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行人去療養院看外公,媽媽陪外公說了會兒話,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得不到回應。
孟清時去找主治醫生要了外公的病歷和片子, 還有以前的治療方案。
姜思茵問他:“怎麼了嗎?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她差點忘了自己男朋友就是主修神經外科, 和外公的病應該對症。
“沒問題,跟我想的差不多。”孟清時笑了笑,“我們學校的研究所正在研發一種儀器, 是針對植質狀態患者的, 可以讓部分存有意識的患者在目前的昏迷狀態下,實現和周圍人的交流。”
姜思茵用了幾秒才從這句話的資訊量裡走出來,不可置信地開口:“這麼神奇嗎?”
“嗯。”孟清時點點頭,“是一種功能性核磁共振, 可以透過磁場和無線電波, 探測他大腦中的意識活動,前提是, 你外公的大腦並沒有完全變成植物狀態, 還有他自己的意識。”
姜思茵聽完默默地垂下了頭。
“怎麼了?”孟清時摸摸她頭髮, “不高興?”
“沒有。”她笑著搖搖頭,“其實我一直知道, 外公他其實已經醒不來了, 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繼續這樣躺在床上, 日復一日地當個植物人,還是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解脫,一直都是我們在替他做決定。”
他嘆了嘆, 輕輕地摟住她肩膀:“我明白, 對你們來說, 死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姜思茵把頭靠在他胸口,聽著男人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如果那個儀器能讓我們聽見外公他自己的意願就好了,要生還是要死,應該讓他自己決定。”
“雖然目前還沒有研發到這個程度,但希望一定會有的。”孟清時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心,“我們一起等。”
“嗯。”
“走吧,你媽媽出來了。”孟清時抹了抹她微溼的眼眶,“笑一個,別讓她擔心。”
姜思茵朝他咧了咧嘴。
孟清時牽住她手,眼裡是一如既往的繾綣溫柔。
年夜飯準備得很豐盛,孟清時去廚房幫忙了。姜思茵也被她媽薅進去幫忙,說不能白吃白喝。
但跟那兩人比起來她簡直什麼都不會,只能洗洗菜葉削削土豆。
可就連削土豆也要被自家孃親數落:“阿茵,這刨子不是這麼拿的,你皮都沒削動,別又把手劃了啊。”
“不都是刨子嗎?我們家就這麼拿的。”姜思茵努了努嘴,“是你買的這個不好用。”
孟清時望著她笑了笑,把手擦乾淨挨著她蹲下來。
“來,我教你。”他把她整個人圈住,握住她的手,把刨子轉了個面,“用這面,然後這種刨子你得往下壓一壓,才好用。”
“多麻煩呀,我們家的都不用。”姜思茵抱怨道。
姜意如咋了咋舌:“喲,你們家的,現在跟你媽都不是一個家了啊。”
“……”姜思茵臉一熱,連忙轉移話題,“我是說你買的這個不行,誰用刨子還要往下壓呀?多費勁。”
孟清時寵溺地笑了笑:“你去看電視,我來吧。”
姜思茵把土豆和刨子遞給他,歡歡喜喜地撒丫子跑了。
姜意如回頭看自家女兒像條鹹魚癱在沙發上,無奈道:“你就慣她,越慣越懶,本來就夠懶的了。”
“沒事兒,她開心就好。”孟清時笑得滿臉溫柔。
“真不知道我這閨女是個什麼命。”姜意如嘆了一聲,“說她命好吧,跟著我吃了這麼多年苦,人生也走了好些彎路,別人都功成身就了,她這才剛剛走上正軌。可要說她命不好吧,又偏偏遇見了你。”
孟清時削著土豆,每一下都特別認真,像他承諾的語氣一樣認真:“您放心,有我在,她肯定會幸福的。”
在姜思茵的記憶裡,這是爸媽離婚以來的第一次,除夕過得這麼有年味兒。
姜意如臉上一直是掛著笑的,她已經許多年沒看到媽媽這麼輕鬆地笑過了。
跟著他們一起去院子裡玩仙女棒,小小煙花綻放出的亮光裡,對每個路過的鄰居說這是她女兒和女婿,驕傲得不行。
兩個人追逐打鬧著,一下子好像年輕了十歲。
姜思茵踮起腳尖想把仙女棒放他頭頂當兔子耳朵,孟清時便順勢摟住她腰,她只能把手舉得高高的,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他手裡的兩根噼裡啪啦響著,伴著男人突然驚慌的聲音:“糟了。”
姜思茵笑著眨了眨眼睛:“怎麼了?”
“你頭髮被燒著了。”
“……”姜思茵愣了一秒,一邊尖叫著一邊跑開,“啊啊啊!!!媽媽我頭髮被燒著了!!救命——”
“騙你的。”姜意如一臉無語,看著兩個加起來歲數過了半百的成年人比三歲小孩還幼稚。
姜思茵轉頭跑過去報仇:“孟清時我殺了你!!”
“有本事你別跑!你不就腿長嗎!”
他還是被她抓著了,壓根也沒想贏她,把女孩抱在懷裡揉揉腦袋:“好了,逗你玩的。”
姜思茵哼了一聲。
片刻後,她突然面色嚴肅地開口:“那個……”
孟清時挑了挑眉:“嗯?”
“你頭髮……”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裡的仙女棒拿回來,指了指他的頭,“燒,燒著了。”
孟清時呵了聲:“騙我是吧?”
“沒有,真的。”姜思茵一臉認真。
“想報復我也換個別的。”孟清時明顯不信,“我玩剩下的招你也用。”
姜思茵急了,手裡的仙女棒都扔了,要摸他腦袋。
孟清時突然皺了皺鼻子:“你聞沒聞到一股糊味兒。”
“我說了啊。”姜思茵指著他的頭,“你頭髮……”
“……”
第二天早上,正月初一,兩人坐在縣城裡一個老師傅的理髮店裡。
店面很小也很破舊,這時候連鎖理髮店都沒開門。
幸好孟清時的頭髮就那一小片被燒短了點,沒燒出個洞,老師傅用推剪給他推成平頭。
姜思茵突然想起來什麼,坐在旁邊無比嚴肅地問他:“孟醫生,你有舅舅嗎?”
孟清時愣了下:“怎麼?”
“他們說。”姜思茵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正月裡剪頭,死舅舅。”
“……”男人似乎有點無語,清咳一聲,說:“我沒舅舅。”
過了沒多久,孟清時手機響了,讓姜思茵幫她看看是不是工作群裡的訊息。
姜思茵點開微信,是家庭群訊息。
孟欣嵐:【哥你最近出門小心點兒啊。】
【桐桐的頭髮被口香糖黏了,弄不掉,我帶她去理髮店剪個頭。】
姜思茵忍不住捂著嘴,笑到肚子都疼麻了。
孟清時用餘光瞥她:“怎麼了?”
“沒,沒什麼。”姜思茵捂著肚子艱難地開口,“就是覺得,舅舅是個高危職業,你太不容易了……”
孟清時看了她舉起來的手機,肉眼可見的嘴角一抽:“……”
“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姜思茵想認真點,卻繃不住又噗嗤笑出聲,“我一定會。”
假期總是結束得很快。
姜思茵想在家多陪陪媽媽,可她的初試成績下來了,分數很高,有希望可以參加複試,得抓緊時間回去準備。
雖然是信奉唯物主義的現代人,但姜思茵還是免不了關心則亂,為了穩妥起見沒讓孟清時開車去市裡,兩人一大早坐城際客車轉機場大巴,順利到了機場。
走進航站樓,孟清時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紅圍巾,伸手要取。
“不行。”姜思茵給他繫緊了些,“這個你得一直戴到正月結束,保佑你平安度過。”
“一定要這個嗎?”孟清時一臉認真,似乎在思考他一個半公眾人物每天戴著紅圍巾去學校和醫院可能引起的騷動,“我能不能換個別的?”
姜思茵:“你想換什麼?”
“要不你給我買幾條紅內褲吧。”男人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反正你知道我尺寸。”
姜思茵臉唰地紅了。
她小心地瞅了眼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也沒人聽到孟清時的話,才咬咬牙道:“你自己去買。”
“你上次買的就挺好的。”孟清時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最近好像有點二次發育,你可以買大一號。”
“……”姜思茵差點笑了。
都三十了還二次發育?
“以後買內褲的事兒就交給你了,你買的料子很舒服,我很喜歡穿。”他煞有介事地給她安排任務。
姜思茵無語地拉著行李箱往前走,步子邁得飛快:“……那是送的,不是我買的。”
“你照著買不就是了。”男人長腿闊步輕鬆地跟上,嘴裡還振振有詞,“你幫我買內褲,我幫你買內衣行不行?”
姜思茵:?
這是可以拿來交換的嗎?
孟清時見她還不答應,索性拿出殺手鐧,裝模作樣地解開圍巾結:“這兒空調太悶了,我不想戴。”
姜思茵連忙抓住他手,氣呼呼道:“我給你買內褲行不行?給你買一箱,戴好了,不許動。”
孟清時得了逞,捏捏她臉頰:“回去就買。”
“行。”姜思茵嘴角一抽,“回去就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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