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正面，一排排座椅上都坐了人。
外場的百姓初始以為他們是什麼特別人物，現在才知道都是證人。
“這得多少證人。”
“侯爺不會想審判關押的所有商人吧？”
“西北要變天了。”
……
當陳驍叫出名字後，前排站起一個佝僂的男人。
他其實才二十多歲，但已經滿頭白髮，拖著瘸腿上前幾步。
“回大人，草民叫黃三，來自黃州。我曾在周家的礦場幹活，雖然每日極度勞苦，但想到能養活家人，也就堅持了下去。但是沒想到，某個晚上，我和其他上百礦友被叫到野外山林，本以為是挖礦，哪知道是送命。我運氣好，躺在屍體堆裡重傷沒死，後來又從土裡爬出來，這才撿回一條命。周助他不是人，為了多搜刮一點錢，不惜做出礦民被妖魔殺死的假象，以此來換取朝廷的補償。”
聽完這些話，百姓們群情激奮，對周助怒罵不止。
先前的賬簿都是資料，對百姓來說感覺不直觀。
而現在有活生生的例子，他們都能感同身受，對周助痛恨不已。
楚賦也罵了兩句，將手中的賬簿丟給柳梧。
“混賬東西，賺錢沒有底線。也不知道他們長了幾個腦子，居然蠢成這樣。家族分明已經富得流油，卻還要用這種手段從夾縫中扣小錢，廢物。馬師，你認為呢？”
馬乘風憤憤道：“剝皮吃人也就如此了。他們怎麼敢的？依我看，這等人理應凌遲處死，全族抄斬。”
他倒不是敷衍，說的是實話。
陳驍聽得到，淡然輕笑。
“諸位，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周助做的事還有更多，張大人，勞煩你來一一誦讀，讓諸位都聽聽，周大善人到底在黃州做過哪些善事。”
張承志起身，朗聲誦讀周助的罪證。
“成平十三年，八月。周助指使親信毆打屠戶趙錢，致使趙錢當場被打死。此後他勾結官府，給趙錢定了個妖邪入體，暴斃而亡。此案有完整案卷，已從黃州拿到。周助的親信已經招認，記錄全部在案，諸位可隨時核查。”
“成平十三年，九月。周助欺辱王氏，並將其丈夫打成殘廢。王氏自盡，州衙就此結案。相關鄰居可以作證，我們已經拿到鄰居的全套證詞，諸位可隨時核查。”
“成平十三年，十二月。周助欺辱林氏，並將其強納為妾。林氏不從，被侮辱致死，屍骨埋在城外，州衙以妖魔殺人結案。屍骨已尋回，並做了身份核驗，屬實。其家人證詞皆在案，諸位可隨時核查。”
……
“成平十四年，七月。周助勾結官府，拿到西山礦場的開發批文。他強行驅趕了西山所有村民，致使他們成為流民，居無定所。得到的補償僅是少許路費而已。相關人等的證詞皆在案，諸位可隨時核查。”
……
內容太多，一條接一條，幾乎每一條都讓人咬牙切齒。
百姓呼聲越來越高，陳驍不得不經常雙手下壓，免得淹沒張承志的聲音。
好在張承志是煉法修為，聲音洪亮高昂，反而能把喧鬧聲壓下去。
至於旁邊坐著的大佬們，有憤怒的，有震撼的，也有面色如常的。
他們見過太多此類事件，不足為奇。
唯一讓他們驚奇的是，所有案件居然集於一身，還能活得如此瀟灑，可知當地官府何等無能。
張承志讀了百多條，時間跨度從成平十三年到宣武七年，中間跨越近二十年。
關於他如何撈錢，如何買兇殺人，如何勾結官府，如何影響西北軍，又如何成為帝國蛀蟲，所有內容清清楚楚，且有證據擺在案上。
鐵證如山，無法反駁。
讀完這些後，張承志長舒一口氣，以鏗鏘語氣結尾：“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由於時間有限，我等無力找出更多。”
囚車裡的周助再無之前的囂張，他滿臉惶恐，臉上有很多石子砸出的血痕。
縱然士兵們各種呵斥，可還是阻擋不了百姓的怒火。
陳驍轉頭詢問：“諸位前輩，請問憑這些罪證，能判周助什麼刑法？”
楚賦冷聲道：“誅九族不為過。”
其他人都點頭，馬乘風和皇甫錦也是如此。
陳驍卻搖頭：“我哪有誅九族的權力。各位應該也注意到了，這些罪證僅僅和周助有關。我也再次宣告，我接下來的審判僅針對現場的犯人，與不在場的毫無關係。至於事後朝廷要不要追究其家族，與我無關。那麼，罪證已經宣讀，證據也呈現完畢，接下來就需要諸位判罰。”
他停頓了一會兒，有衙役抬了木板上來，立在旁邊。
“規則很簡單，讓所有人來投票。木板上有死刑和非死刑兩項，同意哪一項的你們舉手就行。百姓每個人算一票，王爺你們都算一百票，我作為執行者，不參與投票。如果非死刑的票數居多，這些人就暫時關押，由朝廷來進一步量刑或者其他處罰，我管不著。如果是死刑的票數居多，狗頭鍘就在旁邊，隨時開鍘。我有金龍令，能總督西北各州，且有陛下賜予的先斬後奏許可權，所有程式合規合法。馬大學士，皇甫大人，你們能否找出不當之處？”
三天的準備時間，陳驍已經在心裡模擬過這些內容，自認為不會出錯。
自從上次殺反賊錯開刑獄司的職權後，陳驍就明白了，很多時候需要莽撞，但更多時候要遵守規則。
只要自己在規則內，就不能有人在規則外對付自己。
馬乘風無話可說，點頭表示認同。
皇甫錦道：“你的公審做法有待商榷，但既然陛下已經授予你許可權，我等自然認同。不過要注意，你的所有案卷都要上報，要是查出不合適的地方，自然要追責。”
陳驍無所謂道：“追被！隨你們便。好了，諸位準備好，接下來，認為周助罪大惡極應該被處以極刑的人請舉手。”
唰唰唰……
百姓們紛紛舉手，現場維持秩序計程車兵也爭先舉手。
紫鶯在底下高高舉起右手，激動得臉蛋通紅。
陳驍看向左側，楚賦先舉手，其他人依次舉手。
“看來不需要統計了，全票透過。嘖嘖嘖，周助周大善人，你慌不慌？有沒有臨終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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