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
什麼家長？
是羅布森來現場看比賽了嗎？
法佈雷加斯推推他：“應該是羅布森先生買了票來看比賽了吧, 你快去，別讓人等急了，頭兒這待會兒我跟他說。”
路西爾也沒想太多, 因為羅布森最近一個多月一直不太舒服, 也有催他多出來走走曬曬太陽, 就是沒想到怎麼偏偏選了一個下雨天出來看比賽。
他點點頭，然後提上自己的包, 掏出個口罩帶在臉上，又把鴨舌帽壓低，就能防止被媒體或者是球迷認出來。
那個喊他的切爾西工作人員也沒有廢話, 見路西爾跟過來了就轉身帶路, 斯坦福橋球場不算特別大, 三轉兩轉他們就走到停車場附近。
路西爾今天的心思就還放在其他事情上, 在切爾西內部人士專用的停車場裡提著個包站著, 眼睛盯著虛空的某一點使勁放空，硬是沒反應出什麼問題。
工作人員把人領到約好的位置後，也離開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反正在這站著也出不了什麼事。
球員們都是跟著坐大巴回各自的訓練基地後再解散的, 就像阿森納球員們要先回科爾尼訓練基地, 而切爾西球員們要回科巴姆訓練基地，個人開車來球場是絕對禁止的行為。
穆里尼奧也趕時間，他拜託自己的助教帶著球隊回去, 自己則是蹭了把小黑傘去接孩子放學。
結果一走到那邊，就看見自家崽子狀似失魂落魄地擱那站著，分明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卻能夠看出一種呆呆的感覺。
老父親的心態突然就軟了, 他撐著傘走過去, 把從外邊往裡飄的雨絲都擋住，又態度強硬地接過球包自己背上，也不管西裝配球包到底有多不搭。
路西爾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有點訝異：“怎麼是你？”
穆里尼奧一手撐傘一手插兜，神態瀟灑：“怎麼，我下班後不能來接孩子下課嗎？”
他說著還故意皺起眉頭：“這麼大的人了，不會還要牽著手才能好好走路吧？”
路西爾心裡憋著的氣就像是一個氣球，這會兒被戳了一針，心裡的天氣反而“噗”的一聲放晴了。
“走啊走啊，我今天課上表現不錯，要獎勵一頓美食才行！”
“...你就非得拆我臺是吧？”
兩個人肩並著肩從後門穿過去，倫敦富豪區沒有那麼多的流浪漢和攤販，路上的行人也大都行色匆匆，每張面孔都是富有英國氣質的矜持與冷漠。
穆里尼奧隨手拿的那把傘也不算特別小，但撐住兩個人還有點勉強，緊挨著在路上走倒會稍微好點。
阿森納和切爾西的比賽剛結束，路西爾要是被媒體拍到在賽後跟對手主教練在外面一同用餐的照片，還不知道會引發什麼軒然大波，哪怕他們的舊識早已被大家都清楚。
路西爾還不知道穆里尼奧今天在賽後釋出會上怎麼坑了自己一筆，一個億萬先生的名頭已經掛上來，而葡萄牙人也就真跟下班一樣，把自個兒跟切爾西主帥的身份徹底割席，全當不知道這事。
穆里尼奧在倫敦的住所離球場不遠，走幾步路就到了，期間路西爾還軟磨硬泡地說服了“老父親”自己想吃快餐這種垃圾食品。
漢堡王的雙層芝士牛肉漢堡真的超好吃！
薯條和可樂也很棒！
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需要小小放縱一下的嘛。
穆里尼奧負責撐傘和拿包，被說服之後，眼睜睜看著路西爾熟門熟路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皮夾，然後拿了信用卡去買兩人份的漢堡王。
小皮夾的外觀也有些年頭了，不少地方都已經出現磨損，穆里尼奧看著路西爾拿著卡戴頂帽子就往馬路對面衝，年輕人的背影還是朝氣蓬勃。
他低頭把小皮夾又從西裝口袋裡拿到手裡端詳，皮夾很小，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牌和材質，裡頭除了幾張證件和卡外就是幾張紙幣和硬幣。
哦，還有一張他、羅布森和路西爾的三人合照。
照片上的老羅布森跟現在沒有太大的差別，總是在樂呵呵地笑著。
而他穿著寬鬆的巴薩助教服，雙手抱臂，拽得比隔壁的羅布森還要像個主教練，而不是什麼翻譯兼助教。
那種不可一世的神情倒是保持到現在也沒咋變，除了兩鬢微微染上了霜白之色。
路西爾都還只是個剛過他腰間的小孩，脖子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圈紗布，那是一些不太好的舊傷痕跡。
就連這個皮夾，都是路西爾第一次進入拉瑪西亞青年隊拿到週薪後給他買的。
穆里尼奧一直是個很念舊的人，喜歡把那些有意義的東西長久地留著，路西爾的皮夾，瑪蒂爾達的阿瑪尼外套，以及每次奪冠時的全隊合影。
一個帶著溼氣的年輕人興沖沖地衝進傘裡的世界，穆里尼奧低頭一看，一個超大的袋子，也不知道這臭小子到底買了幾人份的晚餐。
路西爾另一隻手裡還同時握著兩個冰淇淋，他正興奮地開口：“漢堡王的新品誒，他們說這款的名字叫便便冰淇淋，就那個emoji便便，好好玩！”
穆里尼奧抬手準備去接過，嘴裡唸叨著：“合著我工資直接被你花完了吧，還便便冰淇淋，多大的人了都，冬天還吃這麼冷的。”
兩個人分完冰淇淋，繼續往回家的路上走，包和袋子為了防止被淋溼，都挎在靠內的胳膊上。
年輕人吃東西總是很快，沒過多久，穆里尼奧就聽見他咔擦咔擦啃太甜筒皮的聲音。
那張包裹甜筒的紙在修長的手指裡被反覆摺疊，路西爾的神情在口罩之下又有點無精打采。
“若澤，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而且我還很生氣，當時我都不想被換下來。”
穆里尼奧聽著從口罩裡傳出來的悶悶的聲音，怎麼聽怎麼感覺路西爾要開始哭了。
“還有二十分鐘，我還能跑還能衝，我還想進球。”
老父親嘆了一口氣，應該就是在掉眼淚了。
“我不喜歡輸，也不喜歡平局，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單純地喜歡勝利。”
如果是因為大家都試過所有努力但還是失敗的結局，那也不是難以接受的結果，他們可以重新奮鬥去為下一次挑戰做準備。
但做選擇的那個人卻率先認為贏不了，在挑戰還沒結束的時候就選擇了放棄。
路西爾發誓自己真的不是遷怒、也不是責怪，就是有點委屈。
穆里尼奧能有什麼辦法呢，在這個世界上，人們之間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才是常態，然而你還在拼搏努力的時候身後其他人率先擺爛，確實會製造過多的消極情緒。
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
他偶爾也會看看來自世界各地的小說，像三國演義這種中國小說在國外其實也挺暢銷的。
穆里尼奧試圖哄哄路西爾，要知道他還沒怎麼見路西爾掉眼淚過，這十幾年來一隻手就能夠數得清。
但具體該怎麼哄孩子呢，穆里尼奧也覺得很棘手，反正拿主教練給球員打雞血的那一套，應該是不管用的。
他回想著瑪蒂爾達哄兒女的時候都是怎麼說的，然後自信開口：“就是，老師咳咳我是說教授，在說溫格呢，怎麼能這樣，都沒給你發揮的餘地。”
其實按照穆里尼奧的想法，那這支阿森納實在是有太多可以狠批的點了，但不能給孩子營造出一種遇到問題只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的錯覺，所以他就先誇誇崽子，然後再合理提出建議：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可以先跟你的教練提前聊聊該怎麼做，大家是一個團隊，講究的是萬眾一心嘛。”
路西爾還在悄咪咪掉眼淚呢，被穆里尼奧這麼一說，險些笑出鼻涕泡，好在帥哥總是能夠對自己的面部表情進行強勢管理，於是他忍住了，然後試探性地開口詢問：
“所以切爾西主教練會允許球員反對自己的想法嗎？”
穆里尼奧理直氣壯地說：“怎麼可能呢，我給戰術，他們執行，敢在球場上反對，跟隔壁曼聯的那幾個球員一個待遇。”
指的就是曼聯的貝克漢姆和範尼，想跟弗格森對著來，直接被脾氣第一大的蘇格蘭老爺子送到皇馬去了。
路西爾轉頭默默凝視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葡萄牙人全然不覺得自己雙標，還振振有詞：“那我跟溫格也不一樣啊，我就是奔著冠軍和贏球去的，次一檔的完全看不上眼，球員不拼到最後一分鐘就開始擺爛，是絕對不可能的。”
行叭。
穆里尼奧倒也沒這麼獨斷專權，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給球隊的戰術安排是最好的而已。
兩個人走到倫敦的住宅，距離近，薯條開啟之後都還是熱的，漢堡裡的芝士也沒冷卻變得僵硬。
穆里尼奧拿了根薯條戳進漢堡上面的麵包裡，然後開啟番茄醬的封口，往薯條上擠了一點，然後連著漢堡盒子一起推過去給路西爾：“噹噹，有蠟燭的蛋糕。”
“負面情緒解決不了問題，你要做好這種事情會經常發生的準備。我直說了，俱樂部之後的夏窗期轉會目標有你的名字，很有可能下個賽季你會來為我踢球，即便如此，主教練和球員之間也有出現矛盾的可能性。”
“但我覺得我比弗格森還是好上一點，至少賽前會找球員挨個談話，他們可以自由地說說自己在下個賽季裡的想法。”
就是喜歡拉踩同行的穆里尼奧面上笑出兩個小酒窩：“許個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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