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煙微微勾起的唇角在看清情況後，頓時僵在了臉上，甚至頭一回當眾失了態，神色震驚地看著這群格外放飛自我、形象全無，個個“真性情”的嬪妃們。
這這這、後宮是真的沒有她們在乎的人了嗎？？？
柔妃拿著路邊拽下的樹枝條追著麗妃打，嘴裡還唸唸有詞：“我叫你塞大皇子給我，我叫你塞大皇子給我——”
麗妃提著裙襬左逃右避，還不忘為自己辯解：“大皇子與大公主年紀相仿，正好是個合適的玩伴，姐姐此後也有了兒子依靠，不正兩全其美？這可是莫大的造化和福氣啊！”
柔妃一把抽了過去：“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姐姐怎麼就不懂妹妹一片苦心呢——”
“誰跟你姐姐妹妹，欠揍！”
沒了皇后鎮場子，柔妃徹底放飛自我，打得虎虎生風，而麗妃看著柔弱，卻靈活得緊，一時之間柔妃竟討不到便宜，兩人你追我趕，本來花團錦簇的御花園被她倆禍害的平白添了不少狼藉。
而方才在坤寧宮還假裝攔一下的佳麗三千？
不好意思，沒空。
禧嬪兩眼發光地拍手鼓掌，火上澆油，其他人三三兩兩或坐或站，看熱鬧看得起勁十足，得空了還指導一下柔妃力道巧勁兒哪哪不對，麗妃哪哪衣裳又沾了灰塵。
至於和事佬賢妃？
——賢妃正與衛昭儀面對面站著，臉上帶笑，卻扭曲十足。
“姐姐向來賢惠溫柔，寵愛平平不過表象罷了，瞧瞧您的封號，‘賢’——這是多大的榮耀和肯定，可見皇上心裡是有你的。”衛昭儀笑容滿面，彷彿這是自己的封號一樣高興。
而把溫柔賢淑刻進了骨子裡的賢妃，此時額角青筋都在隱隱跳動：“豈敢與妹妹相較，論起寵愛，人老珠黃的本宮可不敢居高，哪像妹妹，年輕貌美，聖眷優濃呢。”
“姐姐這話不對，您自潛邸便伺候著皇上，這等情分哪是誰都能求來的，這般福運可珍貴極了，姐姐安心，妹妹此後一定多誦經祈福，求佛祖保佑姐姐日日侍寢，盛寵不衰～～”
“去你的盛寵不衰！”賢妃終於忍不住開噴了，“多大臉呢，還求佛祖？平時不燒香，有事求人家就換個嘴臉，佛祖認得你是哪根蔥麼！”
隨著她一句句不帶髒字的話脫口而出，沈如煙的表情越來越微妙，要說她覺得後宮哪個還算正常，那一定就是賢妃了。
誰想她不是正常，只是藏得深啊。
三妃之中，竟只有麗妃的封號名副其實！
“怎麼的，就許賢妃你拜佛求香，旁人一點不能沾唄？什麼道理！”衛昭儀嗤笑一聲，“也虧得你日日拜佛，想必佛祖心下感念，更能保佑你寵愛漸盛，早得貴子了。”
“你才早得貴子！你全家都早得貴子！”
“——你罵誰呢！”
……
這邊罵著，那邊打著，後頭一群看著，各幹各的，竟也絲毫互不影響。
沈如煙看著她們，隱隱有些懷疑人生。
這是宮鬥？
……好像也沒錯的樣子，畢竟她們真的不像表面那般和氣團結，坤寧宮裡一個個都裝的人似的，一出來就原形畢露，互相不對付得很，她們確實在鬥沒錯啊。
只是很費解——她們為什麼都在“詛咒”對方得寵生子，還自以為很惡毒的樣子？
不太能看得懂你們的世界呢。
觀摩了一會兒，沈如煙神色凝重地開始盤算起自己以後該怎麼爭，她要如何才能從這群不走尋常路的女人中間脫穎而出。
不，脫穎而出太簡單，只要言行正常就行，可問題是……狗皇帝他喜歡正常的女人不？
細思極恐。
為了不被胡亂甩打的柔妃殃及到，沈如煙腳步輕移，悄悄往角落退著，卻冷不防與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睛對上。
！！！
夭壽啊！！
她險些被嚇厥過去，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偏頭看著眼前一襲紫袍，抱著孩子的男人，怔愣片刻後，她心跳不由快了些。
既心動於這人容貌昳麗，風姿卓然，又心動於他的身份。
殿選當日是她離狗皇帝最近的一次，只是礙於規矩，不能直視聖顏，所以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狗皇帝長什麼模樣，可這並不妨礙她認得紫色常服上繡著的五爪金龍。
——這是狗皇帝！活生生的狗皇帝！！！
沈如煙不可抑制的面上帶出了些惶恐，忙屈膝道：“參見皇上。”
裝不認識以博好感這種騷操作還是免了，都是經過事前培訓的，這種小手段明擺著將皇帝當傻子，你肯說也得人家肯信，當誰眼瞎看不見那五爪金龍呢！
她覺得自己不傻，所以她選擇將聲音放輕，力保不遠處那群正作妖的女人們都聽不到動靜。
獨處機會難得，可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趙玉樓明顯是記得她的，唇角微勾，輕輕挑了挑眉：“嚇著了？”
遠處怒吼聲吵架聲不絕於耳，沈如煙面色淡定地搖了搖頭，睜眼說瞎話：“姐姐們童心未泯，一道玩耍，臣妾為她們開心，並未嚇著。”
聞言，趙玉樓詫異地笑了一聲，好似覺得有趣：“竟是個傻的。”
沈如煙：“……”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趙玉樓又看了她一眼，悠悠道：“知道為什麼她們不想養大皇子嗎？”
沈如煙看了眼他懷裡粉雕玉琢，乖巧異常的小男孩，這怕就是沒了親孃又遭人嫌棄的大皇子了，她搖頭道：“臣妾不知。”真可憐，瞧著才四五歲呢。
“你猜猜。”
“……大抵是大皇子剛喪母，傷心欲絕，姐姐們心地善良，不忍將他立刻從母妃身邊帶走吧。”雖然這大皇子看著半點沒受影響的樣子。
聞言，趙玉樓低低笑了聲，朝她勾了勾手指。
沈如煙猶豫一下，上前幾步，站在他面前。
趙玉樓俯身，微微貼近她耳邊，聲音極輕道：“大皇子生母是周婕妤……四年前就死了——”
這語氣滲人的緊，沈如煙成功被他嚇得一抖。
“哈哈哈——”
趙玉樓忍不住大笑起來。
沈如煙咬了咬牙，怎麼來著，她就說這狗皇帝惡趣味吧！
正在此時，一隻微涼的手撫上她鬢側，輕觸間激起一陣戰慄。
“果然美人生氣都是極美的。”趙玉樓讚歎道。
“臣妾不敢。”沈如煙忙屈膝。
趙玉樓的手落到她髮間，順勢輕撫了幾下。
感受到頭頂的碰觸，沈如煙心下一動，微微抬頭看他，眼眸流轉間嬌態動人，一雙眼睛更似盈盈秋水，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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