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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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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016章 長鋒

 依照大宋聯調司編撰的《間諜經略》,不可向無關者洩露同袍之真實姓名、身份、來歷,此乃每個大宋間諜皆須遵行之則,是故,周、葉二人在衛姝在場時只以破軍稱呼趙譚。

 趙譚原是被掠至白霜城的普通宋人,三年前,他在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一名宋諜,併成功助其脫逃,就此立下了大功。

 後經多番考校合格,並由那名宋諜引薦,趙譚也成為了一名大宋隱諜,並被破格納入大宋聯調司麾下,職司“長鋒營”校尉。

 而長鋒營,便是大宋專事培植間諜的地方。

 大宋聯調司的全稱是“大宋朝聯合調查司”,乃是延用前朝大漢朝的一處官署,由皇帝陛下親自執掌。

 十一年前,聯調司秘密成立了一支隱軍,便是長鋒營。

 “長鋒如劍,直取敵囚腹背;孤軍深入,此去莫問歸途。”

 此乃長鋒營設立的那一日,由宋太祖親筆題寫於營地正中石劍上的話。

 而自成立之日起,數不清的長鋒將士便遠赴敵國,刺探軍情、傳遞訊息,遙助大宋抵禦異族侵襲。

 疆場上的征戰固然壯闊,那些藏於暗處的廝殺,亦有著毫不遜於前者的兇險與慘烈。許多長鋒將士就此無聲殞落,連姓名都不為人所知。

 然而,他們依舊前赴後繼,縱使行走於刀尖之上,亦無所畏懼。

 “生如長鋒、逝者無名”,這是每一名長鋒將士入營時皆須背誦的律例,亦是所有宋諜所持的信念。

 “我與趙譚原本約定申初在老地方碰頭,再由我暗中綴著他與阿琪……嗯,是與衛姑娘會面。可我昨天一直等到申初過半也沒見到他的人,我當時很是擔心。”周尚說道。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望向窗外的視線中還有著一絲悔意:

 “我本不該聽老趙的話的。他一力說要多透露一點他的訊息給阿琪……給衛姑娘,還說必須由他親自現身交接圖紙,不然衛姑娘只怕不會上鉤,我這才被他說動了。”

 “他說得對。”葉飛接下了話頭,拭斧的動作亦隨之一頓:“想要贏面兒足夠大、足夠多,就必須捨得下本錢,不然誰會跟你賭?”

 周尚沉默了片刻,似是認同了上司的說辭,很快又繼續往下說道:

 “我沒敢去趙譚和阿琪思約見的城北空屋,而是先去巴蘭家走了一趟,結果什麼都沒打聽到。我便又回到與老趙約定之處,又等了他約兩炷香左右,他還是沒來,我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留的記號。”

 他語中的“巴蘭家”,指的是趙譚當差的府庫使的家,那金人官員的名字喚做布日巴蘭。

 只聽周尚此時又道:“那時已近申正時分,離趙譚與阿琪思約定的時辰過去了近兩刻,我便冒險去了一趟城北空屋,發現那地方既找不見人,也沒有任何可疑的記號,是以我便回到了這裡,將掛在門外的鐵馬取了下來。”

 說話間,周尚兩眼緊盯著小窗之外的街巷,只將手指了指屋子東窗的位置。

 東窗垂著一掛竹簾,竹色已然有些泛黃,簾下放著一隻鐵馬佔風鐸。

 那鐵馬約有一尺半長,四蹄騰飛、形制古拙,黯淡的天光自竹簾的縫隙間落下,照見其上斑駁的鏽跡。

 “好極。”葉飛舉目看向周尚,眼中有明顯的讚許之色:“進益不小啊老周。從前你就知道往前衝,眼下也曉得使手段了。”

 “小陸大人教了我這麼長時間,我再笨也該學會了。”周尚雙眼不離視窗,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昨天回到這裡的時候,我以為趙譚與我皆暴露了,趙譚已然被擒、有人正在暗處盯我的梢。我便想著,這地方就算被人抄了也沒關係,至少你們都能活下來。”

 周、葉二人皆只是出頭聯絡之人,如趙譚這般的蜇伏的間諜,與他們是極少碰面的。

 依照《諜律》,除傳遞重要資訊或必須的秘會商議外,間諜之間應儘量減少見面、最好不要碰面,互相只以記號、暗語傳遞訊息。

 那隻鐵馬佔風鐸便是事先約定的示警訊號,懸之則安、落之則危。周尚是在以此舉在告知他的同袍:

 此地危險、速速遠遁。

 昨日黃昏回到此處並取下鐵馬風鐸時,他其實是抱著必死之心的,“死我二人可活全域性”,便是他彼時唯一的想法。

 可事情的發展卻遠超他所料,而今日種種,亦是昨日諸事的餘音。

 “小陸大人確實有本事,什麼都替咱們想到了。”葉飛此時開口道,面上的神情帶著一絲欽佩:

 “我也是跟著他才知道了,深入敵後不只要‘狡兔三窟’,還要‘你不知我窟,我亦不知你窟’;更要‘你知其一、我知其二、他知其三’。

 唯其如此,才能於危機時減少傷亡、亦減少更多訊息的洩漏,就算被俘也不怕受刑不過供出同伴或機密,因為――”

 他忽爾停了一息,周尚立刻適時接下了話頭:

 “無知,便是最好的守密。”

 “正是如此。”葉飛淡淡一笑,拿起汗巾繼續拭著短斧,道:“你接著說罷。”

 周尚沉吟了片刻,似是在回憶昨日的情形,數息後才又續道:

 “我在這裡一直等到酉初時分,感覺事情似乎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在外面兜了三大圈,穿插了十來條巷子,換了四身行頭,反覆地查探斟酌,而後我才猜測,或許並沒有人盯我的梢。”

 “你不曾留記號罷?”葉飛抬頭看他一眼。

 與其說他是在詢問,毋寧說是上司對下屬的考校。

 周尚立時搖頭道:“自是不曾留。說到底那也只是我自個的猜測罷了,萬一有金人高手暗中綴著我,就此學去了咱們的記號,那可就不是我一人之禍,而是要讓大夥兒都涉險了。”

 葉飛十分滿意,頷首道:“做得不錯。你繼續說。”

 周尚便又道:“待到發現並沒人盯我的梢之後,我便想著,沒準兒趙譚也和我一樣平安無事,只是被府裡什麼事情給絆住了,這才沒法赴約。

 因那時離著宵禁還有些時候,我便加緊趕了一車炭送進了巴蘭府,順道去趙譚的住處看了看。他的屋子是空的,鋪蓋也很整齊,瞧著並沒什麼異常的地方,可我這心裡卻總有點七上八下地。”

 周尚與葉飛對外的身份便是商戶,因生意做得頗大,時常進出白霜城各大府邸,打聽些訊息還是容易的。

 停下語聲後,周尚深深地吐納了幾息,彷彿是在聚集勇氣,最後才道:“我懷疑趙譚前天晚上便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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