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陽落下，陰氣漸聚。
糯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凝體符給了盧鳳，隨著符咒沒入體內，她的身體也逐漸凝結成實體。
盧鳳驚喜地看著自己的手，試探地伸向門把。
摸到了！
這次不再是虛虛穿過，而是實實在在地握住了！
糯糯說道：“符籙的效果只有一個小時，阿姨，你要抓緊時間哦。”
說完，看了她一眼，一拍腦門，“等一下，還有一件事，差點兒忘了。”
她又扔了張清潔符出去，盧鳳身上的血跡瞬間消失不見，就連她頭上從高地落下撞到的大窟窿也縫合住了，她現在除了體溫低一些，臉色白一些，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好了。”糯糯拍了拍手，“阿姨你快去吧。”
“嗯。”盧鳳感激地朝她點了下頭，接著迫不及待地往依依的病房跑去。
然而手放在門把上，她卻忽然停了下來。
她現在對依依來說，早就是個死人了，這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她會嚇壞的吧。
想到這裡，她忽然往後退了兩步。
糯糯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她不是早就想見了嗎？怎麼現在能見了反而不敢進去了。
確實，就是不敢。
大概也是近鄉情怯吧。
她生下依依後沒多久就不在了，依依根本就沒見過她。
想到這裡，她眼裡閃過傷痛。
“阿姨，已經過去兩分鐘了哦。”糯糯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時間，晃著小短腿催促道。
她只有一個小時，也是僅有的一個小時，她真的能浪費得起嗎？
聞言，盧鳳神色一震，步子終於往前邁了一步，手放在門把手上，正要按下，門卻忽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母女倆瞬間四目相對。
毫無防備。
盧鳳瞬間怔在原地，本就冰冷的身體眼下更是僵硬，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依依的小臉，又有些卻步。
依依看到她，也愣了一下，許久都沒回過神來，就在盧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嚇到她的時候，依依忽然撲了過來，“媽媽！”
聲音很是響亮，沒有一絲害怕，滿是歡喜。
盧鳳的身子也跟著軟了下來，鼻子一酸，她現在只是靠著糯糯的符籙才有了實體，本質上還是個鬼，所以還是沒有眼淚。
只能緊緊抱著依依，眼睛一點點漲紅。
“媽媽，我終於見到你了！”依依使勁抱著她，又哭又笑，不斷地說著“媽媽我好想你”。
盧鳳的眼睛更紅，哽咽道：“媽媽也想你。”
見走廊還有幾個零星路過的人，不想給依依帶來麻煩，盧鳳把她抱了進去，進去之後，既捨不得放開她，又怕自己會冰著她，最後，即便是再不捨，也還是緩緩鬆開了手。
卻不想依依不願意，又撲了過來，緊緊摟住她，仰頭期待地看著她，“媽媽抱抱。”
見她這樣，盧鳳哪裡還能忍得住，再也不肯把她鬆開。
母女倆坐在床頭，緊緊依偎在一起，訴說著相思之情，相似的兩張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感覺到身體逐漸又虛弱起來，盧鳳抬頭看了眼時間。
只剩三分鐘了。
她鬆開了手，深深看著依依，像是要把她的樣子深深記在腦海裡一樣，摸著她的臉說道：“依依，你要好好活著，媽媽永遠愛你。”
依依一怔，看到她眼裡的離別之意，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心底一慌，緊緊拉住她的手，“我也愛媽媽，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盧鳳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苦笑一聲。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開她，可是不行。
她已經是死人了。
如果不是小天師，她恐怕就連這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眷戀地摸著她，盧鳳說：“依依，記住，糯糯和封先生是我們的大恩人，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他們，記住了嗎？”
依依重重點著頭，“我記住了媽媽。”
她知道的，如果不是糯糯，她可能早就被凍死在冰箱裡了，就算活下來，也要被那兩個壞人欺負，更不能……見到媽媽。
她抱著她的胳膊不願意撒手，仰頭看著她，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媽媽，你再陪陪我再去投胎可以嗎？”
她在電視上看過，亡魂都是要投胎的，這樣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可是她真的捨不得媽媽啊。
盧鳳眼睛驀地瞪大，“你，你都知道？”
依依點頭，視線掠過她蒼白的面容，緩緩下滑，最後落在她冰冷的手上。她從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了，媽媽真的不在了。
可是，她好想和她親親抱抱。
拉著她的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蹭了蹭，咧著嘴朝她笑道：“這一次，我終於蹭到媽媽的手了。”
她記得的。
上次在家門口，
她就感覺到她在，可是她蹭了，沒蹭到。
這一次，終於蹭到了。
她也是被媽媽揉過腦袋的小孩了。
孩子的笑容滿是純真，盧鳳緩緩俯身，再次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了懷裡。
視線裡，手已經變得透明瞭。
時間到了。
“依依，媽媽愛你。”
話落，依依身前忽然一空，跌在床上，她惶然地四處看去，“媽媽你還在嗎？”
床畔，盧鳳捂著嘴，淚意上湧，竟是緩緩流出一滴血淚來。
媽媽在。
她說道，只可惜，依依已經聽不見了。
門外，糯糯詫異地看著飛出來的血淚。
雖然是血淚，但並不陰寒，反而隱隱有一種溫暖，周身也泛著溫暖的光芒。
聽說，鬼用情至深之時，也是會流出血淚的。
小心翼翼地拿符紙將其收了起來，糯糯抬頭看著走出來的人。
成了靈體狀態後，盧鳳身上又重新帶上了血跡，只是這一次，她臉上滿是知足，看著並不駭人。
朝著糯糯拜了拜，她再次說道：“謝謝你，小天師。”
糯糯擺手，“不客氣。”
推開門走了進去，依依正躺在床上。
把夏涼被蓋在她的肚子上，糯糯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淚，摸著她的額頭說：“沒事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依依的氣息平靜了下來。
糯糯這才鬆開手，走了出去，看向盧鳳，問道：“阿姨，如果沒有人照顧依依姐姐的話，她就要進福利院了。”
這也是顧錚說的。
盧鳳抿了抿唇，低斂著眉眼，眼底浮出難過。
她也不想，可是，她沒有親人能夠收養依依了。
見狀，糯糯也沒辦法了。
封莫寒看了她一眼，彎腰把小姑娘抱了起來，抬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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