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和池揚家並不在一個區,池揚每週末回家都需要轉兩趟地鐵。
他覺得這樣太浪費時間了,於是對陸嵐說以後除了放三天假之外的時候就不回來了。陸嵐同意了,返程的時候給他裝了三大包各種各樣的東西。
池揚推拒不掉,只好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轉了兩趟地鐵,又從地鐵口打了輛車到出租屋。
剛走到樓底下,他就聞到一股糊味。
他皺了皺眉,先坐電梯上三樓,隨著電梯樓層一層層往上,那種糊味就越來越明顯。
他開了出租屋的門,把東西放下後趕緊從爬樓梯到四樓,用力敲了敲江絢的門。
一分鐘後,江絢開了門,鋪天蓋地的糊味彷彿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撲了池揚一臉。
池揚看著他的尊容,足足愣了三秒,“你在幹嘛?”
江絢難得有些尷尬,“做飯。”
池揚快步走進廚房,廚房此時的樣子比江絢還精彩,到處一片狼藉不說,擺在灶上的鍋裡面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早已看不清它的原形。
“你在大鍊鋼鐵?”池揚立刻把鍋從灶上拿下來,把裡面的東西都倒進垃圾桶,然後把一旁的水龍頭開啟,把鍋放進水槽裡。
“你,”池揚走過來握住江絢的肩膀把他整個人轉了一圈,“去換衣服。”
江絢被他推進房間後,池揚轉身認命地拿起帕子,先把灶臺給收拾了,又把瓷磚上的油給擦乾淨了。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江絢換了衣服,走出來問。
池揚沒好氣地說:“我再晚點回來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燒死了?”
“那倒不至於。”江絢正色道。
“你本來在做什麼?”池揚從地上站起來。
江絢想了想,“忘了。”
“靠,”池揚簡直想把他摁進水槽裡,“你連你在做什麼菜都忘了?”
“靠,你連你在做什麼菜都忘了?”江絢小聲學他的語氣。
池揚瞬間笑了,“你再學?”
“你再學?”江絢繼續一板一眼地跟著說。
池揚“嘖”了一聲,走近江絢,猝不及防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怎麼樣,還學嗎?”他問。
“怎麼樣,”江絢看著他,“還學嗎?”
下一秒,池揚封住了他的唇。
池揚到今天才深刻體會到了為什麼單身的人總是對情侶有那麼深的怨念,就像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和江絢在一片狼藉的廚房也可以分分鐘進入愛情電影的氛圍。
池揚退了一步,看著江絢,“你晚上一個人睡覺害怕嗎?”
江絢的睫毛揚了揚,勾得池揚心裡發癢,像是春天走到了一排柳絮樹下,“我想,我應該說我害怕。”
“那你還不快說。”池揚惡狠狠地催促道。
江絢從善如流道:“好的,我很害怕。”
“那,你搬來樓下和我一起住吧。”
江絢低下頭笑了,“我記得樓下好像只有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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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江絢搬到了三樓。
本來只能每個晚上心照不宣地在電梯裡碰面的兩個人現在天天都能見了。
池揚深刻反省了自己是不是有病,否則應該在他們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應該讓江絢搬下來,而不是人在同一棟公寓裡卻感受著異地戀的氛圍。
他們每天一起吃早飯,池揚拐一圈把江絢送進學校,然後自己再進七中。到了晚上再一起回家,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背書。到了週末,他們一起到附近的菜市場去買菜,然後池揚回來做飯,接著在根本站不下兩個人的水槽邊強行一起洗碗。
週末是他們唯一能夠放鬆的時間。
因為選擇了再來一遍,所以註定要比第一遍辛苦數倍。池揚教室的窗子正好對著江絢他們學校,他坐在窗邊,每當天黑了一抬頭就能看見那邊幾排亮燈的教室。
他先開始不知道江絢在哪一間,後來到了深夜,他身邊的同學一個個走了,那邊教室的燈也一盞盞熄滅,只留下一盞燈。
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每當他被題海攪得心煩意亂的時候,他抬頭看見那盞燈,雖然遠遠的除了一點光什麼也看不見,他的心卻總能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讓他能夠再次專注下來。
他們都在黑暗中前行,但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朝著共同的方向,總能等到天亮的時刻。
等到池揚下晚自習的時候,整棟樓也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把燈和教室門關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遇到了打著哈欠的張主任。張主任一看是他很驚訝,“我還以為這個點學校早就沒有人了呢。”他笑著說,“池揚,雖然學校晚上不限定自習時間,但你也要注意身體,現在離高考還有很長時間,不要高考還沒考,身體先垮了。”
池揚隨口答應著,他們一起走到一樓,張主任突然“啊”了一聲,“下雨了。”
池揚一看外面,果然,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豆大的雨滴已經落了下來。
“張主任我先走了。”池揚飛快地說了一聲,然後匆匆跑出學校,一直跑到江絢他們學校門口,剛好這時江絢從學校裡出來。
眼下是夏天,他們都穿著短袖,也沒有多餘的衣服,池揚跑過去用手擋在他頭上,“你還好嗎?”他喊。
江絢看見他有些緊張的神色道:“沒事,我早不怕下雨了。”
池揚動作頓了頓,還是沒有把手放下,“雨水溼氣進了身體也不行啊。”
江絢伸手把他的手拉下來,“算了,這麼大的雨也遮不住什麼。”
池揚牽住他的手,“我們跑吧。”
江絢:“好。”
然後他們開始往前狂奔。
夏日蒸騰的水汽被他們踩在腳下,新鮮的空氣混雜著雨水灌入他們的五臟六腑。
跑著跑著,池揚突然在大雨中笑了起來。
江絢問:“怎麼了?”
“你知道,”池揚邊跑邊問,“法國大革命是哪一年嗎?”
江絢:“啊?”
“1789年!”池揚大聲說,“7月14日,憤怒的人民湧向巴士底獄,”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有人拿著長矛,有人手舉斧頭。他們喊道‘到巴士底’去!”
江絢也笑了起來,“我們像兩個瘋子。”
“上哪兒找我們倆這麼好看的瘋子。”池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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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家的時侯,裡裡外外都溼透了。
池揚讓江絢先去洗澡免得著涼,他則先去把溼透的校服換下來洗了,晾好。
江絢洗完出來,他的頭髮已經越來越長了,洗了過後垂在他身後。
“你也不嫌麻煩。”池揚走過去,把他手裡的吹風機拿下來,“我給你吹。”
江絢從鏡子裡看著他,池揚吹了一分鐘,無意中和他眼神一觸,他笑笑:“不行,我給你找個凳子坐下,這樣舉著太累了。”
他去客廳拿了個小凳子過來,然後繼續開啟吹風機給江絢吹頭髮。他從頭頂吹到髮尾,手指輕輕在江絢的髮間穿插著。池揚沒有留過這麼長的頭髮,不知道原來感受原本溼漉漉的頭髮在掌心慢慢變得乾燥,是這麼一件讓人感到喜悅的事。
等到他把江絢的頭髮徹底吹乾的時候,他輕輕喊了一聲江絢,才發現江絢已經睡著了。
他腦袋輕輕垂著,細長的睫毛也跟著垂了下來,像個初生的嬰兒,池揚蹲下來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根本不忍心叫醒他。
池揚想了想,輕手輕腳地把他打橫抱起來。睡夢中的江絢蹙了蹙眉,不過沒有醒。池揚小心翼翼把他抱上床,又把被子扯過來給他蓋好。
池揚又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轉身去自己去洗澡了。
他飛快把澡洗了,把客廳廁所的燈都關了,又把毛巾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放回原處,這才重新躡手躡腳地從另一側上了床。
“你動作太慢了。”江絢突然睜開眼慢吞吞地評價道。
池揚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壓低聲音:“你怎麼醒了?”
江絢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池揚尚且光裸的背上,池揚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乾咳了兩聲,“我告你性騷擾了啊。”
江絢伸手在池揚背上斑駁的舊傷上摸了摸,“還痛嗎?”
池揚笑了,“都多久了,怎麼可能還痛。”
江絢不說話了,他的指尖微涼,從池揚的傷口上一條條輕輕地摸過去,池揚想躲,又覺得就這麼轉過去也挺尷尬的。
“那個人,他還來找過你嗎?”他只能找了個話題。
“沒有,”江絢反問,“他來找過你嗎?”
池揚嘆了口氣,“找過又怎麼樣?你就是太單純,沒和這種無賴打過什麼交道,對這種人就不能順著他來,他遲早蹬鼻子上臉……”他突然不說話了。
因為江絢不知什麼湊上來,在他背脊上舊傷上落下一吻,他動作很輕,好像還怕弄痛了池揚,但是這清晰的觸感和指尖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幾乎是一瞬間,池揚感覺自己鼻子不爭氣地酸了,緊接著它的配套服務眼睛模糊了起來。
“江絢,”池揚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變形,“我有時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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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深深感覺到完結的腳步一天天近了啊~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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