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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小可憐男配後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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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傅沉歡 重生

毒酒入喉, 肺腑翻攪,卻意外地並不覺得很痛。

想來這是她最後的溫柔。

傅沉歡疲憊地閉上眼睛, 身上的力氣漸漸流失, 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點脫離掌控。

他的生命,他的愛情。

視線模糊,他有些看不清讓他到死都放不下的姑娘了。

“諾諾……”傅沉歡輕輕提著一口氣, 薄唇顫抖幾下,“你要……”

要照顧好自己,記得早點回家。

最後的話幾不可聞,傅沉歡自己也不知他是否說清,還是隻有毫無意義的殘音。彌留之際,他才發覺自己還有許多事來不及交代, 種種不放心再也沒有著落。

她一個人在這裡可以麼?回家的路要怎樣走?以後還會接這樣的任務麼,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甘心就這樣死,可這是她想要的, 罷了。

諾諾, 諾諾……傅沉歡閉上眼睛, 眉宇微擰, 我沒有福分照顧你,只盼你一世安穩順遂。

古書有載, 人死之後最後消失的是聽覺。一片無邊的黑暗中, 所有的感官無聲淡化,他徹底進入空洞的虛無。

而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 只剩心愛之人低低呢喃:

“我的沉歡哥哥一直很累吧,好好休息一下, 多睡一會也沒關係的。任務結束啦, 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永遠在一起……和諾諾麼?真好啊……

能帶著這句話走, 即便是一句空空的安慰,他也當了無遺憾。

黑暗盡數吞沒意識,天地無聲,萬籟俱寂。

……

“沉歡哥哥,我真的喜歡你,你不信我麼?”

“別人再好,也與我無關,我只要你!”

“我絕不後悔。”

聲聲誓言猶在耳邊,一字一句敲打在孤魂野鬼殘存的意識上。這死後的世界冰冷異常,如冰窟般寒涼刺骨。

傅沉歡意識渙散,不由恍惚地一遍遍回想曾經點滴,以抵消這透骨的陰寒。

混混沌沌間,忽覺左腿膝蓋處鑽心的痛,空氣中隱隱飄著絲絲縷縷濃藥的清苦。

有人。

傅沉歡睜開眼睛,目光落在頭頂上空漆黑的房樑上。

只一瞬間他目光凝聚,認出眼前景象並非幽冥地府,而是仍在人間。

——他不是死了麼,為何在此?

傅沉歡靜如死水的心泛起波瀾:這裡既陌生又熟悉,這是他美夢開始的地方。

安王府,偏院。

那麼……

他呼吸一瞬間停滯,長睫微微顫抖,目光向下。

四下皆暗,唯有她身邊長亮著一點明亮燭光。她皎潔的面容更顯乾淨無瑕,微卷的睫羽低垂,神色認真而寧靜。

她在觀察他的傷,動作及其溫柔小心,緩慢地輕輕掀開他左膝處的衣料,擰著眉細細檢視。

傅沉歡的心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緊,驀然溼了眼眶。

他不知為何自己死後竟會回到這個地方,回到此時。這一生上天與他開過的玩笑不少,這想必是最可笑的一件——他是重生了麼。重生在這樣一個難堪也欣喜,悲哀也慶幸的錯誤之時?

愛恨交織,情絲百轉。

傅沉歡終於閉上眼睛,停頓片刻,忽然撐著手肘坐起身。

他微微咬牙,一言不發的捏住黎諾手腕,力道不重,但也讓她立刻動彈不得。

“沉歡哥哥……”黎諾嚇了一跳,她正全神貫注想給傅沉歡換藥,卻不想他突然坐起。

傅沉歡道:“你在做什麼。”

“我……我要把你傷口處的紗布拆下來,然後……”

“不必了,你出去罷。”

他的語氣毫無起伏,甚至別過了臉不看她,黎諾一雙澄淨的眼忍不住睜圓:“……為什麼啊?”

傅沉歡怔忪,微微勾唇。

為什麼。

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命途多舛,不曾有過片刻安寧;為什麼自己付出一顆真心,卻被人棄如敝履,毫不留戀;為什麼他已經赴死成全,上天卻如此惡劣的將他的時光流轉,重生在此,要他一遍又一遍品嚐同樣的痛苦。

若是他能放下刻入骨血的情愛,倒也罷了,這重生也算得上有些意義。可這顆心終究已不是他的,再也要不回了。

傅沉歡緩緩轉頭看過去,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聚一層薄薄淚光,掀唇微笑間,一行清淚自眼中流下。

手中還依然抓著眼前姑娘細柔的小手,他下意識牽到自己身前,抵在自己胸膛上。

傅沉歡望著黎諾,稜角分明的臉頰上一道細碎淚痕,在燭光映照下清晰明顯。他微笑道:“那你又是為什麼來照顧我呢?”

黎諾有些無措,小心地說:“沉歡哥哥,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你已經答應過讓我來照顧你……是不是……是不是我剛才把你碰疼了?”

“不,不是這個答案,”傅沉歡輕道,“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黎諾頓了下,啟唇:“因為你受傷了,而我想照顧你。”

傅沉歡怔忡,淚水無意識地凝聚又流下。

黎諾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語氣竟是做不得假般的著急:“你、你別哭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是有人欺負你,還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可以跟我說,只要你別哭……”

是諾諾太過爐火純青,還是自己心眼皆盲——他竟看不出她作戲的成分。

傅沉歡喉結滾動,沒有立刻說話。

並非不願理會她,而是至此,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就在片刻前,他剛剛喝下她親手遞過來的毒酒。萬念俱灰,更難過不已,那哀慟還沒緩過去,突然回到此時難免有些過激和偏執,而此刻他已慢慢冷靜下來。

傅沉歡低聲道:“無事。我只是很想休息。”

在黎諾不解的目光下,他聽見她試探的聲音:“沉、沉歡哥哥……我知道你不舒服,我換藥很快的,不會打擾你休息。”

“是不是我剛才手重碰疼你了?對不起啊,我再輕一些,你忍一忍,你的傷口必須換藥,不然會悶壞的。”

她大眼睛裡映著他身影,裡邊濃濃的關心與疼惜。這樣的神色明明溫柔,卻像刀一般狠狠捅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傅沉歡緩了一下,才輕聲道:“不必了,我自己會解決。”

黎諾微怔,猶豫了一會,“是不是傷口疼的厲害……所以……心情不好?你放心,我會很小心很小心,也會很輕的。”

說著,她緩緩伸出手,卻在碰到傅沉歡身體三寸開外時,被他不動聲色捏住手腕,這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拒絕。

他聲音低低,“我不想說第三遍,你回去吧。”

語氣不重,卻很疏離。雖然並無憤怒或厭煩,但態度卻很強硬。黎諾不知道該說什麼,又不放心,再次抬頭看了看他,半晌只好嘆聲道:“好吧,那我將紗布和傷藥放在這裡,你一定要記得換下,千萬不可敷衍。”

想了想,她又說:“沉歡哥哥,你受了傷身體難受,若是心緒不佳也很正常,只是千萬不要跟自己過不去,換了藥之後要好好休息,我……我明天再來看你。”

傅成歡頹然垂著眼眸,他能感覺到諾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既溫柔,又堅定。帶著灼熱的溫度,將他碎成幾片的心片片燃燒。

她腳步緩慢,不放心地幾度回頭看了又看,才徹底離去。

黎諾走之後,整個房間的溫度驟然冷卻下來,明明燃燒著同樣的燭火,可能其中的溫度卻彷彿隨她一同離去,寒涼與寂寥不講道理地席捲了他。

傅沉歡慢慢躺倒回床上。

他空洞而麻木地睜著雙眼,靜靜望著房梁,似乎在思考些什麼,也像是單純的發呆。

片刻後,他的頭輕輕向一側歪去,一行淚水自眼角飛快滑落,沒入鬢髮中消失不見。

……

一連三日,黎諾像之前那般每晚過來照顧他。

傅沉歡經歷了最初的情緒翻覆,此後再也沒能硬下心腸,態度強硬地讓她離開,每每見她,只是沉默。

對於他的冷淡疏離,黎諾卻也不是很在意,還是會跟他說說笑笑,想逗他開心,從未有過片刻不耐或不高興。

見她如此,傅沉歡既無奈也心疼,其實他很早就瞭解諾諾的性格,她脾氣很好,不愛生氣又不記仇。自己這幾日的態度,在他眼中已經算得上很差,可是諾諾卻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所以在這般下去,第一個受不了的,反而是他自己。

這日眼看著外邊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沒過一會她便又會來了。傅沉歡安靜的盯著窗外,他心裡清楚,不能再這樣猶豫下去了。

眼下他既然已經徹底重生,站在時光的分支點上,總該做些什麼,不能永遠停步不前,沉溺在上輩子的苦海中。

日漸西沉,天色完全暗下來,以往這個時候,諾諾已經過來了。

又過了一刻,外面遠遠的傳來些許動靜。首先撞入耳膜的聲音有些尖刻,伴著凜冽的風聲,聽起來並不特別真切:

“好啊你,還真是來看這個命硬的殘廢,我倒沒看出來,你膽子什麼時候竟這般大了?連傅沉歡都敢沾染,你是瘋了不成,難道忘了大哥就是死在他手裡的嗎?”

相比之下,諾諾的聲音淡定許多:“讓讓,若想告狀儘管去告,別擋著路。”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真是翅膀硬了……還是說傅沉歡許諾了你什麼?讓你覺得你可以將父王和母親不放在眼中?他們若知道你如此不知廉恥,只怕把你趕出家門都是輕的!”

“這好像並不需要任何人許諾什麼,”黎諾說,“我還真不曾將他們二人看在眼裡。”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她們似乎一邊爭論一邊向這邊走,諾諾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清晰了一點,傅沉歡甚至可以想象到她臉上的表情,“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如果眼下你跑去跟你爹孃告狀,我有辦法讓最後倒黴的那個人是你。”

“黎諾,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瘋了吧?”

“不信麼?那你現在就去啊,只站在這裡攔著我,只會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我人已經站在這裡,的的確確是去照顧傅沉歡的,你猜的也不錯,我確實喜歡他想嫁給他做妻子。只是我們堂堂正正,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這些我都清清楚楚告訴你了,你大可以把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全部講給他們聽,到時候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金牌員工的專業素養。”

最後一句壓的很低很低,傅沉歡聽得極其模糊,但大約知道黎諾說了什麼。前面那段讓他如一灘死水的心泛起微微波瀾,直到最後這一句,又重歸平寂。

外面沒有聲音了。他長久地凝視窗外,修長的手指下意識捏住袖口,心中默默數著她的腳步聲。

很久之後,腳步聲終於到了門外,黎諾輕輕敲過門進來,她身上裹挾著寒氣,一進屋帶起一陣細薄的冷香。

“沉歡哥哥,我今天來的有些遲,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你……”

黎諾一進來便嘰嘰喳喳的說話,放下手中東西,轉身點亮桌上的燭臺,這才顧得上看一眼傅沉歡,卻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那目光復雜難辨,竟不能用幾個單一的詞彙概括完全。

“……你怎麼啦?”

黎諾神色關切的走上前來,雙手拄在膝蓋上,微微蹲下,歪著頭瞅他:“沉歡哥哥,怎麼這樣看著我?”

她離得近,傅沉歡甚至可以清晰的看清她根根分明的捲翹睫毛和形狀優美如花瓣般的唇。

“諾諾。”他忽然喚。

黎諾愣了愣,一下子站直了,白淨的小臉暈出兩抹緋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怎麼……怎麼突然叫我諾諾了?”

傅沉歡微微笑了下,“諾諾,我聽見你方才說的話了。”

“啊……什麼話?”

“你說你喜歡我,想嫁我為妻。”

黎諾眨眨眼睛,不動聲色的嚥了口口水:“這些你都聽見了,你……那你還聽見什麼了?”

傅沉歡心中微微發苦,低聲道,“只有這句。旁的的隱隱約約,沒聽真切。”

雖然她的表現極其入微,但傅沉歡也能察覺到她鬆了口氣。

他不想拆穿什麼,心裡的苦海如浪潮般反覆拍打枯寂的靈魂,“諾諾,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

黎諾上前一步,“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你嗎?”

“你是個好姑娘,應該去喜歡一個你真正喜歡的人。”

“那就是你啊。”

傅沉歡搖搖頭,輕輕俯身,望著她神色溫柔而認真,“我並不值得你喜歡。”

黎諾抿唇,清澈的眼眸中竟絲絲委屈,像是受傷的模樣:“你別這樣說自己好不好?就算你不喜歡自己,可還有別人喜歡你啊,這樣的話落在喜歡你的人耳中,真的很傷心。”

傅沉歡薄唇微啟,須臾笑嘆道:“好吧。”

“諾諾,你過來。”

黎諾從善如流地靠近兩步。

“再近些。”

雖然不明所以,但黎諾並未質疑任何一個字,索性挨著他坐在床邊,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望著他,等他下一步指令。

她神色中無論如何也沒有排斥。這樣近的距離,那雙眼眸乾淨的找不出任何雜質。

他自認目力過人,就怎麼也找不到她的勉強和不快。

傅沉歡的心挫敗又苦澀,甚至帶了一絲絲死灰復燃的期待。

愛與恨叫囂著沖垮了他的理智,他乾脆俯身,將他們的距離縮短再縮短,直至將她嬌小的身軀籠罩在自己投下的陰影中。

他微微翹唇,聲音低沉如蠱:“你喜歡我,那你親親我好不好?”

黎諾愣住。

傅沉歡將她呆愣的神色盡收眼底,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既滿足,也絕望地熄滅了心底剛剛燃起的一點餘燼,正要起身退去——

忽然黎諾一雙手臂抬起,勾住他脖頸借力向前,嬌軟的唇瓣微微嘟起,正正印在他嘴唇上。

輕輕貼過之後,她微微輾轉,似乎加深吻他。

“轟”地一聲,傅沉歡大腦一片空白。

他承認,自己到底有些不甘心,甚至有些孩子氣的賭氣。但他很清楚,方才自己的話唐突又輕浮,說出口後就後悔了,重來一次,無論他怎麼自我煎熬,都萬萬不想欺負了諾諾。

卻沒想到諾諾當了真,還這麼不管不顧。

傅沉歡擰緊眉,伸手推開黎諾:“夠了。”

他壓抑心中薄怒,語氣沉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知不知道代表了什麼?你怎麼能——”怎能如此看重任務而輕視自己,真的值得麼?

黎諾剛剛碰到人就被推開,此時也很懵,見傅沉歡動怒,還有點委屈:“……是你提出讓我親你的。”

傅沉歡一噎。

啼笑皆非過後,他心中那點怒火漸漸消去,轉化為深深的無奈:“你真是……”他喃喃,“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頓了片刻,傅沉歡低聲,“對不起……我剛才是不是語氣很差?”

黎諾搖頭。忐忑不安的望著他,“沉歡哥哥,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麼……我剛才沒有多想,也許是我理解錯了?那你究竟是想讓我親,還是不想啊……”

傅沉歡沉默片刻。

諾諾做錯了嗎?好像有,好像也沒有。

若說錯,此時此刻她的確不夠坦誠,而是懷有目的來到他身邊,但若說是她騙了自己的心,卻也實在有些主觀。諾諾不過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關心他,照顧他,心是自己給出去的,路是他自己選的,與她何干?

傅沉歡低嘆:“你沒有做錯事情,是我不好。”

“沒有,你很好,”似乎是因為見他的態度軟和下來,黎諾臉上重新掛起笑容,“沉歡哥哥,你不生氣就成,不用認錯。”

傅沉歡看了很久,心漸漸柔軟下去,彷彿一根毫無重量的羽毛緩緩落在心底,那樣輕的拂過去。

“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想與你說些話。”

“嗯,你說。”

“諾諾,你是清白的姑娘家,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

黎諾對他這句指代不清的話存有疑問,便直接問道:“你指的是……”

傅沉歡抿唇,“別再這樣輕易的吻別人。”

“你又不是別人……”看傅沉歡神色又有些嚴厲起來,黎諾連忙換了個藉口,“剛才……剛才是你提的要求。”

傅沉歡無奈地嘆了一聲,“是,但你也可以選擇拒絕。”

人生重來一遍,他卻不想再與諾諾開始他們這段孽緣,並非不愛,而是愛到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替自己委屈,而是為諾諾不值——既從未喜歡過他,又何必累著自己裝出喜歡的模樣。

他注視著眼前心愛的姑娘,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下去:“諾諾,我只是想告訴你,要對得起自己,不要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犧牲自己。”

黎諾聽後沒有立刻回答,想了一會兒,忽然道:“可你為什麼總是犧牲自己呢?”

傅沉歡沒想過她會這樣講,很慢的眨了下眼睛,笑了:“我從未犧牲過自己。我只是選擇了我想選擇的。”

她不愛他,那麼無論關心照顧,還是擁抱親吻,都不應該發生。

可他愛她,無論為她付出什麼,他都會只感到幸福歡喜。

這兩者並不衝突。

傅沉歡低聲說:“無論怎樣,諾諾,我很謝謝你來照顧我的這段日子。若沒有你……”

若沒有你,這世上便也不曾有光。

黎諾連忙搖搖頭:“我們之間不說謝謝。”

傅沉歡不置可否,想了很久才慢慢說:“諾諾,接下來會發生很多事情,你不必害怕,也不必擔心。”

“我只是想盡我自己的力量,送你一件你大約會喜歡的禮物。”

……

最初幾日,傅沉歡不止一次的想過,重生的意義是什麼。

重來一次,他又一次掌握了主動權,有無數條道路可供他選擇。只要他想,無論登頂至尊或是歸隱山林,都在他一念之間。

無論哪一條人生道路都不難走,唯一難的是諾諾——他們兩人,就彷彿是命運齒輪上永遠不會相交的點,但凡是他的美好結局,皆是以她的任務失敗為代價。

任務失敗。他不瞭解諾諾的世界任務失敗後會有什麼後果,但就算不死,也必有懲罰。

傅沉歡思考過後,終究還是無法割捨:既然他有能力給諾諾一個圓滿的結局,又何必執著於自己的生死?

無論他怎麼反問自己,得到的答案也只有心甘情願和無怨無悔。

罷了,罷了。她只需無憂無慮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必做,她想要的他都會雙手奉上。

這一次顛覆皇權後,他便安安靜靜的死,她也就不必再來這個世界受苦,可以安生的過自己的生活。

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做了決定後,傅沉歡的動作比上一世更快。

之前他動用留守北境的那一支軍隊作為警告而掙脫安王府的骯髒牢籠,這一次他卻不想,也沒必要拖延時間。

夏朝的宮城在龍州軍的鐵騎下如同一張脆弱的紙,甚至無需太大力氣,便輕而易舉的摧毀殆盡。

有了上一世的經驗,再加上本身的作戰實力,傅沉歡比前世更快的轄制的皇城,從起兵到踏破宮門前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便已經將整個京城覆在股掌之間。

這一個月他沒有見過黎諾,只是吩咐了人暗中保護她的安全,不要讓戰火波及到她。

他心裡很清楚,等再一次看見她時,他短暫的人生便再一次走到盡頭——這一回他應當徹底灰飛煙滅,再無來生了。

傅沉歡左腿上的傷並沒休養好,這一個月忙碌奔波更是摧毀的厲害,他穿著戰甲走進宮殿時,衣衫的左側左經被鮮血完全濡溼,暗紅色的血自衣角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宮裡的人幾乎被龍州軍清理乾淨,只剩下他們不能動的人。

他進門,毫不意外的看到角落裡黎諾抱著黎玄景,用自己的身子護著他。聽到動靜抬頭,見到是他,才卸下防備轉為茫然。

一時間,他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倒是黎玄景先開了口:“你不許傷害我姐姐!我知道——你殺了很多人,也放過很多人,我是皇帝的第十四子,殺我比殺她於你而言更痛快。無論你是殺是剮我都不會反抗,但我姐姐只是一個弱女子,你別為難她。”

黎諾低頭抱緊黎玄景,小聲與他說話,傅沉歡也望著那個被她抱在懷中疼寵的孩子,有一瞬間微不可察的嫉妒——這便是同人不同命吧,原本都是與她毫無交集的人,可她拿到的任務偏偏是一個殺,一個護。

傅沉歡道:“我誰都不會殺。”

他看著黎諾,“諾諾,讓他出去,你我單獨說些話吧。”

黎諾似有所感,輕輕拍拍黎玄景的後背,又摸摸他的頭,很溫柔的樣子小聲勸他出去等她。

黎玄景反覆確認,見黎諾心意已決又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有事,終究乖乖點了,頭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宮殿。

等他走後,這殿內便只剩他們二人。

傅沉歡頓了片刻,先說道:“我不會殺黎玄景,我會擁立他。”

黎諾並沒有對這句話表現出太大的反應,她一步步走上前,直至走到他身前半寸處,離他很近,仰頭望著他:“我知道。”

傅沉歡低低反問:“你知道?”

“沉歡哥哥,你先坐下,”黎諾看著他衣襬那一大片暗紅的血跡,“你的傷根本就沒有修養好,就不告而別,還在這樣奔波勞碌的一個月,你坐下,讓我給你看一看傷口好不好?”

“不用了。”傅沉歡溫聲拒絕。

黎諾忽然抬頭,眼圈泛紅,“沉歡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到現在還誤會我的心意?”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我看不得你受傷,更不願意惹你難過,這一個月我每天都在擔心你,我怕你腿疼,又怕你遇到危險,我給你寫了那麼多封信,你有收到嗎?如果有,為什麼不回信給我?”

傅沉歡看著她烏潤眸中已集聚了些淚光,不由出些許迷茫。重生以來經歷的種種忽然全部漂浮起來,面對她這樣的神色,他第一次感到質疑:“諾諾,現在這一切……你不喜歡麼?”

黎諾心疼又生氣,“你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流了這麼多血,你還問我喜不喜歡?我當然不喜歡!”

……為什麼?

哪裡出了錯,為什麼到了此刻諾諾依舊會用這樣的目光望著自己,心疼他,為他流淚?

傅沉歡甚至帶著些許斟酌,慢慢的說:“你想要的,不是讓黎玄景登基麼?”

黎諾哽咽道:“我想要的只是你好好的。”

傅沉歡的心瞬間亂了,彷彿平地起狂風,他看著眼前視若珍寶的姑娘,終於顫聲問道:“那……那你的任務呢?”

“不重要了,”黎諾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任務的事,可是沉歡哥哥,從我愛上你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最重要的。”

“我不會因為那個所謂的任務傷害你,絕對不會。”

她小聲說著,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將整個人輕輕埋在他懷中。傅沉歡怔愣著,任由她施為,甚至下意識抬起手臂,圈攬住她嬌小的身軀。

是夢麼?

為何重生的世界是這般景象?

他說他已經死了,這些都是死後魂靈的虛妄幻想……

幻想也好,現實也罷,傅沉歡薄唇微微顫抖著,漸漸加重手臂的力道,抱著他以為至死都不會再品嚐到的溫暖嬌軀——都好,他不在乎。只要上天能把諾諾給他,無論何種方式,他都不在乎。

……

……

“雪溪,我們走到哪了?”

“哎?你醒了諾諾,”雪溪回身掀開車簾,月光映在他的臉上,帶著溫柔的光輝,“你這一覺睡得真久,睡得可還好嗎?是不是有些累?”

他將水遞過來,微笑道,“前面就是渡烏江,等過去之後便是臨江陵。左右只剩四五日路程,到了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黎諾接過水小聲道了聲謝,她沒立刻喝,先轉過身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傅沉歡。

雪溪也順著她的目光看,“諾諾,你調配的假死藥自當是沒問題的,不用太擔心,就讓雪徹好好休息一下。”

黎諾點點頭,輕輕順了順傅沉歡額前有些散亂的碎髮,“我知道,這段時間他都很累,還傷了心,讓他多休息一下。”

雪溪安慰的笑了笑,放下車簾,將空間留給他們。

黎諾看著傅沉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稜角分明的臉龐,藉著透過車窗的月色,總覺他臉上似有一點恬淡的笑意。

她低笑,湊近他耳邊,“沉歡哥哥,你做什麼好夢了?真羨慕你,我剛才做的夢就不怎麼好。”

“唔……也不能說不好,”黎諾將頭靠在傅沉歡肩膀上,小聲抱怨道,“就是夢中的你好凶啊。”

她攤開手,掰著手指一一細數他的惡行,“不讓我給你上藥,總是趕我走,一言不合突然間就跑路了,帶著傷不管不顧的……而且還不回我的信。”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竟夢見傅沉歡一早便知道她所來目的的情形。

只是自己在夢中還是那麼過分,竟然還夢了他成全自己。

黎諾依偎在傅沉歡身旁,自然沒有看見他薄唇微動,無聲喚的正是“諾諾”二字。

“沉歡哥哥,等你睡夠了醒過來,我就第一時間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你,什麼破任務,怎麼會有你重要……”黎諾喃喃道,“我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月色下,馬車緩行,駛向安寧靜謐的遠方。

呢喃散落天地,留在淺淺月光裡。

“以後我一定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笑,就像……啊,就像我剛才那個夢裡你最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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