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美人才是天人之姿，傾國傾城，我等不過螢火之光，班門弄斧罷了。”
這話陸雪意說的很是坦蕩。
雲貴妃天生麗質，風華絕代，無論上輩子本人還是這輩子像她八/九分的箬美人，均是世間罕見的絕世美人。
箬美人一襲淺藍色菊紋上裳，流彩暗花雲錦光華隱隱流轉，柳眉微蹙，一股淡淡愁緒始終縈繞，聞言微微一笑：“哪裡的話。”
一旁兵部參書萬夫人恭維道：“美人實在謙遜謹慎，要說天底下誰的眼光還能越過陛下呢，臣婦聽聞陛下有意加封美人兄弟，甚至賞了長樂街的宅邸呢！”
“哎喲，長樂街的宅邸有市無價，千金難求，美人果真是椒房專寵，好生羨煞旁人呢！”
陸雪意笑意吟吟，不露痕跡的看了眼萬夫人。
也是個熟人呢。
兵部參書萬鵬，其實另有一個名字叫汪鵬，曾在西南軍中任百戶，他本人確有幾分本事，身形彪悍，粗中有細，帶軍打仗常出奇制勝，短短三年就從一個小兵爬到了百戶。
然他性情兇厲，暴虐殘酷，最好屠城，曾為了追剿山匪屠戮踏平整個村莊，也正因此被先帝判了死刑，卻被風灝暗中救下，毀去容貌，改名換姓送去考了武舉。
上輩子圍剿追殺風初寒，萬鵬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如今他的夫人如此親近討好箬美人，看來風灝也走出陰霾，蠢蠢欲動了。
陸雪意飲下一口茗茶，突然察覺到一股怪異的視線。
她回望過去，卻只看到了一個低眉順眼，樣貌平平的宮女。
陸雪意微微挑眉。
片刻之後，陸雪意輕聲對紅杏說了句話，起身緩緩向外走去。
眾人也不在意，只以為陸雪意是要去更衣，倒是箬美人不動聲色看了眼陸雪意。
窗外細雪密織，天光清冷寒霜，紅牆綠瓦覆蓋著皚皚白雪，陸雪意似乎興致很好，與紅杏步履悠閒，還時不時停下來欣賞雪景。
直到那個樣貌普通的宮女端著一盤錦緞路過，幾人視線並無交錯，好像只是偶然碰到了彼此。
宮女恭敬行禮，陸雪意神色淡然，紅杏微笑扶著紅杏離去。
“王妃，你看。”
紅杏輕輕攤開手心。
就在方才，那宮女行禮之時，突然一張小紙條裝在細細的竹筒中彈到了紅杏垂下的手心中。
紅杏下意識握緊了竹筒，抬手扶住陸雪意繼續往前走。
陸雪意開啟竹筒，取出紙條輕輕一搓，露出兩個簪花小楷。
帝危！
紅杏臉色微微發白：“這、這是何意！？”
陸雪意將紙條揉碎，紅杏細心的把紙條塞進嘴裡嚥下，眼中一派擔憂。
“別怕，是非黑白還沒弄清楚，如今只是泛起了一絲漣漪，重頭戲，還在後面呢。”
回到瓊玉殿，箬美人狀若無意的詢問陸雪意為何出去這麼久。
紅杏嫣然一笑：“美人宮殿至美至善，恰逢雪景深遠迷人，我家王妃難免看花了眼，耽擱了些時日。”
箬美人嬌怯一笑：“王妃喜歡就好。”
那位萬夫人常年滿臉笑意：“正巧了，箬美人特意準備了戲班子來給大傢伙助興，王妃既回來了，不如這邊去瞧瞧吧，聽說是京城最出名的福喜班呢！”
眾人無人不允，隨即轉移了場景，到了瓊玉殿一旁的漱芳臺。
然而就在戲開場之前，兩位妃子姍姍來遲。
賢妃盛裝出席，煙紫色紫藤花繁枝錦繡曳地長裙，外衫更是繁複華麗，繡紋精巧，髮飾端莊耀眼，紫晶珊瑚點綴，與一身煙紫色相得益彰，越發顯得奪目逼人。
相比之下的齊妃就穩重低調了許多，一身寶藍色仙鶴騰雲秀金衣裙，一派端莊內斂。
陸雪意垂眸暗歎。
紫為貴色，可如今皇后尚在，賢妃這麼穿不免有些高調張揚，與她一貫的低調穩重甚是不符，如今這麼來者不善，顯然是要在朝廷女眷面前壓箬美人一頭。
再掠過賢妃濃厚的妝容下微微充血的眼睛，以及再厚的粉也遮不住的疲憊紋。
看來賢妃最近日子也不好過啊。
箬美人神色不變，然妝容素淨淡雅的她卻在一席盛裝的賢妃毫不怯色，甚至更多了幾分從容。
膚如凝脂，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的箬美人，輕輕鬆鬆就贏過了精心打扮的賢妃。
賢妃眼中閃過濃重的嫉恨。
臉上卻笑意誠懇：“妹妹快請起，今日姐姐特地請了福喜班最有名的小生竺思源來，妹妹待會兒可要賞臉呢！”
陸雪意敏銳地看到箬美人身形一頓。
不過很快便恢復正常：“原來是竺思源，他的確很出色，常聽人說起。”
“可不是嘛，對了，本宮記得這位竺思源是金陵人士，倒是和妹妹一個老家地方呢！金陵風水可真好啊，淨出妹妹這樣的鐘靈毓秀的美人。”
箬美人神色破天荒的冷淡：“是嗎？那也是巧了。”
賢妃嘴角泛起一絲冰涼的笑意。
眾人對視交換眼色，都聞到了一股火藥味。
賢妃話裡話外把箬美人和一個下九流戲子相提並論，箬美人雖謙遜可面對賢妃也頗有針鋒相對之態，並無半分恭敬畏懼。
想起京中流言，眾人心照不宣的裝聾子看戲。
倒是那個萬夫人眼珠子轉了幾轉。
齊妃見場面有些冷凝，忙笑著打了圓場：“這麼冷的天，也難為你們還有閒情說話，我只恨不得趕快圍著火爐熱熱鬧鬧看戲呢！”
“快莫閒談了，先點戲罷！”
說著齊妃接過單子，點了一折熱鬧至極的《五鼠鬧東京》，賢妃則點了一折《桃花》，箬美人先點了一折《驚夢》，轉而遞給陸雪意，陸雪意便隨著點了一折《離魂》。
《五鼠》和《桃花》都是簡單熱鬧的暖場戲，宮裡幾乎年年都唱，眾人都看膩了，只當看個熱鬧，圖個吉利。
重頭戲是接下來的崑曲《驚夢》和《離魂》。
兩折戲都出自《牡丹亭》，福喜班最擅長這情腸動人，娓娓道來的崑曲。
曲聲嫋嫋餘音，戲子衣著如花似錦，濃墨重彩，身段修長似柳，在場女眷很快就沉醉其中，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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