站在人群之外,身形挺拔而消瘦,冷冷瞧了一會之後就毫無猶豫地轉身離開。

 虞念清很希望到此為止,真的到此為止。梁知舟轉身之後,再也不要回頭,不要原諒小時候的她,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可現實卻不是這般。

 在她逐漸成長的過程中,在她自認為和梁知舟沒有任何交集的時候,她同梁知舟偶遇了很多次。那個在京城中將自己名聲糟蹋地一片狼藉的少年,總是在眾人擁簇中,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十分不經意地看她一眼。

 可能做過最衝動的事,就是在京城郊外將自己攔下,問上一句:“你是真的要和梁景明定親嗎?”

 長大些的她知道了些規矩,不再像是小時候那般胡鬧,卻依然用戒備的眼神問他:“是啊。”

 “那你喜歡他嗎?”

 她那時候其實不知道什麼是喜歡,覺得同梁景明青梅竹馬、媒妁之言就應該是喜歡了,便點了點頭,“喜歡啊。”

 “嗯。”他沒再說話了。

 虞念清覺得莫名其妙,直接提著籃子走開了,生怕他做出什麼混賬事。

 可她卻看見,年少時候的梁知舟站在原地很久,白色的槐花被風颳落,掉在他的頭髮和肩膀上。他身形如同凝固一般,半晌才低頭將肩上的槐花拿了下來,難過又不解道:“可是你為什麼喜歡的是他?”

 後面便是定親、成親。

 成親的時候,父親已經出了事,鎮國公憐憫二房孤兒寡母定下了婚期,樂平侯府自然是滿心歡喜,對她的嫁妝並不吝嗇,送她風風光光出嫁。

 如之前的夢一樣,她看見梁知舟跟在迎親的隊伍身後,慢慢送她到了鎮國公府,然後轉身離去。

 她一開始夢到這種場景時,不知道前因後果,只覺得梁知舟轉身的背影孤寂又決絕。再次看到時,她眼睛生疼,卻一點兒也哭不出來,只覺得心裡有塊地方十分飽脹,飽脹到疼痛。

 她沒有辦法跟著梁知舟離開,只能冷眼瞧著另一個她和梁景明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

 虞念清和梁景明是有幾分感情的,那怕成親之後她因為體弱一直沒有辦法圓房,梁景明依舊對她很好,陪著她吟詩作畫,陪著她偷偷出去玩,陪著她過生辰。因為父親失蹤,她倉皇無措的心安定下來,喝下一碗碗梁景明親手遞過來的藥汁。

 她出嫁時,樂平侯府給了豐厚的陪嫁,錢氏更是怕她嫁入高門會被瞧不起,給了不少銀錢當嫁妝。可是這筆錢被楊氏惦記上了,找了各種各樣的藉口拿走。她也不會任由這樣無止盡的索取,可每次梁景明都會半跪在她面前,極為歉疚拉著她的手說楊氏有多麼過分。

 最後說上一聲,“可她畢竟是我的孃親啊,念清,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她性子一直帶著點驕傲,這是她的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可她還是看著那個和自己一樣面容、一樣性子的新婦最後彎著自己的脊樑,妥協地說了一聲好。

 日子繼續往前推進,而後虞平生平安回到朝廷,揭發幽州貪汙案,平步青雲的同時又招惹了許多仇恨。而梁景明也開始在她父親的指導下步入官場,一路順風順水。

 就在她要以為這就是前世全部的記憶時,變故突然發生了。

 她的好四叔親自檢舉她的父親貪汙,她的父親被卸去一身官職關進大牢,三天之後便畏罪自殺死在牢獄中。他的哥哥不服判決,想要上訴,死在了上訴的路上。而錢氏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一下子就瘋了,在冷天的一個夜晚投湖自盡。

 那短短的一個月都是用她一家人的鮮血鋪成的。

 前世今生交錯,兩個她都幾欲昏厥。旁觀的她眼睜睜瞧著事情發生卻做不出任何改變,而前世的她受了打擊病倒,想要拖著病體想要調查真相,卻被梁景明軟禁起來。

 那個一直在人前溫和有禮的夫君,突然撕下了自己的面具,禁止她在追查下去。

 “你現在嫁給了我,再追究旁人還以為是我的意思。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我會好好對你的。”梁景明這般說。

 可她要的是寵愛嗎?她要的是真相,是替家人報仇。

 梁景明知道她的心思,但是為了不得罪更多的人,就將她軟禁在院子裡,請了專門的丫鬟來看管。而她就完全成了他樹立自己形象的一種手段,在外誰不稱鎮國公府二公子光風霽月,那怕岳家遭難夫人得了癔病,仍舊不離不棄照顧著。

 可哪裡有什麼不離不棄,在她被軟禁的第二個月,楚清清悄悄進門了,同梁景明上演著夫妻恩愛。

 楚清清不喜歡她,時常會溜進來,同她說些與梁景明恩愛的細節。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謊言中時,接受不了直接吐血昏厥過去,又撐了下來。一開始只有楚清清想要她死,後來可能是她活著的時間太長了,梁景明也開始嫌棄她佔著正妻的位置,也盼著她死。

 她如同一朵快速乾枯的花朵,瘦到只剩下一把骨頭,卻還是努力活下去,想要找個機會找到所謂的真相。

 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滿面塵霜的梁知舟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已經太久太久沒見過生人,意識都開始混亂,仰頭的時候乾枯的頭髮垂下,她近似囈語問:“你是來殺我嗎?”

 作者有話說:

 我其實蠻喜歡梁知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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