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晴晴依舊盯著門外，“我不累，還想坐會兒，你忙完了先休息吧。”
劉嬸眉目糾結的看了她片刻，又嘆了口氣，才繼續往屋內走。
客廳裡只剩肖晴晴一個人，她始終坐在沙發上看著門外，屋外依舊是一片漆黑的風雨夜。
在這個風雨夜裡，從詹皓景別墅開出去的兩輛車在道路上瘋狂的賓士。
詹皓景控制著腳下的油門，扣緊方向盤，緊皺眉頭，透過被密集的雨點打得“叭叭”響的擋風玻璃窗，看著前面飛馳的白色奧迪。
雨刮器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剛刮過玻璃面，玻璃就又被砸下來的雨點沖刷得一片模糊。
前面奧迪車的尾燈，透過被瓢潑下來的雨水覆蓋的擋風玻璃，成了模糊扭曲的兩個紅點。
詹皓景現在心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千萬不要出事。
六年前的那場災難，他不想再重演一次。
在這樣風雨雷電交加的夜裡，六年前事發的那種自責和無力感彷彿近在身側，他所有的毛孔都再次嗅到了那種讓人不安的味道。
“噼啪”打在車身上的雨點，也打在他心上。
突的一束強光透過玻璃刺過來，他本能的一眯眼，腳下油門一鬆，踩上剎車。
輪胎在溼漉漉的地面摩擦出尖銳的“嘎~”一聲，車身猛烈搖擺的同時，他聽到了“嘭”的一聲震碎人心房的巨響……
被雨水沖刷的溼滑道路上，陸續有車停下，從車上下來的人遲緩試探的圍攏……
雨還在繼續，一道道閃電把漆黑的雨夜照得瘮人的白。
肖晴晴坐在別墅客廳內的沙發上始終未動，睜大眼一直看著門外，像是一座凝固了的雕塑。
天光漸漸泛白，閃電雷鳴漸收，雨一點一點變小，天空被雨後的朝霞映紅。
屋外的草坪和大樹被雨水洗禮過，油亮油亮，生機勃勃，在雨後的清新空氣中隨風輕擺，舒展枝葉。
詹皓景始終沒有回來。
肖晴晴依舊坐在沙發上，看陽光一點一點照進門口。
她空蕩得投顆石子都能聽見回聲的心，開始輕顫。
眨了眨乾澀發疼，卻依舊明亮的眼。
挪了挪身子，想起身去屋外看看，發現雙腿麻木得沒有知覺。
她彎腰，伸手揉著自己的雙腿。
身旁沙發上的手機突地響起，她驚跳著抄起看了眼，眼中劃過一道光亮，空洞的心房裡又開始跳躍，迅速接起。
“你有沒有事？”聲音沙啞。
電話那頭一陣安靜，靜得肖晴晴心慌。
片刻，那頭終於出聲：“我沒事。”嘶啞得不像話。
肖晴晴的心一沉，這三個飽含的痛苦和無助的字，讓她聽出了“有事”。
電話兩頭開始陷入沉默，好像誰都不願意打破這種安靜。
不安在血管裡迅速漫延，讓肖晴晴身體開始輕顫。
她緩緩握緊顫抖的手，挺了挺背脊，握了握手機，眸光輕顫，盡力平靜的問：“你在哪？”
片刻，那頭才傳來詹皓景嘶啞無力的聲音：“醫院。”
明明都猜到的，肖晴晴的心還是止不住的狂跳，哽著聲問：“她……怎麼了？”
好半晌，她才聽到了詹皓景沉重似有哽咽的聲音：“出車禍了。”
肖晴晴胸口一堵，腦中一白，她跟詹皓景，完了……
：
嘴唇顫抖了幾下，“嚴重嗎？”
“不知道，現在還在手術室。”
這樣不安的詹皓景，卻讓肖晴晴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他最需要安慰。
生死一線，六年前，他經歷過一次。現在，又要再次面對。還是同一個女人，又是因為他，任是再強大的人，也難以承受。
她作為這件事情的導火索，也該去看看莫語。
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肖晴晴柔聲問：“在哪個醫院？”
“齊安。”
“等我。”
詹皓景立即出聲：“你別過來了，我晚點回去。”
肖晴晴沒有出聲，掛了電話。
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看螢幕，抬頭看向屋外的一片萬里晴空，長舒一口氣，從沙發上起身，上樓。
進到詹皓景房裡，走進洗手間，擰開洗手槽的水龍頭，接了幾捧涼水撲在臉上，讓自己清醒些。
抬頭看向鏡子中還掛著水珠的那張臉，蒼白，眼下兩抹烏青，眼珠卻漆黑的亮，她機械的扯了下唇。
直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隨意扯了毛巾把臉和手擦乾，轉身，步出洗手間。
走到更衣室，幫詹皓景拿了一套衣服，他最愛乾淨，隨時都要整整潔潔的。
然後直奔齊安醫院。
她到醫院時，莫語已經出了手術室，剛住進了VIP病房。
肖晴晴找到詹皓景告訴她的門牌號，站在病房外握了握手中拿著的手提袋，深吸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
房內病床前或坐或站的三個人同時向她看過來。
肖晴晴愣了愣，她怎麼都忘了，何玫和吳雨會在。
她愣神的一瞬，何玫本哭喪的臉變成滿面怒容，從病床前的椅子上“噌”的向她衝過來……
“莫語跟詹皓景在一起這麼久，你竟然不要臉的插足當小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吳家的家產你想要，莫語的男人你也搶，你是要搞得吳家家破人亡你才罷休！”
肖晴晴面無表情的站在詹皓景身後，冷看著何玫。被她說得憤怒、難受交錯在心中碾過，就當她是因為女兒出事瘋了。
詹皓景皺眉，“吳夫人，有什麼不滿你儘管對著我來，何必遷怒於晴晴。莫語出事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
何玫轉眸看向他，氣息不穩，指著他身後的肖晴晴，“如果不是因為她，莫語怎麼會大半夜跑去找你，受了刺激情緒不穩出事？”
詹皓景胸口一悶，盯著何玫，“吳夫人，我說了這不關晴晴的事，莫語受刺激也是因為我。”
何玫才不管他說什麼，惡狠狠瞪向肖晴晴，“她就是個災星！從她出現，吳家就沒安寧過！耀清被她氣得三番五次進醫院，差點沒命！現在又害得我女兒躺在這昏迷不醒！”
“吳夫人，請你適可而止。”詹皓景冰冷的聲音中壓抑著不耐。
肖晴晴終於有些忍耐不住，她再有錯，也輪不到何玫在這對她頤指氣使。
“詹皓景，吳夫人要找的是我。”說著從詹皓景身後側身進來，面對何玫。
詹皓景看著她，微擰了下眉。
肖晴晴面無表情的看著何玫，“吳夫人，這裡是醫院，如果真為了莫語好，你就讓她好好休息，不要大喊大叫。”
何玫怒瞪她，“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
我。”
肖晴晴淡道：“這也正是我想跟你說的話。”
何玫圓睜著眼，震驚的瞪著她。
肖晴晴一臉平靜，“第一，我承認我把吳先生氣進過醫院，但是，這次吳先生差點沒命，跟我並無半點關係。
“第二，我對吳家的家產沒有興趣，如果有興趣，我早就住進吳家，對吳耀清百依百順，還跟他作對幹什麼？
“第三，莫語現在這樣，我也不好受，我並沒有害她，車是她自己開的。你與其在這對我大喊大叫，不如去陪著她，照顧她，等她醒來。”
她說得不偏不倚，義正言辭，讓何玫一時也無了話。
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這個時候也絲毫不見示弱。
只能不甘的道：“你別以為說這些就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在一旁一直未出聲的吳雨，趕緊走過來，摟上何玫的肩，把她往房裡帶，“媽，這個時候不要再鬧了，莫語醒過來最重要。”
詹皓景看了眼安靜下來的何玫，看向還站在身前的肖晴晴，伸手拉住她手，帶著她出了房間，把房門關上。
一路拉著她出了住院大樓，走到一棵安靜的樹下，扶住她雙肩，微擰著眉，“說了讓你別來。”
肖晴晴抬頭看他，他看起來很疲憊，漆黑的詹眸中有濃濃的倦意，眼下的烏青是一夜未閤眼的結果。
一向光潔的下巴上也冒出了點點淡青色的鬍渣。
肖晴晴的心微微發疼，伸手撫上他臉，指尖在他細膩的皮膚上摩挲，眼在他臉上游走，“我總不能一直逃避，把所有的事情都讓你一個人承擔。莫語出事，我也有責任。”蒼白的笑了笑，“一個何玫我還是可以對付的。”
她的話和柔軟的聲音一下撞進詹皓景心底，讓他涼了一夜的心回了些溫。
勾了勾唇，雙手捧住她臉，“該我承擔的我就得承擔，莫語的事本來就不是你的責任，不要往自己身上攬。”
肖晴晴只看著他，不語。M.Ι.
詹皓景拇指在她眼底輕輕滑過，漆黑的眸中是心疼，“為什麼不好好休息？”
肖晴晴努力笑了笑，“還說我，你也一夜沒閤眼是不是？”
“我是有事。”
肖晴晴不置可否，落在他臉上的眸微微上移，他一向整齊蓬鬆的發有些凌亂，她伸手幫他細細整理起來，“你有事，就不許我有心事了？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你們開那麼快，我能放心嗎？”
詹皓景心裡一酸，一把把她抱進懷裡，臉緊緊靠在她發上，眸中隱隱顫抖，為什麼會這樣？
好不容易他們瞭解了彼此的心意，卻又發生這樣的事。
他不安，感覺這份突來的幸福好像隨時會溜走，卻無可奈何。
“晴晴。”詹皓景從喉間擠出的聲音嘶啞壓抑。
“嗯？”肖晴晴輕拍著他背。
這個動作，安撫了詹皓景緊繃了一夜，疲憊至極的心。
他的身體一點一點放鬆，輕倚在她身上，“晴晴，等莫語好了，我們就對外宣佈我們已經結婚的訊息。”像是要安撫自己的不安，也要給她一個承諾。
肖晴晴嘴角微翹，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雙眸明亮，“好啊。”總要有些憧憬，即便不可能實現，也比一點期盼都沒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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