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守備沈恪嫡長女沈如煙，年十七——”
一道尖細嗓音響起，襯著雕欄玉砌的宮殿，顯得異常肅穆莊重。
殿中央站著一排衣著精緻，樣貌姣好的女子，聞聽喊聲響起，左側第二位女子從容跪下。
“臣女沈如煙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女子的聲音如空谷嬌鶯，悅耳至極。
龍椅上百無聊賴的趙玉樓眉梢一挑，心道莫不是自己無聊太久有了幻覺，如此端莊大方的聲音竟也能聽出柔腸百轉，欲語還休？
“說句話聽聽。”他道。
本揪心於皇帝久不開口的沈如煙聞言一愣，又道：“臣女恭祝皇上聖體永安，萬事如意。”
沒聽錯。
趙玉樓眯了眯眼，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朕尊無二上，富有四海，朝臣百姓莫不從焉，所欲所得莫不如意，你此言……敷衍了些。”
“皇上自該萬事皆如意，臣女仰慕聖德已久，今一朝得願，欣喜不已，此言實乃對君主最誠摯的祝願。”
聞言，趙玉樓輕笑一聲：“抬起頭來。”
沈如煙微微抬頭，容貌緩緩落入上首之人眼中，杏眼含羞，眉似新月，膚如凝脂，白潤勝雪，眉眼無一不精緻，五官無一不豔麗，合成一處，端得是絕色傾城。
趙玉樓眼裡閃過一抹驚豔，清雅淡然的臉上隱隱多了幾分興味，卻並不明顯。
“你方才說……仰慕聖德，欣喜不已？那若留了牌子，你高不高興？”
“回皇上，臣女自是高興的。”
“若朕不留你呢？”
“不能留在皇上身邊，是臣女沒福氣，但臣女仰慕聖德，此心永遠不變。”
她話落，殿內忽地寂靜下來，良久無言，沈如煙眼皮跳了跳，手指微微發緊，不由回想著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一直看著地面的眼裡也帶了些忐忑，而殿中依然一片安靜。
“……算了。”聽到這兩個字，沈如煙的心沉下去後瞬間又升起一團火，恨不得直接將臉懟到皇帝面前問他是不是眼瞎，想起家中父兄才好懸忍住了這個念頭，只暗地裡咬了咬牙。
不氣不氣，這會兒她該幹什麼來著？
哦，謝恩。
沈如煙閉了閉眼，端正姿態，正欲開口，卻忽地聽到上首之人一聲輕笑。
趙玉樓興致盎然地看著她，一揮手，一旁的太監忙道：“沈如煙，留牌子，賜香囊——”
“……臣女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狗皇帝！！！
*
殿選結束，秀女們或沮喪或興奮地走出來，一輛輛馬車陸續駛離皇宮。
沈如煙心情頗好地回到在京租住的宅子，丫鬟們紛紛上前道喜。
她拋了拋香囊，眉眼得意：“你們姑娘我這般容貌若還中不了選，旁人不是更沒機會了？”
“那是，咱們姑娘在整個江寧都是拔尖兒的好看，奴婢們都不需疑慮，只等著恭喜姑娘便是了。”沈如煙的貼身丫鬟沉香笑道。
聞言，沈如煙臉色僵了僵，不由想起方才，咬了咬牙，她被嚇得心都跳嗓子眼了，還以為狗皇帝瞎了眼，自己就要落選了，沒想到還真是……驚喜啊。
什麼恪規守禮當世明君，就是個惡趣味十足的狗皇帝！
大周朝歷經三百餘年，國力強盛，八方來朝，如今在位的是景平帝趙玉樓，現下二十有六，登基已有七年之久，素來也算恪守君德，暫時還沒看出來有昏君苗頭。
沈如煙的父親沈恪是江寧守備，雖只是個五品官，不過在江寧到底還算說得上話，沈恪有一子一女，長子文武雙全，幼女傾城之貌名滿江寧，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門求娶。
也是沈恪穩得住，沈如煙又沒開竅，這才等到了三年一度的選秀，卻不知讓多少兒郎們私下嘆惋。
以沈如煙這般容貌，沒有人懷疑她會落選，包括她自己。
隨口應和丫鬟幾句，她腳步輕鬆地走到軟榻邊坐下，來回打量著手裡的香囊：“不愧是宮裡出來的東西，不說做工，只這料子便是極珍貴了，換做在江寧，也只有在年節時候，咱們才捨得用這般好的料子。”
不過是給秀女的香囊罷了，竟也捨得用這般好東西，可見宮裡是不缺的，而那些地位尊貴的娘娘們又不知是如何一番奢華景象了。
“對了，選秀可還有其他輪選？”沈如煙似是想起了什麼，忽問道。
“選秀三年一次，今年是當今登基後第二回選秀，各家參選的秀女都在了，今日是最後一輪殿選，再沒有旁的。”沉香回道。
“可今日一同的那些秀女們都同我一般家世不顯，出身最高的也只是太僕寺卿家次女，那些位高權重的世家大族，送來參選的都沒幾人……莫非她們與我不是同一批，或是已經免了參選，直接入宮？”
一旁的沉雪接話道：“隔壁吳姑娘回來時，奴婢正好經過，瞧著她眼睛紅紅，像是剛哭過，便同她家婆子多聊了幾句，聽她說，如今宮裡的娘娘們，大多出身都不高，唯二家世好位份也高的，只當今皇后娘娘和玥貴妃了。”
“吳姑娘？她都入選了還哭什麼。”沈如煙聽到前半句，面帶驚訝。
“世間女子千千萬，總有那不願入帝王家的。”沉雪沒好意思直說，不是所有姑娘都像她家姑娘一樣對後宮抱有莫名期待的。
“真奇怪，只願她入宮後還能懷著這念頭，我也能少個對手。”說完，沈如煙一頓，凝眉想了想，又偏頭一笑，“不過以她那般容貌，倒也奪不了我的寵。”
“姑娘……”
眼見沉香又要念叨，沈如煙忙無奈接著說完：“不必同旁人交惡，皇后娘娘是定遠侯之女，將門之後不能得罪，玥貴妃是太傅獨女，位高權重也不能得罪。”
沉香一笑：“姑娘聰慧，奴婢自是不擔心的。”
“能不曉得麼，出門之前父親耳提面命多少回了，我記不下來都別想出家門，更遑論來選秀！”
“是是是，咱們不需同她們爭個高下，憑著姑娘的容貌，只牽住一個人的心，便足夠了。”沉香笑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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