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的校慶在每年的4月28日, 因為今年是建校百年，學校格外重視，從去年中就開始籌備各項系列活動。
林以檸參演的芭蕾舞劇已經排了小半年, 整個舞劇分為四幕, 用四個故事講述了京大的風雨百年。林以檸出演的部分在第三幕，之前參與排練的舞蹈演員因為腳部舊傷被迫退出。
林以檸加入排演後才知道，這個角色其實還有兩位備用演員，但楊教授一直都不是很滿意, 直到那天在藝術中心看到了林以檸, 才最終將角色確定下來。
這件事在京大校園裡掀起一陣小風波，有人在私下裡說，林以檸是靠著關係才拿到這個角色的。
林以檸不理不睬, 每天除了上課和自習，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了舞蹈教室。她參與進來的晚, 便要花更多的時間和功夫去了解和學習。
週五晚上, 林以檸練完最後一組動作, 換了衣服準備回寢室。
晏析出差已經一週, 每天晚上十點四十五分會準時給她發影片，監督她有沒有按時休息。
林以檸看了眼時間, 已經十點十分了, 她今天練得有點晚, 要走快一點，才能趕在晏析發來影片前躺在床上。
剛剛走出舞蹈教室的門, 林以檸就被迎面走來的一個女生攔住。
“你就是臨床的林以檸？”
林以檸抿著唇, 儘管心口已經開始怦怦直跳, 但她還是努力壓下驚慌, 讓自己看起來鎮定。
“就是你搶了曼曼的角色？”
原來是因為舞劇的選角。
“抱歉,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林以檸淡定開口，想要從一側走過去，那女生卻又將她攔住，扯著唇輕嘲道：“有本事找關係搶角色，怎麼沒膽子承認？”
若是換成從前，林以檸肯定已經被嚇得章法全無，可現在她經管還是會怕，但卻知道要冷靜。
這裡是京大藝術學院的學生練習室，當初就是基於安全考慮，學校在走廊上裝了無死角的高畫質監控器。而且面前這個女生和她身高差不多，並不會給她造成身形上的差異恐懼。
“你看到那個了嗎？”林以檸抬手，指了指斜四十五度角的攝像頭，“你剛剛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會清晰的被拍攝下來。我不知道你說的曼曼是誰，但如果我出了事，我的朋友和家人，一定會調取監控，第一個來找你。”
那女生頓了頓，神情有一瞬的猶豫。
林以檸在心中輕舒了口氣，還好，她遇上的人還沒那麼壞，還有所顧忌。
“你來找我，是為了給你朋友出氣，但你也會因此而被學校記過，甚至開除學籍，而你說的曼曼，並不會重新拿到角色，還會因為你的衝動而被牽累。”
“你嚇唬誰呢！”女生吼了聲，卻明顯有些心虛。
“我沒有嚇唬你，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大概也查過我的底細。”林以檸頓了下，烏亮的眸子平靜無波，“你覺得，我是在嚇唬你嗎？”
走廊上靜寂無聲，清冷的燈光照映出女生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
林以檸站在她面前，身體繃得筆直，她手指緊緊蜷起，薄薄的指甲已經將掌心的軟肉抵出了淺白的月牙印。
她能出的牌已經用完了，甚至還臨時搬出了狐假虎威這一招。
對方半天沒出聲，似乎在衡量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走廊另一側的盡頭有“咯登”的關門聲，女生的眼中有明顯的驚懼。
林以檸知道，這是她最好的機會。
“我朋友還在樓下等我，今晚的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
話落，林以檸不敢再停留，捏著包包帶，穩著步子從女生身邊走過，一路往電梯間的方向走去。
等轉過轉角，她的步子明顯快了起來，經過電梯間，轉身往一側的安全通道走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等從藝術大樓出來，整個人都還有些驚魂未定。後背一層薄薄的冷汗，風一吹，粘糊糊的沾在身上。
還好，有驚無險。
林以檸長舒了口氣，片刻不敢停留，幾乎一路跑回了寢室。等到了寢室門口，她靠著牆，努力做著深呼吸，試圖平復過快的心跳。
距離和晏析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分鐘。
手機上的時間跳到
影片準時響起，林以檸戴上耳機，按下接通鍵，螢幕裡是海市闌珊的夜色，晏析正站在窗邊，上身還穿著件偏休閒的白襯衫。
“你還沒休息呀？”林以檸先起了話頭，努力壓下輕喘的聲音，臉頰卻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還透著層薄紅。
螢幕上，晏析茶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臉龐上，猶如實質般。
“你呢？在哪？”
語氣犀利，絲毫沒有被她先提出的問題干擾。
“我在寢室門口啊。”林以檸不慌不忙地調轉手機的攝像頭，給晏析看門上的寢室編號。
“那丹丹她們都睡下了呀，我總這麼晚在寢室講電話也不太好嘛。”
大約是為了唬人，她聲線了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隔著一道門板內，林以檸聽見了方丹丹遊戲連麥罵人的聲音。
晏析似有一瞬的微頓，旋即抿了抿唇。
“是我考慮不周，影響到你室友了，那我們以後早一點？”
早一點？
那不是意味著她可以練舞的時間更少。
“不用。”林以檸連忙搖頭拒絕，又僵著笑，“我覺得這個時間……挺合適的。而且，太早了，萬一我影片完又去幹別的了呢？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低眼的一瞬，晏析輕笑了聲，“說得好像你現在就一定會乖乖上床睡覺似的。”
林以檸：“？”
晏析抬眼，黑眸湛湛，“林以檸，你越來越會撒謊了。”
“……”林以檸嘆了口氣，晏析果然看出來了。
纖長的眼睫垂下，她有點喪氣地開口：“你是怎麼發現的？”
“想知道？”
“想，死也要死個明白。”
“……”晏析倚在窗邊，單手抄進褲包，看著螢幕裡彷彿戰鬥失敗的小公雞。
“第一，現在是晚上十點五十，如果你已經準備睡覺，頭髮不會扎得這麼整齊，額頭不會有汗珠，臉頰也不會這麼紅。”
林以檸：“……”
破綻元原來這麼多。
“第二，正常情況下，人在臨睡前的心率較白天偏慢，約在每分鐘40―70下，血壓偏低，收縮壓在90―130，舒張壓在60-90。而你的心率和血壓，明顯不是臨睡狀態。”
林以檸聽得有點呆，烏亮的眸子生出疑惑。
要不是同為醫學生，她幾乎以為晏析掌握了什麼隔空把脈的玄門秘術。
“隔著幾千公里，你還能聽出我的心率？”
“不然呢？”
“那……說不定我是在做什麼劇烈運動啊。”林以檸試圖狡辯。
“三更半夜，你做什麼劇烈運動，把自己做得面紅耳赤，連說話都還在輕喘。”
林以檸被這話問得有些哽住，原本微紅的臉頰隱隱有燒起來的趨勢。
“你……你不要亂說話啊，什麼面紅耳赤……我才沒有。”
螢幕上，晏析微微眯了下眼，似在審視。
男人沉磁的嗓音自耳機裡響起，聲音被壓低，“是我在亂說？還是你在亂想？”
林以檸：“……”
“第三――”
“不要聽了。”
林以檸倏而繃起臉，單手捂住耳朵，雖然耳朵上還掛著耳機。
晏析卻輕笑出聲，眼底有壓不住的笑。
“你怎麼這麼好騙？”
“……？”
晏析清了清嗓子，“前面都是逗你的，你看看自己的衣服。”
林以檸低頭一看，她還穿著連帽的衛衣。
“……”
“又跳舞忘了時間？”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林以檸抿唇，方才在舞蹈教室外發生的事情，她不想告訴晏析。
“你老實說，這是第幾次騙我？”
“哪有第幾次，明明是第一次……”
“真的？”
“騙你是豬。”
林以檸的聲音軟軟糯糯，沒了先前的想要糊弄人的狡黠。
話落，兩人都不做聲，隔著螢幕，視線相接，無聲地纏在一起。
林以檸突然就很想抱抱晏析，可惜，人不在身邊。
半晌，晏析放輕了聲音，似是在叮囑：“趕緊回去休息，以後就算晚了也不要著急跑回來，路上注意安全。”
“哦。”林以檸頓了頓，“你呢？還不睡嗎？”
“馬上，影片完就去洗澡。”
“給我看看海市的夜景。”
“就想看夜景？不想看男朋友？”晏析逗她，卻還是將鏡頭調轉。
六十層的高樓，幾乎將整個城市的夜景收入眼中，夜色深濃，點點燈光如星羅棋佈，遠處的江面，有遊輪緩緩駛過。
“真好看，等以後有機會了，我們一起去。”
“好。”
林以檸看出晏析的疲憊，不忍耽誤他休息，“你早點睡吧，我回去洗澡。”
“嗯，你也是，不許再開著檯燈看書了。”
“哦……”
影片結束，林以檸推開寢室的門，將包包放在書桌上，準備去洗澡。
方丹丹還在打遊戲，祝晴坐在桌前溫書，幾人簡單打過招呼，又開始做各自的事情。
安靜而溫馨的小空間，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手機螢幕亮起，是晏析發來的訊息。
yx：【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聽出你的心跳，但你一定能聽出我的】
林以檸：【？】
yx：【5″】
林以檸點開語音，貼在耳邊，晏析沉沉的嗓音自聽筒裡傳來：“因為，林以檸住在我心裡啊。”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
薄薄的笑聲，散漫在黑夜裡。
林以檸：“……”
林以檸：【晏同學，你可以再土一點】
晏析：【晚安】
林以檸唇角彎著，也回了個“晚安”，她不好意思當著室友的面說肉麻的話，只低頭打字。
林以檸：【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林以檸：【你也能聽到我的心跳哦[旺柴]】
因為，你也住在我心裡。
*
海市國際會議中心。
晏析倚在窗邊，低頭看著螢幕上的綠色小氣泡，眼底氤氳出溫柔。
有人敲門。
“請進。”
一個年輕男人推開門，“大家要買咖啡，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晏析按了按眉心，“好。”
猶豫了一瞬，晏析給胡楊發了條資訊：【檸檸最近晚上在藝術學院練舞，回寢室都很晚，你幫我照看一下】
胡楊：【沒問題，放心】
按滅手機，晏析走到門口的時候，關上了會議室的燈。
他根本沒回酒店，還在開會和討論。
迎面遇上從會議室出來的同專業師兄，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又在給女朋友打電話啊？”
晏析笑了下，算是預設。
“你女朋友在國外？這每天準時準點叫醒服務，二十四孝好男友啊。”師兄打趣兩句，拍拍晏析的手臂，“走，港大那邊的技術團隊到了，一起去接下。”
兩人走到電梯口，等了片刻，電梯門開啟，幾個著裝精英的男女走出來，為首的是位兩鬢斑白的男人，身後跟著三四個年輕人，還有海大的陪同人員。
簡單的寒暄過後，陪同人員引著一眾人往會議室走去，晏析也轉身跟上，他雙手抄在褲包裡，落在人群最後的時候，看起來便沒那麼精神，眼底布著細細的血絲。
“晏、析？”
身側，港大團隊最年輕的女孩子偏頭看他，聲音裡帶著點不確定和意外。
晏析掀起眼皮，視線裡的女孩子穿著很職業的米黃色套裙，即便是舟車勞頓的深夜，妝容也異常精緻。
“你好。”晏析衝她點了下頭，聲線平直，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你不記得我啦？”
晏析又抬起眼，似是在仔細分辨。
半晌，他抬手按了按後頸，“抱歉。”
確實沒有印象。
女孩子也不生氣，紅唇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她伸手，將細白的手指遞到晏析面前，“我是餘臻，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說：
估計大家都忘了誰是餘臻了，提示一下，高中時候，追過析哥的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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