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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的薛定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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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受傷

 老林身上的脂肪和林木一樣沒有白養那麼大,吃了那麼多高蛋白的食材也沒有浪費――他好像比別人血多。受的傷雖然嚴重,但是並不致命。林木的胳膊被那人劃了好幾道口子,腿也破了在流血。老林蹣跚著走到車前,開始翻找起來。但是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紙巾毛巾之類止血的東西。沒有辦法,他就在地上撮起一些乾燥的泥土,用指頭細細捏了,撒在林木的傷口上。然後再是他自己的。

 “不用按住!”他說。林木的手此刻瑟瑟發抖,腿瑟瑟發抖,腦子也瑟瑟發抖。那人應該已經死了,被老林拖到樹林後面的小溪邊,還來不及處理,只是不易被人發現而已。

 林木曾打過架,說起來難為情,竟然是為了女同學打的,她一開始還不知道。

 魚子醬這個外號是胡小毛第一個叫的,那一次剛好是化學課,課間休息,胡小毛不知道怎麼就拿到了虞子衿的作業本,看著她的名字就“魚子醬魚子醬”地哇哇大叫,一些胡小毛的跟班也跟著起鬨。林木看到自己的同桌先是氣得滿臉通紅,把化學書使勁地往桌子上一摔,然後就趴著嗚嗚地哭起來了,整整一節課都沒有抬頭。胡小毛的爸爸坐牢了,他也是個小混子,老師都不怎麼敢惹。林木很生氣很生氣,但是他沒有勇氣挑戰這幾個混蛋。

 放學回家吃完晚飯,媽媽關切地問他怎麼了。他沒有回答。躺在床上林木開始翻來覆去地想,想了大半夜,魚子醬和媽媽的性格太像了,溫柔得撈不到碗裡,因為媽媽的緣故,林木最終決定要為同桌出一口氣。

 雖然他們人多,但自己可以設計讓胡小毛落單,再跟他單挑。但是第二天到了學校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妙計,快下晚自習了,眼看報仇大計就要落空,林木一狠心,站起來走到胡小毛桌子跟前,跟他說出來,找你有點事。全班同學瞬間都驚呆了,全校敢這種口氣和胡小毛說話的學生林木是第一個。胡小毛被約到操場,兩人一到地點就都明白了,林木說臥槽小胡說找死然後就扭打在一起。少年人下手沒輕重,胡小毛力氣大把林木打倒,林木下死手狠拍了胡小毛一板磚。原來林木在這個約定的地方藏了一塊磚頭。這下胡小毛明白了原來富二代也不好惹。打到一半同學們喊來了秦老師,秦老師上來就是一人一個大嘴巴子。她才不在乎胡小毛什麼坐牢的爹,林木什麼有錢的爸。

 即使賠了一筆醫藥費,他們在全校同學面前檢討,也不妨礙他們兩個成了死對頭,經常找機會幹一架。胡小毛糾集一幫人,林木也慢慢從小胡欺負的物件裡聚了一幫人,兩派均以美斯樂正統流氓自居。

 沒想到的是打來打去不到幾個月時間,機緣巧合他們竟然成了朋友。美斯樂鎮和周邊一個傣族人的村子一直有矛盾。胡小毛有一次被人喊去助拳,結果就被傣族人打得落花流水。正好小燕司機開車路過,就隨手救了他一把。路上小燕司機警告他不要再和林木為難,否則他們大人就要介入了。胡小毛爸爸出事,他並沒有什麼社會朋友或大哥罩著,加上小燕司機救了他,便就坡下驢找人說情,希望和林木化敵為友。

 他們兩個互請了一次冷飲,就成為了朋友,小胡笑話富二代都重色輕友,見一個同桌愛一個同桌,逮誰就跟誰說這件事。林木警告他也沒有用。他們的和好再次轟動全校,連校長都出來接見他們並親自談話,還在學校集合大會上公開表揚。

 魚子醬也不好不表示些什麼了,她託人向林木捎來一張紙條,但時間久遠林木現在已經不記得什麼內容了。大概有一句是義大利詩人哥爾多尼的詩:什麼是什麼的生命之神......如果她早一點給林木這個聖諭,也許他們就能開始點什麼。可惜的是等何麗華把這個紙條給他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年多,他們已經分班。何麗華裝作不好意思地說是自己不小心忘記了。

 但這種小兒科的少年韻事和能和眼下這種人命事件相比嗎?過去的根本不值一提。林木恍恍惚惚,腦仁子疼,總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坐在地上,埋著頭,不敢面對天空。但是胳膊確實在疼,鑽心的疼,腿上的血還在流。

 由於一切來得猝不及防沒有徵兆,老林盤腿坐在地上也說不出話來。北面的運動鞋上沾著血跡,還好沒有穿他那件拉風的藍西裝,穿著一身阿迪達斯運動裝,太陽照在他那傷口一樣的三葉草上,太陽似乎也在流血。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真沒想到啊。”林金榮感嘆道。

 林木沒有力氣和他說話,渾身虛脫了一樣地蜷成一團。對一個少年來說,這一切真的是天塌了,地漏了,空氣滅絕了。林木的腿一直在抖動,有個詞叫做“篩糠”,用在現在完全恰如其分。

 老林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白駱駝,滿不在乎地想點上一根,然後他摸了半天,終於找到打火機。林木看到他撳一次性打火機的手明顯在顫抖,打了幾次幾次打不著火。半天終於點著了,故作鎮定的他在煙上深深地親了一大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像是長舒了一口氣。煙霧從他嘴裡噴出來,亮藍亮藍地,順著太陽光延伸著,像一個時光之錐。他們倆看著這個錐,並表示都不認識。

 他也不知道今天帶林木來這裡到底是兇是吉,林木也不知道,人生的光線受到命運的重力開始彎曲,形成一個引力透鏡,隱隱地看到未來,但那些都是假象。

 老林吐掉嘴裡的還剩一半的菸屁股,說,剛才差一點報銷。他聲音有點顫抖,為了安慰兒子,朝林木硬是笑了笑。林木想原諒他,很想,但是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們都沉浸著麻木和顫抖中無法完全恢復,也就都不再說話,就像一大一小兩座山一樣沉默著。

 鬆開傷口,他的嘴唇還留著血,但已經開始彈奏那個林木永遠都不想再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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