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松年神色黯然，道：“子川兄品行高潔，令人佩服。只可惜我們幾個不過是……”
雖然子不言父之過，但是看來他還是對於自己父親背叛宋朝不能死節的行為有所芥蒂。
王凌亦煩躁的灌了一口酒，然後將碗重重放在桌上。
少年人，還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從小又學的是儒家的忠孝仁義信，知道什麼是對錯，所以對於這幾個人來說，這段日子真的是煎熬。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願意和林淵玩到一起的緣由，主要是林淵至少在表面上不歧視他們，願意和他們平等交流，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同時這也是這幾個人這段時間會報團在一起的原因……
林淵神色閃動，他也不好勸啊，難道和他們說怕死是人的本性，沒事，我也怕死，咱們其實是一樣的？難道和他們說到得明年，連兩位天子，也會因為怕死而甘願受辱，赤身裸體行牽牛禮，最終喪權辱國困死於五國城中？和他們說皇帝連自己都不敢死節，憑什麼要他們死節？
但是說到底，林淵自己心底也還是有些看不起這種沒有氣節的降人。他覺得自己投降無所謂，他不是宋人；郭藥師投降也說的過去，郭藥師也不是宋人，而且到底還是拼過一場才降的。但是蔡靖和王鶴年是正經的宋人，文人出身，仕於宋朝，吃著宋朝的俸祿，但是金兵來了轉頭就投降，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漢……宋奸！
包括明年才會被俘虜的兩個皇帝，林淵更是鄙視。昏庸無能不說，天下人供養他們幾十年，一不能禦敵，二不能守土，三不能死節，比起後世明朝的崇禎皇帝來說，差了十倍百倍。整個中國自從秦始皇以來，一直到後世袁世凱終，歷經兩千多年，三四百個皇帝，像他們兩個這樣昏庸無能懦弱的，也是絕無僅有，林淵印象之中，也就只有“叫門天子”朱祁鎮可以相比了，三個俱都是一樣怕死的廢物。
所以，很多話林淵說不出口，也不想違心說。
最終他也只能勉力一笑，道：“蔡兄若成此事，千百年後，無人會記得燕山府經略安撫使是誰，只會記得開闢新航道，發現新大陸，反哺華夏萬民；教化殷商舊裔，傳文明之火於異域的蔡松年蔡聖之父是誰。”算了，不好說什麼，哄著他幹活就行了。
林淵自己都覺得自己太虛偽了，呸！
如今基本上沒有幾個文人會願意出海，前往那些蠻荒野地，但是按照林淵的預想，開闢一條新航道，最好還是一路要有文人跟隨，隨時記錄這一路的狀況，包括而且不限於水文、洋流、季風、補給、特產、風土人情……
光靠人腦記，這長年累月的，肯定是記不住的。
現在難得把他們四個人都忽悠到，要啥腳踏車？漢奸之子就漢奸之子吧。
但是林淵這句話開口說出，面前的四人眼中的光芒大亮！
蔡松年朝著林淵鄭重一禮，然後急切道：“多謝子川兄的成全。卻不知，我們該要做哪些準備？”
林淵猶豫了一下，道：“目前來說，主要還是要好好賺錢……”
說一千道一萬，買船要錢，請人要錢，準備物資要錢，而且這還不是一筆小錢！
幾個人面面相覷，當下也是無語。
林淵哈哈一笑，拉著他們坐下，然後幾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好好討論了一下，然後統合了一下資料。
一條二三十丈以上材料紮實的上好的海船，如果是自己造，裸船怎麼也要一千五百兩銀子，配上包括備用在內的全套的風帆、繩索、船錨、拍杆啥的，估計得要兩千兩銀子，如果去買現船的話，至少要再多五六百兩。
自己造船肯定來不及了，造一條船至少要三年，那就只能買。
遠洋出海，一條兩條船肯定是不夠的，最好能準備到十條八條來。不然萬一觸礁沉海了，救都沒辦法救。
一條兩千五百兩，十條就是兩萬五千兩。
這只是船，船工呢？一條船怎麼也要四五十人以上，為了預防海盜來襲和途中生病死去的，最好要準備到五六十個人以上。那麼十條船就是五六百人，出海這種九死一生的活計，一般都先給安家費的，具體的金額，幾個人都不知道，但是不管多少，這裡怎麼也要個幾千上萬兩。
船上準備的物資呢？哪怕不是去做買賣，不用準備那些太精美的商品，但是普通的商品還是要準備一點的，一來可以用來換取食物和當地的特色產品，二來嘛，船員也還要物資消耗，糧食、茶葉、肉類、醃菜、果脯，酒……這裡初略估計，也要個上萬兩銀子，還好酒可以自己生產，多少能省一點。
也就是說，如果準備十條船出海的話，基本上就要準備到四萬多五萬兩銀子來，一條船大概就是四五千兩。
船和船工，王凌說他可以想想辦法。
燕山路也是有大船的，之前常勝軍的軍糧都是江南那邊運過來的，由海運直接運到軍糧城（今天津），然後換小船，直接透過北運河送到通州碼頭。
雖然燕山府路的運轉使是呂頤浩，但是他父親王鶴年是倉司，管著燕山府路的倉儲，這些船老大們總歸還是要和王鶴年打交道的，王凌多多少少還是認識那麼幾個人。
而且這些船雖然有部分是南邊的，但是大部分還是燕京這邊的。如今南北交戰，南面來的糧餉斷絕，這些船也基本上沒用了，可以找一找關係，看看能不能拿下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落在金人手裡。
林淵讓他先去打聽打聽，有了這條線，至少不是一頭霧水，有錢都不知道哪裡有船賣。不過這個事情也不著急，現在主要還是要先把錢湊齊。
這四個人多少有點積蓄，但是最多的也就是千把兩，少的如張熙，只有百多兩，要湊出這四五萬兩銀子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對於林淵來說，他也沒有指望這幾個人能湊錢，這錢他自己一個人能搞定，做為一個穿越者，賺錢肯定是沒問題的，哪怕需要賺個幾萬兩也不存在什麼困難，主要是看需要多少時間。
出海往北航行的話，肯定是要春天出發，夏天到達。雖然洋流流向林淵已經不記得了，高中地理知識很多已經還給了老師了，但是春夏的風是南風，往北吹，所以適合出發；到了秋冬季節，刮的是北風，適合回程，這個是肯定不會錯的。
現在是正月，無論如何，到八月份之前必須要抵達堪察加半島，不然入秋之後，颳起了北風，再想往北就要難很多了。
林淵沒辦法估量這距離的遠近，而且他也不是很懂現在的航行速度，所以從寬預計，應該有個三四個月大概也就夠了。滿打滿算算四個月吧，也就是說四月份之前就得要出發。加上準備物資的時間，那麼三月份之前，船就應該要到手。
哪怕船能夠提前找好，一賺到錢就立馬交易，那也就是最長不能超過這兩個月時間，他就要賺到四五萬兩銀子。
林淵想了想，感覺有點難度，但是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要想賺錢，對於目前的林淵來說，就只有靠白酒了。
林淵敲了敲桌子，問道：“幾位兄弟，這酒你們覺得如何？能賣到什麼價格？”
蔡松年不假思索道：“確實是好酒。這仙人醉，應該能賣到二貫錢一斤，好漢愁也至少能上一貫錢一斤，英雄嘆雖然尚未喝，既然子川兄說在二者之間，那麼價格也應該在二者之間。”
二貫錢一斤，一石糧之前算的五十五斤白酒，那就是一百一十兩銀子，成本是五兩左右，算下來能有二十多倍的利潤了，確實相當誇張。
當然，這個是零售價，批發價肯定要更低，但是哪怕有十餘倍的利潤，那也很恐怖。
五萬兩銀子，那也就是要兩萬五千斤，四百五十多石糧食，好想也不多？糧食成本也就三四百兩銀子而已。
只要把白酒的名氣打出去，兩個月內賺四五萬兩銀子，應該問題不大。
這個對於林淵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有太多的辦法可以把這白酒的營銷做好。雖然他不是專業做這個的，但是就這麼一小會，他腦中就已經有了五六個營銷方案了。
這些手段，在後世可能已經爛大街了，但是在目前來說，還是頂尖的營銷方案。
但是林淵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似乎想的太簡單了一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目前限制他行動的，主要還是白酒的產量。
就憑他這個小作坊，一個月產量頂天也就是兩三千斤，一天也就是百多斤。哪怕真的能夠賣二兩銀子一斤，這也才四五千兩銀子而已，兩個月下來，也就一萬兩不到，這還沒有除去成本。
這個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恐怖的暴利收入，但是對於林淵來說，還是遠遠不夠啊。
但是產量也很難再增加，除非再繼續招工，再多做幾個蒸餾器。
這個倒不是什麼難事，酒坊的面積足夠大，再多兩三倍的人也可以容納的下。
林淵想了想，不管怎麼，至少先招工吧，多招點人手把產量搞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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