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酒綠，觥籌交錯。
“老弟，怎麼不說話了？”李榮光笑問。
剛回溯完的陳驍臉色凝重，調節情緒後說道：“剛喝了杯酒，現在有點暈。小弟從小不勝酒力，所以在酒桌上不敢舉杯。只有遇到像老哥這樣的真性情才會喝一點。”
“哈哈，不能喝酒可不行，還是要多訓練。對了，你是做什麼生意的？”
“我來自泉州，有收糧的渠道。老哥做什麼的？”
“哈哈，我們是同行。泉州我認識幾個大糧商，比如周家柳家，你有關係嗎？”
陳驍搖頭：“我做得小，只是在大佬身邊混混日子罷了。”
李榮光道：“看你年齡還不大，彆著急，往後長著呢！我當初你這麼大的時候，手上也沒什麼資源，都是慢慢做起來的。聽說泉州今年收成不錯……”
和他聊的時候，陳驍順手回溯另一側的人，得到的結果甚至比李榮光還要惡劣。
勾結官府，殺人放火是輕的。
耽誤軍糧運輸導致無數戰士枉死才是罪大惡極。
這些人為了利益，根本不在乎前線是否戰事順利。
在他們看來，最好前線一直打，殺到天荒地老。
至於防線被破了這麼辦。
不著急，他們的家族早就搬到後方，但凡出現意外，他們可以迅速撤離，不會有多大損失。
陳驍用這種套近乎的方式不斷回溯，得到的內容簡直觸目驚心。
更讓他憤怒的是，父親陳煌當初戰敗居然也有他們的功勞。
陳煌當初領著二十萬大軍鎮守荒原北側，按理來說這裡萬無一失。
可因為後方糧草被劫，陳煌不得不派數萬戰士返回保護。
結果這些戰士中了陷阱，他只能率主力回援，哪知道被圍攻戰敗。
之所以糧草被劫，是這些糧商提前盜取了七成糧食。
未免暴露，便用最常規的手段，讓反賊劫糧。
……
窗前，陳驍站在燈火輝煌中眺望外面的悲慘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忍飢挨餓。
“二爺，你說人都有慈悲之心嗎？”
李福搖頭：“絕大多數人都有同情心，但沒有慈悲心。如果有利益，哪怕只有一點，他們連同情心都會拋棄。其實你我都是這樣，如果能夠提升修為，拋棄一切都無所謂。你怎麼突然感悟這些？”
陳驍沉默，腦子裡在不斷檢視那些人的人生，最後發現只剩兩個字：吃人。
“說起來，我的鎮妖侯身份其實也在吃人。但我有基本良知，肯定會給人活路。”
李福聽得雲裡霧裡，說道：“別胡思亂想，你做得已經夠好。”
隨後前往四樓，陳驍用同樣的手段得到那些商人的資訊。
之前覺得李榮光這些人夠可恨了，現在才知道，李榮光只是末流，真正的大佬在上面。
勳貴，世家，哪一個不比普通商人吃人厲害？
陳驍回溯了四個世家，七八個勳貴家族，從那些人的經歷可以讀出來，為了利益他們早就不擇手段。
侵吞軍用物資只是基本操作，借妖魔之手除掉政敵才是常規套路。
不只是西北，還包括北方和東北。
那些戰敗和犧牲，幾乎都有這些人的手腳。
甚至有些震驚全國的大敗，其實本來不會發生。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陳驍一輩子都學不會。
“為了獲得更多妖魔屍體，有些人買通前線軍官，以極大的戰損比去替換妖魔。二爺，你覺得這種人該殺不？”
李福震驚：“還能有這種事？”
此時兩人縮在角落，輕聲閒話無人能聽到。
陳驍道：“不但有，而且還很多。妖物的屍體比邪魔值錢，高階比低階值錢，巨妖比普通妖物值錢。為了殺一隻巨妖，往往要付出數百士兵的代價。你知道這樣一隻巨妖屍體值多少錢嗎？”
“多少？”
“五萬兩白銀，只多不少。但他們卻不需要承擔士兵戰死的代價，這些都算朝廷的，然後分攤給全國百姓。”
“你怎麼知道這些？推演？”
陳驍繼續說：“我越看越覺得害怕，越怕越覺得沒有希望。二爺，你所謂的光明計劃恐怕都拯救不了人族。”
李福壓低聲音問：“你還推演出了什麼？”
陳驍輕笑：“所謂對抗異族的戰爭，實質上就是一場生意，一場盛宴。他們在其中賺錢，後面的勳貴和世家也在賺。哪怕是朝廷中某些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更是賺得不亦樂乎。這個世界看起來何等糟糕，我有點迷茫，還不如不知道這些。”
李福沉默，陳驍又道：“他們多賺一兩銀子，前線就要多死一個戰士。我TM身為穿越者都覺得噁心。”
穿越者？李福只當陳驍在胡言亂語。
見他情緒有些控制不住，李福輸出靈力幫他緩和。
“其實吧，世上還有更多美好，只是你剛好看到了爛的那一部分。比如你父親，為了帝國兢兢業業，戰死沙場……”
陳驍：“父親死的不值！”
“確實不值，但是也沒辦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也是到了現在的位置才能看到這些。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其實啥都不知道。你別操心太多，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話說，你小子這段時間變化太快了，我甚至有些跟不上你的思維。”
陳驍輕笑：“說不定是父親在保佑我。對了，我問你個問題，如果我知道這些人所有的犯罪事實，而且還能找到定罪的證據，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李福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建議你裝作不知道。”
陳驍點頭，然後斜靠在座椅上，繼續檢視那些人生。
這次細看，去感受更多邪惡與腌臢。
當感受多了，他就會有免疫力，對情緒的訓練大有幫助。
也不知過了多久，五樓突然傳下聲音來。
“歡迎各位朋友賞臉，今夜是我們朝陽商會的慶典，慶祝我們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各位朋友發大財……”
李福低聲道：“應該是商會的會長，煉法修為。”
聲音洪亮，穿透上下五層，而且控制不外露，只在樓裡面迴盪，很需要功夫。
“今夜有兩個目的。一是聚集諸位，飲酒作樂。二是決定來年合作，以及各行業份額的分配。來者都是客，我們共同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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