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帝王養妻錄(重生)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73章 心上人

 數個時辰前, 當那輛無端停在姜府門前並“拐走”了府上小主子的淡墨色馬車剛剛駛離,後腳尚書府的大門就又被人叩響了來。

 小廝熟稔地開啟府門,待看清來人後卻不免怔了下:“大, 大殿下。”

 “歲歲可在裡頭?”對方揮手免了他的禮,聲音中似乎摻雜著些焦急, 又好像...

 有幾分勉力壓制的怒氣。

 “姑, 姑娘...”他周身都是冷的, 小廝愣了愣, 方才迎著他難看的面色,艱難道:“姑娘她前不久剛出府了,眼下並不在府中。”

 小廝回話時聲音不由往下壓了幾分,生怕惹著他不快。

 大皇子這神色,怎麼看著如此叫人害怕呢?

 下人尋不到多少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只知對方像是那山野間的狼, 恍若恨不得把什麼東西給撕了再一點點侵吞入肚似的。

 他不禁抖了抖,才顫著聲, 多解釋了句:“姑娘雖出了府,可老爺夫人卻是在的, 小的這就去通報——”

 小廝話音未落,卻被人冷聲的“不必”二字給打斷了。蕭祈往身後的侍從那瞥去一眼, 手抬木箱的侍隨們就恭敬地將東西盡數放在了姜府門前。

 “這是給尚書和夫人的拜禮,你著人抬進去, 本殿就在這外頭候著, 不多叨擾了。”

 蕭祈立在簷下, 門前的石獅巍峨, 少年像一根孤傲的青竹, 挺著脊站在那兒, 遠望著那方匾額,似在守著什麼。

 他知現下時機未成,自己不該在此。

 可他等不了了。

 他想見她。

 早在觀星監說出立後二字的那剎,蕭祈心底苦守的最後一道防線便溘然崩裂。

 大皇子明白,自己原本徐徐圖之的謀算在那一瞬起已然成了死路。

 那人不曾留給他半分餘地。

 蕭祈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緊握成拳,正小心搬著箱籠的小廝驟然聞到了股似有似無的血腥氣,淡得恍若是他的錯覺一般。

 “難道我不小心傷著哪了?”他小聲嘀咕著,低下頭,卻只看到了手中那個沉甸甸的漆紅木箱,上頭還刻著同色的徽印。

 多寶閣...

 下意識辨出那徽印名號的小廝怔了怔,眼睛也給瞪圓了。

 難不成便是京城中聲名鵲起的那家?

 他雖未曾親眼得見,但也曾聽別府的下人閒談時說過——那閣中之物可是能引得京中貴人相互爭搶的寶貝,一物可貴逾百金。

 那大殿送來的這一箱子...

 小廝不由倒吸了口涼氣,不過好歹他也曾見過比這更大的場面,抬箱的手顫了顫,很快便也穩住了,只是...

 大殿對他們姑娘,是當真上心啊。他暗自偏過頭,覷了眼那挺立在府門下的少年郎君,心中不禁感慨。

 蕭祈這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暮色西沉,又一次勸說未果的姜大人嘆著氣,重回府中。

 姜淮倒不是心疼什麼,只是大皇子萬一累暈過去,不還得算在他們府上?

 本就有些鬱郁的尚書大人心更累了。

 平日也沒見大皇子如此執拗啊,怎生今時竟如此反常?

 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招婿未果的姜大人倏地起了個念頭——今日大凶。

 就在姜淮正考慮要不要如自家夫人那般,尋個佛寺拜上一拜時,觀星監正使於金鑾殿上的那番論斷再次他在腦中炸響。

 素來文弱的戶部尚書時常也會生出痛毆同僚的衝動。

 可見神佛星象,都不可靠。

 他步履虛浮地跨過府門,身上的官服彷彿都暗淡了許多,似可和外頭的微末日色相較一二。

 而此時的姜府大門外恰巧又迎來了位新的客人。

 陳容左手提著兩簇色澤鮮亮的糖葫蘆,右手抱著一摞子書,自然而然地走到守門的小廝前,將書遞了過去,果子卻是留著了,面色薄紅:“你們姑娘可歇下了?我,我有些話想尋她說。”

 聞他此言,手臂隱隱作痛的小廝卻是連這點酸勁都顧不上了,而是先瞅了眼不遠處的站著的大皇子,然後才顫巍巍地接過那一摞話本,表情有些莫名的苦澀。

 “公子...姑娘她還未曾回府。”

 陳小侯爺並不知他這難言的苦澀從何而來,聽人說小姑娘未歸,他臉上的薄紅褪去了些,但那周身的氣質仍是溫和的。

 “不妨事,我——”陳容緊忙擺了擺手,正要繼續說些什麼,身旁卻突然多出一道暗影。

 “歲歲也是你能尋的?”

 他聲線冷的很,裡頭的怒意卻十分鮮明,彷彿要將人凍成渣,再一點點烤化了:“要獻殷勤往別處去,唯獨這尚書府,是你不能來之地。”

 “滾。”

 陳容還沒反應過來呢,便被人這赤/裸/裸的滾字擊了個正著。

 他回頭看向蕭祈,也認出了他來。

 對於姜府與賢妃的那些舊賬,陳容並非渾不知情。

 多少是個侯府,哪能對這京城中的事一無所知呢?

 但大殿下這不是不喜這門親事麼,兩府又無白紙黑字之約,他為何就不能求娶,不,入贅了?

 想到這,歷來受了些家中偏寵的小侯爺臉也不紅了,兩手一疊,作了個揖:“原是大殿...”

 不等蕭祈回應,那長相清秀俊朗的年輕公子便笑著道:“我已和姜姑娘定親了,婚宴那日若大殿有空,還望殿下務必賞臉。”

 他可是有名有分之人,到這尚書府,實屬當然不是?

 陳容話音剛落,原本靜立在屋下的大皇子陡然伸出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衣領,面色鐵青:

 “你說什麼?”

 一旁的小廝見勢不妙,趕忙拔腿就衝進了府院裡。

 救命!

 老爺你要是再不來,外頭就要打起來了!

 不過好在這戰火最終也沒燃起。

 在蕭祈動手的那霎,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闖入了他的視野範圍內。已習慣性向來往車轎分去一絲眼神的大皇子此次也不意外。

 正如他之前無數次所做一般,但...

 這一次,有了例外。

 “歲歲。”望著少女那副粉妝玉琢的容顏,蕭祈愣了幾息,方才喚出了這兩個字,聲音卻是啞了。

 那是他曾在夢中描繪過一次又一次的容顏。

 是他心之所向。

 正在糾結到底是縮回去還是不縮回去的姜歲綿動作一頓,思忱半秒後,小兔子慢吞吞地將自己整個身子都挪到了馬車外。

 順帶伸手將上頭的簾面給按了個嚴實。

 待她準備下馬時,身前卻突然多出一隻攙扶的手。

 是蕭祈。

 姜歲綿長睫輕眨,還未有什麼動作呢,左側就同樣被人給堵住了。

 就是那手的主人...不大相同。

 看著一左一右伸在自己跟前的手,小姑娘不知為何,心裡倏地生出了點小小的、有些難言的情緒。

 見她怔住了,大皇子喉頭滾了滾,用盡全力方才止下了上前將她擁在懷中的衝動。

 而旁邊的陳家公子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也不伸手了,反倒直接往前跨了一大步。

 竟是打算就這麼將人抱下車。

 蕭祈眉頭一擰,側身要擋。可正在此時,他們爭搶的物件卻是先動了。

 姜歲綿纖細白皙的手一動,搭上了——

 馬車一轅。

 她自個跳了下來。

 然後與自家爹爹同樣難言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身陷敵營的人兒眼睛驟然一亮。

 不過不等援軍發力呢,小姑娘的小臂卻是倏地被人給挾住了。

 “大殿下?”姜歲綿看著拉住自己的人,抿抿唇,困惑道:“你這是做什麼?”

 蕭祈感受著指腹下灼人的溫熱,撞入眼底的是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歲歲...”大皇子聲音啞著,好一會兒才尋回氣聲:

 “他說的定親,可是真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有誰逼婚於你!”

 “你心中分明無他...”

 蕭祈言語急迫,一句接一句,恍若爐上即將燒開的水,就差那麼一點,就要頂開那上頭幾近碎裂的壺蓋,裹挾著無邊的怒火傾斜而下。

 姜歲綿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大皇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竟一時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了。

 她確實是想定親來著,可這不是沒定成麼?

 至於逼婚,小姑娘的視線不自覺投往了自己身後。

 套上韁繩的駿馬安靜地站在那兒,左蹄微微抬起,時不時踩弄著那青石縫隙里長出的淺黃雜草。

 少女沉默了。

 而一旁慢了一步的陳容盯著他挾在人小臂上的手,奮力就是那麼一擋。

 “殿下無憑無據,為何空口白牙就說逼婚二字,更何況大殿又如何能知,姜姑娘心中無...”我

 他話音未落,卻是被人紅著眼打斷了去。

 “歲歲心中之人,自始至終都是我。”

 蕭祈垂在身側的手一顫,卻又顧忌著什麼,沒有將身前這討人厭的東西給推開,可那話中的冷意和憤怒卻是再真切不過。

 恍惚間居然和他父皇有了那麼丁點的相似。

 但終究也不過萬一之數。

 就像一把註定藏鋒的劍,在怒急之時不慎露出了劍尖。

 隨他話落,姜府門前陡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無形地瀰漫開。

 火急火燎趕來的姜淮已然懵了。

 他透過空氣中那宛如實質的火光,和自家乖囡遠遠對望。

 尚書大人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半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迎著蕭祈兇惡到令人驚懼的目光,小侯爺的耳朵尖卻漸漸被日色給染紅了。

 他的衣襬被人小小的扯了下。

 他順著那力道側過身,讓出些許位置來,“姜姑娘...”

 剛剛還能言善道的小郎君又有些結巴了,笨拙地尋著話頭到:“我,我給姑娘帶了糖葫蘆和話本,城西那位老,老翁還是不在,只好又尋了別家的...”

 被人攥了一路的糖葫蘆總算是送了出去。

 暮色溫和,陳容彷彿聞到了陣極淡的梨花香氣,就是不知從哪兒飄來的血腥氣,擾亂了這股梨香的清甜。

 蕭祈望著他這旁若無人的殷切模樣,喉間恍惚湧出股黏膩。

 大皇子將口中的血一點點嚥下,正要忍不住動手時,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果子就這麼撞入他眼底。

 “歲歲...”蕭祈眼中剛燃起一抹喜意,卻見那捧著糖葫蘆的小姑娘分了一串一模一樣的給旁人。

 他唇邊的笑意頓時就消失了。

 姜歲綿看著近在跟前的大皇子,有些奇怪。

 她這輩子都不纏著他了,蕭祈不該趁機離她遠遠的,與他心上人纏綿才對嗎?怎麼還總是做出一些不對勁的舉動?

 莫不是當真傷到了腦袋,到現在還沒好?

 那廂蕭祈的目光也寸步不離地落在了少女身上。

 有些情感壓抑太久,便如陳釀般一點點滌淨了所有雜汙,愈久彌香。

 他望向她的眸中甚至有一絲貪婪。

 那是迷途者望向天邊星辰時,那無法壓抑住的渴望。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沉溺於其間的大皇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之處。

 姜歲綿澄澈如水的清眸中有不解,有困惑,有驚疑,但唯獨缺了那份對他的喜歡。

 那份一眼就能讀出的、炙熱的喜歡。

 這點細枝末節的變動讓蕭祈慌了神。

 哪怕剛才親耳聽聞她定了親,他也未曾如此慌張過。

 他突然怕了。

 “歲歲。”蕭祈陡然上前一步,繾綣的眸中似乎藏著一絲祈求:

 “你等等我可好?”

 再等他一會,只要那麼一會,他一定會娶她為妻,相守白頭。

 毫無徵兆的,大皇子又一次陡然伸手。

 像是要抓住些什麼。

 可惜這次他卻未能如願。

 在旁邊皺眉盯了良久、早有準備的小侯爺身子一動,就這麼橫插了過去。

 他挺直背,向那邊不依不饒的人直言道:“我不日便要入贅姜家了,殿下若有什麼想要與姜...歲歲說的,與小生言也是一樣的。”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陳容話到嘴邊的姑娘二字頓了頓,換了個說辭。

 若非事出突然,他眼下本該就與她定親了哇,名正言順,他有什麼好慌的。

 不過這京中的訊息是不是有哪裡不對,不是說只是賢妃娘娘屬意,大皇子卻不喜這門親事的麼?

 他怎麼覺得大皇子很是覬覦他的新婦呢!

 嘿,還好他動手快。小侯爺心道。

 說完,勇面敵軍的陳公子可能也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攤牌放完狠話後,他一不做二不休地隔衫牽住了少女的手臂。

 正如蕭祈剛才那般。

 而等被大皇子沒頭沒腦的一句“等他”問得有些懵的小姑娘反應過來,自己已然被人牽著手,走向了尚書府大門。

 別說蕭祈了,就連在旁圍觀的姜大人並著幾個小廝和侍從,都齊齊愣了一會兒。

 在跨過府門的那霎,回過神的小兔子下意識側過頭,往安靜停著的馬車那看過一眼。

 日落時,連同都城中的風也溫柔了許多,馬車簾面下綴著的諸多寶珠顫了顫,撞動間發出輕微的細響。

 矯健的白馬揚起頭,從鼻尖撥出一口長氣來。

 姜尚書看了看那個膽敢牽著他寶貝女兒的手從他身側走過的狂徒,又瞅了眼那廂明顯被氣住了的大皇子,一時不知道該把目光投向哪邊。

 陳容步子邁的快,不出片刻,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便將將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小侯爺雖紅了臉,卻不會放過這難得的良機。他感受著從指間傳來的溫度,剛想放慢步子,腕處卻猛然一疼。

 那種疼只一剎,卻是痛到讓人不受控地鬆開手來。“嘶——”

 在走出旁人視野範圍內的那瞬,二人相觸的地方就此分離。

 姜歲綿聞聲朝他望去,“怎麼了?”

 卻是不自覺縮回了手。

 “沒,沒事!”陳容忙搖了搖頭,待人將目光轉走,方才暗自瞥了眼自己的手腕。

 一點傷痕都無。

 他又試探著動了動,竟是無丁點痛意。

 錯失良機的小侯爺看著自己身側那方足矣讓人傾心的側顏,真真是欲哭無淚了。

 而距他幾米開外,一顆小圓珠悄然滾落至層層落葉中,再也尋不見。

 尚書府前,姜大人頓了頓,緩緩望向了不遠處的蕭祈。

 “大殿下,你...”

 “可有礙?”他遲疑半晌,方才憋出這麼一句來。

 蕭祈望著那空蕩蕩的府門,勉力壓下喉中腥甜,悶聲道:“無妨,多謝尚書大人掛心。”

 姜淮:“殿下言重,眼下天色已晚,不如...”

 秉承著主人家的禮節,按理他此刻該出言寒暄兩句,順帶留上一留,方顯禮數合宜——

 “下官派人送您一送罷。”他道。

 能走一個是一個。暫時決心視禮數於無物的姜大人如是想。

 大皇子聽著這委婉的趕客之語,哪有什麼不明的。他神色幽深,卻並未多做痴纏,只周全地又行了半禮。

 姜淮看著蕭祈轉身離去的背影,由衷鬆了口氣。

 他現在只慶幸,眼下時辰偏晚,四處都沒瞧見什麼人,頂多有個趕馬的車伕。

 自己人自己人。

 嗯...嗯?

 那車伕呢?是何時消失不見的?

 還有這馬車——

 清風拂過,車上的帷幔被輕輕吹起一角,不過也只一息,它便又靠自身重量墜了回去。

 大皇子的步子忽而滯了下。

 他微側過眸,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在了這輛自始至終都未曾挪動過毫分的馬車上。

 那淡墨色車身之上,並無姜府徽記。

 蕭祈沉默著,十息之後,他陡然伸出了右手。

 五寸遠處,墜著馬車一簾。

如果您覺得《帝王養妻錄(重生)》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xiaoshuo.life/3144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