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意只裝自己沒聽懂，低頭擦了擦嘴角。
柳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貝齒咬住嘴唇，萬分屈辱，辯白道：“天地可鑑！我一向克己復禮，從未作出過任何不恥之事！”
“哎喲，這位夫人，您這是說什麼話呢？這在場有誰說你做了那不齒之事了，您這不是自己上趕著撿話嗎？”
嬤嬤笑開了懷，一臉坦坦蕩蕩的看著柳氏，好像剛剛那樣暗示揣測的話，不是從她嘴裡說出來一般。
柳氏只覺胸氣的快要爆炸，罵了無數句刁奴賤婦，這才勉強笑了笑：“是我自己多想了。”
她倒也不是吃素的，低頭抬眼間便淚流滿面：“只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我這麼多年遭受了多少非議妄測，各種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今日不慎衝撞王爺王妃，都是我的不是。”
“王爺王妃最是心善不過的人，想必也不會和我一介弱女子斤斤計較，處處刁難擠兌罷。”
“不然若是說出去，只怕……”
陸雪意眼中閃過冷意，那嬤嬤已然冷了臉色呵斥打斷柳氏：“夫人慎言！王爺乃是先帝欽點的攝政王！皇家尊嚴，豈容置喙嚼舌！”
“我先前不過是對夫人失禮之處略做指點，反倒惹來一番對王爺王妃的編排，夫人的架子可比王府大多了！”
眼看柳氏被訓斥的臉色發白，搖搖欲墜，陸母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輕輕拉了下陸雪意的手。
陸雪意心中暗歎。
母親一向與人為善，更何況她此時對趙雲嫣和柳氏的真面目一無所知，自己倒不必當著母親的面做的太難看，讓她不安。
故而陸雪意好像剛剛發現柳氏還站著一般，“呀，怎麼柳姨還站著呢，快快看座！”
柳氏卻再也待不下去了，僵硬著身子在一旁丫鬟的攙扶下站直：“是我來的不是時候，王爺王妃回家省親，我一個外人叨擾多時，實在不該。”
僵硬著笑容從陸家退出來，柳氏一把掐住旁邊丫鬟的手腕，尖銳的指甲狠狠刺入丫鬟的肉裡！
可憐那丫鬟痛的兩眼含淚，卻不敢叫出聲，只咬牙默默忍著。
“賤人！不過是攀上了高枝，就擺出這一幅上不得檯面的窮酸樣！”
“陸家有什麼了不起的，如今不還是罪臣之後！陸氏那賤人當年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如今分明已經跌落塵土，卻還是走了狗屎運，養了這麼一個賤女兒！”
說著咬牙切齒的狠狠的推搡了一把丫鬟：“木頭一樣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拿鏡子來！”
等拿來了鏡子，掌鏡一看，望著鏡中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臉，心中怨恨更深。
真當她樂意給那個窩囊廢守寡，要不是孃家不得力，得巴結著陸家過活，早就尋人另嫁了。
慢慢的把頭頂鮮豔的簪子拔下來，柳氏撫摸著並邊垂落的幾縷髮絲，冷聲道：“你去給石樓送封信。”
丫鬟聽到這個命令渾身打了個哆嗦，可對上柳氏陰側側的目光，只能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說回陸家，柳氏如喪家之犬般逃離，陸母心中難免有幾分不舒服。
只可惜風初寒就在眼前，也無法詳細詢問女兒。
陸雪意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她還沒想好說辭，風初寒突然起身道：“說來今日還有一個人想要見岳母一面。”
就連陸雪意都愣了一下。
正當母女二人納悶，一個白髮蒼蒼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陸家門口。
一看到那個人影，母女二人均激動失態的站起身。
陸雪意覺得胸口一陣酸楚。
來人正是她的祖母陸老夫人！
當初父親用自己一個人的命換來了陸家家族的保全，卻一直遭到陸氏族人的嫌棄和排斥，唯一一個心疼她們母女的也只有陸老夫人！
只可惜陸老夫人年事已高，一直住在大伯家裡，大伯從不允許她們這一房上門拜見。
卻不知道風初寒如何說動陸老夫人親臨這郊外小院。
陸母快步向前，眼淚大地大地的落下來，恭恭敬敬的行大禮：“見過母親。”
陸雪意則更多了一份感激和愧疚。
上輩子她也曾有機會見到陸老夫人，可陸老夫人卻對她分外嚴厲，數次在諸多官員女眷面前給她難堪。
她一開始以為陸老夫人恨她，恨她的父親，可直到最後她被捕入獄，卻只有陸老夫人豁出性命長跪宮門，為她求情。
也到了那時，陸雪意才知道陸老夫人之所以對她沒有好顏色，是恨她自甘墮落，甘為人妾！
原本一個天之驕女，最後卻把自己折磨成那般模樣。
陸雪意的眼淚簌簌落下。
陸老夫人見母女二人落淚不止，嘴角嚴厲的法令紋越發深重：“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可陸雪意分明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擔憂和濃重的悲傷。
陸老夫人也趁機仔細端詳一番陸雪意，見她周身戾氣消減不少，陸父死後的仇恨刻薄已經蕩然無存，只餘一腔堅韌之氣。
老夫人不由暗暗點頭。
這才是他們陸家嫡女該有的風範！
“早就聽聞你已經被王爺扶為正室，如今一看果真是不同往日，只是你祖母年紀大了，你身為晚輩應有幾分眼色，這般呆呆的站著，莫非是今朝富貴了，目中無人！？”
一個剛強堅毅的聲音響起，陸雪意這才發覺在陸老夫人旁邊陪著的，赫然是大伯母朱秀玉以及大伯母的兒媳朱明玥。
剛剛說話的便是大伯母朱秀玉。
說來大伯父和大伯母是最恨他們這一房的。
大伯母出生將門，說話直來直去，毫不留情，可陸雪意卻並沒有生氣。
因為她始終記得上輩子陸家被判通敵賣國之罪，這位說話向來不討喜的大伯母卻始終堅持不認罪，最後傲骨錚錚，一頭撞死在午門之外。
大伯母討厭他們這一房，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人各有眼緣，不能強求。
更何況大伯母並不是一個壞人，說話雖過於剛硬，卻從未對他們起過什麼壞心思。
陸雪意擦乾眼淚，綻放出一抹笑容：“孫女這是喜極而泣，一時失禮，還望祖母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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