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餐廳的西班牙菜做得極正宗, 一頓飯賓主盡歡。
秦雙明早還有戲，得早早回劇組，臨走前, 晏析將她叫住。
“這個, 拿著。”
一張銀行卡。
秦雙眼中一亮，正要去接，晏析又收回手。
“不許亂花。”
“一定！”
說著，秦雙就忙不迭的從晏析手中抽走卡片, “舅舅, 你是全世界最帥最好的舅舅！”
說著，秦雙還偷偷看了林以檸一眼，非常上道地補充道：“能成為你女朋友, 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趕緊走，別煩人。”
耳邊終於清淨, 晏析側眸, 見林以檸去唇角彎著笑。
帶著點意味深長的笑。
“怎麼了？”
“你其實挺關心她的。”林以檸挽上晏析的手臂, “你們兄妹……甥舅的關係, 其實挺好的。”
“小姑娘一個，我和她當什麼真。”
“晏總。”林以檸偏頭, 眉眼彎著, “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哄我了？”
晏析微微挑眉。
“你瞞著秦雙就算了, 那是我主動要求的，是我不對。你故意騙我, 是為什麼？”
“哪有騙你？”
“我那天問你舅舅的事情, 你為什麼不說？”
“說了啊。你問我, 舅舅喜歡什麼？我說——”晏析看著林以檸, “喜歡漂亮姑娘。”
林以檸觸上晏析眼底灼灼的笑意, 一時竟完全接不上話。
她偏過頭，不去看晏析，唇角卻忍不住翹起，“油嘴滑舌。”
晏析歪頭去看她的眼睛，“那漂亮姑娘喜歡聽嗎？”
“不喜歡。”
“不，她喜歡。”
*
林以檸明早還有早班，晏析將林以檸送回秦湘裡。
“行啦，你就在這邊停吧，前面路窄，開進去又不好倒車。”林以檸解開安全帶，笑眯眯地偏頭去看晏析，“晏總，不上去坐坐？”
“故意的？”
林以檸笑得狡黠。
方才在路上的時候晏析就說了，這兩天會很忙，因為要處理梅萍的事。
“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上去做做。”
晏析將“做”字咬得曖昧，林以檸彎笑的眉眼倏而一僵，“那倒也不必。”
胡話說完，林以檸斂了笑，才認真道：“注意安全。”
她說得，自然是接下來處理梅萍的事，要注意安全。
晏析點頭，“放心。”
“那，我上去了哦。”
“等等。”
“還有事？”
晏析伸手按著林以檸的後腦，溫涼覆上她的軟紅。
一觸即離。
“晚安。”他說。
林以檸無意識地舔了下唇，“晚安。”
小小的聲音，有點恍然和小小的緊張。
林以檸下了車，剛剛走到單元門口，手機就響了。
螢幕上亮著齊衍的名字。
擔心電梯裡訊號不好，林以檸接起電話，抬眼望過去，晏析的車在停在路邊。
“檸檸？”聽筒裡響起熟悉的溫潤男聲。
林以檸嗯了聲，衝晏析的車揮揮手，眉眼彎著。
電話裡，齊衍說會提前一天到京市，問林以檸週末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林以檸欣然應下。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電話結束通話，林以檸發現，晏析的車還在。
她低頭給晏析發訊息：【還不走？】
晏析：【看你上樓】
林以檸笑笑，抬起眼，隔著濃稠的夜色，她知道晏析也在看她。
手機螢幕又亮起。
晏析：【在和誰打電話？笑得這麼開心】
林以檸：【齊衍哥呀，他週末要來京市，晚上約了一起吃飯】
林以檸：【你趕快去忙吧，我要上樓了，拜拜】
林以檸又往樹下的車子看了眼，眼中笑意盈然。
她衝晏析揮揮手，轉身進了單元門。
良久——
等林以檸都已經洗完澡，準備睡覺，才收到了晏析的回覆。
【好】
只一個字。
*
週末。
林以檸提前訂了一家京市本幫菜，她和齊衍也有兩三年沒見了。年前那一次，林以檸回蘇市，齊衍剛好也不在。
京市的氣溫這兩天有所回暖，兩人約在商場門口見面，遠遠地，林以檸就看到了佇立在商場廣場前的男人。
身長玉立，一件駝色的長外套，襯得他整個人的氣質更加溫潤。
“齊衍哥！”林以檸衝齊衍揮手，眉眼彎著笑。她今天也穿了一件米咖色的羊絨大衣，乍一看，還有點情侶裝的樣子。
旁邊有經過的女孩子看到兩人，和身邊的朋友評價道：“這年頭，帥哥果然都是美女的。”
林以檸眉眼間的笑意更甚，衝齊衍眨眨眼，“聽見沒，誇你呢。”
齊衍笑笑，隔著銀邊的眼鏡，眼底溺著一貫的溫柔。
他仔細地打量著林以檸，唇邊牽起笑，“不也是在誇你？我怎麼覺得——”
齊衍眉眼深邃。
“什麼？”林以檸抬手，抓了抓耳邊的頭髮。
“嗯，是更漂亮了。”
林以檸微訝，唇角旋即漾起笑，“不得了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齊醫生嗎？”
齊衍從小性格內斂，言行穩重。
幾年沒見，林以檸發覺他性格似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
齊衍抬手，手還沒觸到林以檸的發頂，林以檸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許再摸我腦袋。”
齊衍笑了下，收回手。
吃飯的地方在商場六樓，林以檸訂了僻靜的包間。
“齊衍哥你看看想吃什麼，他們家的本幫菜做得還是不錯的。”
“你點，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嘖嘖。”林以檸搖頭，看向選單，“齊醫生又開始哄女生了。”
齊衍抬手推了推眼睛，眉眼間有無奈也有寵溺。
林以檸又忽的抬眼，笑得八卦，“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呀？”
“別沒大沒小的，趕緊點菜。”
“哦。但我說真的呢。”林以檸打趣齊衍，“趕緊給我找個嫂子，讓我看看是什麼仙女。能讓我們阿衍哥哥動凡心。”
阿衍哥哥——林以檸很久沒這麼喊過齊衍了，長大了，過於親暱的稱呼反而叫不出來。
好在兩人打小的情分在哪兒，又都是蘇市人，熟悉起來也很快，可以聊的事情很多。
齊衍如今已經是蘇市二院的外科醫生，也是院裡有意重點栽培的青年才俊。
林以檸不禁想到晏析。
如果當初沒有晏槐的事，現在的晏析一定也和齊衍一樣，在這個領域發光發熱。
這幾天她都沒見到晏析，連聯絡也很少，大都是每天例行的早晚安。
也不知道梅萍的事情，他處理的怎麼樣了。
*
信遠集團總裁辦公室。
江照將這兩天警方的調查結果詳細彙報給了晏析。
在蒼鳴山故意撞車的司機已經承認，梅萍給了他兩百萬，讓他故意製造車禍的假象，如果他因此坐牢或者喪命，會後續再給他五百萬作為補償。
他們已經將所有的可能都設想好了，卻沒想到，晏析從一開始就不在車裡。那輛停在路邊的車，其實只是一輛裝了蠟像的空車。
因為可能牽扯到陳年舊事，海市的那位科技新貴也被傳喚至京市。所有作惡的人，最終都將接受。
“晏總，晏先生這會兒正等在樓下，說想見您一面。”
江照口中的晏先生自然指的是晏正昭，晏正昭這個時候來，也必然是為了梅萍。
“不見。”
“好。”
江照走出辦公室，晏析才合上眼，靠進了椅背裡。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晏析按了按太陽穴，眼底盡是疲憊，腦中浮現出晏楠渾身是血的樣子。還有這些年常做的那個夢，夢裡晏楠被困在黑暗的空間裡，一直在喊“哥哥”。
許是這兩天太過勞碌，神經也繃得太緊，忽然放鬆下來，晏析就這麼靠在椅子裡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了晏楠。
小小的男孩子周身有明亮的白光，微笑著對他說：“哥，你要好好的哦。”
說完，晏楠轉過身。他穿著泛著光澤的白袍，身後有一對天使一樣的翅膀。
“晏楠！”
晏析倏地醒過來，入眼是辦公室白熾的光，有些刺眼。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適應了光線，拿起手機。
林以檸發來了新的訊息。
【我吃完飯了】
【你今晚要回明水灣嗎？】
她今天和齊衍一起去吃飯，晏析知道。
【有什麼事嗎？】
林以檸秒回：【沒事呀，隨便問問】
她字裡行間帶著輕快甜軟的語氣，可見心情很好。
晏析捏著手機的力道倏而收緊，沉默了許久，閤眼又睜開。
眼底的異色消退，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走到停車場的時候，晏析遠遠便看見了一個人。
他上一次見晏正昭，應該還是在兩年前，他親手將他踢出信遠的董事局。
晏正昭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不復從前的意氣風發，這幾年閒在家中，身材也有些走形，開始有了老年人的樣子。
看到晏析的一瞬，晏正昭便怒不可遏，“逆子！你連自己的家人都算計，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這些年真是白養你了！”
晏析站著不動，唇角勾起涼薄的弧度，“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狼心狗肺，可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語氣淡然，甚至帶了幾分玩笑。
晏正昭氣結，“那是你媽媽和你弟弟，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我媽早死了。”晏析開口，唇角的弧度更甚，徐徐開口：“你還記得她是怎麼死的嗎？不堪病痛的折磨，最後用剪刀捅死了自己。那個時候你在哪？”
那個時候的晏正昭，在和梅萍、晏槐一家人其樂融融。他從不過問妻子的病情，也沒有關心照顧過一天，甚至連妻子生下的孩子都不甚待見。
兩人本就是家族聯姻，在晏正昭眼裡，溫柔小意會撒嬌使性子的梅萍顯然更合他的心意。
可如今再被晏析提起髮妻，晏正昭眼中卻閃過一絲茫然，原本的戾氣也一點點在消退。
他嚥了咽喉嚨，再開口時，語氣裡帶了幾分祈求，“小析，你能不能放過梅萍？”
晏正昭上一次叫他“小析”，還是在晏析五歲生日的時候。
“不能。”
涼薄的兩個字。
晏正昭身形驀地一晃，自知這一次晏析絕不會心慈手軟。
昔年的幼子早已長大成人，不會再受人擺佈，他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資本。
晏析沒再理會晏正昭的虛弱和恍惚，逕直從他身邊走過，開了車鎖。
上車、發動引擎、系安全帶，直到車子從晏正昭身邊緩緩駛過，晏析始終都沒有再給對方一個眼神。
他早就沒有父親了，也早就不貪戀所謂的父愛。
車子匯入車道，冬夜的京市依然冷清得繁華璀璨。
霓虹熠熠，行人寥寥。
*
林以檸和齊衍吃完飯已經快要九點，告別了齊衍，她猶豫了好久，打算去明水灣。
她有點想晏析了。
去地鐵站的路上，林以檸路過一家花店。
隔著明淨的漆綠玻璃窗，雪白的梔子花被綠葉簇擁，正含苞待放。
梔子花喜暖，每年的四五月份才會盛開，冬天是它的休眠期。
林以檸好奇，走進花店，嫋嫋香氣襲人。
瑩白的花瓣收著，上面掛了露水，清新又幹淨。
店員走過來熱情的介紹道：“這個梔子花是我們特殊培育過的，您要是喜歡的的話，可以帶一捧回去。梔子花雖然看著素雅，但寓意溫暖，很適合送給愛人和親友。”
林以檸偏頭看了看，“好，給我包一捧。”
*
林以檸到明水灣的時候，晏析還沒有回來。
房子被收拾得乾淨整潔，平常也都是李嫂親子過來打掃。林以檸經過主臥的時候，門壓著一個小縫，餘光裡映入一抹滑涼的翡翠色。
林以檸沒太在意。
她從儲物間裡找到一個花瓶，將新鮮的梔子花插在裡面，準備等下給晏析一個驚喜。
左右無事可做，林以檸窩在沙發裡玩手機。半晌，又起身在客廳、餐廳裡溜躂。
經過晏析書房的時候，林以檸的腳步頓住。
林以檸還從來沒有進過晏析的書房，倒不是晏析不許，而是書房這種地方，難免涉及到公司的商業機密，她心裡一直有把度尺，不會輕易逾越。
可今晚，林以檸有些按捺不住。
書房的門開著，她在那一整面牆的書架上看到了許多關於臨終關懷方面的書籍，有幾本是她一直想找的英文原著。
當初在京大附屬醫院實習的時候，林以檸就知道晏析在瞭解和學習這方面的知識。
躡手躡腳地走進書房，林以檸在書架前站定，正要去抽那本英文原著，卻看到了一旁更為特別的一本書——高三語文。
這是蘇浙地區的教材，她之前也學過，啃了大半年，非常熟悉。
林以檸好奇，伸手將書抽出來，封面的下角已經有些卷邊，書頁散開，從裡面落下一張明信片。
一張被團得已經發皺的明信片，上面繪著暗夜裡的海浪和星空。
林以檸將明信片撿起來，翻過，背面寫著娟秀的兩個英文字母——Q.Y
作者有話說：
李嫂——聽我說，謝謝你。
下一章明早九點，準時（加粗）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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