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越本來吧,都沒覺得自己心虛。
然而被榮戈這樣反覆地說，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反應是有點奇怪。
很平凡的話題，他卻不想聊得太仔細,那樣會讓榮保鏢發現老闆私下挺喜歡翻他的朋友圈看。
是擔心榮戈會覺得生活被窺探了嗎。
江辰越不知道自己在心裡糾結什麼,好在他向來能夠保持從容不迫的表情,站在對方身邊八風不動。
榮戈沒發覺身邊人從容表現裡的異樣。其實哪怕江辰越直接明瞭地說，他也只會樂顛顛來一句——
“我知道我發的內容有意思，老闆你喜歡看？早說啊,我以後多發點！”
只不過江總不說。
那這特殊待遇他就享受不到了。
榮戈沒再好奇江辰越平時的生活喜好，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手機上敲了行字。
江辰越很自然地問他：“又在發朋友圈？”
榮戈帶著好看的笑容“嗯”了聲，敲下最後一個字後,按了傳送鍵,還特意遞到了身邊人眼皮下,給他欣賞。
【榮哥：剛才在咖啡廳看見隔壁桌在打手機鬥地主，好精緻又瀟灑的生活】
江辰越：“……”
江辰越：“你剛才那麼認真地和顏景明他經紀人聊天,居然還有閒工夫關心隔壁桌打鬥地主？”
榮戈聽他這樣說，反而有點不可思議。
“隔壁桌那麼大聲的‘超級加倍’‘快點吧,我等得花兒都謝了’‘不要走，決戰到天亮’,這些你都沒聽見？”
“要不是在和經紀人談顏景明的事兒,我都想摸出手機下載個鬥地主來兩把了。”
咖啡廳小資生活，配上美妙的“三帶一對”“連對”“飛機”“王炸”,讓榮戈感覺有點意思。
他挺喜歡在某種情境裡,做出不符合這個情境,卻能讓他感到放鬆的事。
別人在咖啡廳裡聊天喝咖啡工作，他找到無人角落玩鬥地主——他本來就不是愛喝咖啡的人，比起咖啡更喜歡那些茶飲。
榮戈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江辰越,得到了江辰越十分通透的理解。
“——也就是說，假如打鬥地主這件事，發生在你以前上課下課寫作業的時候，會讓你非常放鬆，對吧？”
這樣舉例，居然十分恰當。
完全契合了榮戈學生時代會幹的事。
“沒錯，就是這種意思！”榮戈丟給了老闆一個讚賞的眼神，熱心地分享起了高中生活，“要是偷偷地玩，更帶勁。”
“比如我以前高中晚自習結束後，就試過和舍友在宿舍偷偷玩鬥地主。”
當然別人更出格的也幹，但榮戈是個尊師重道的學生，自然不會做那些更出格的事。
他想要的只是在學習之餘放放鬆，不是要挑戰學校挑戰父母挑戰教育。
“我舍友帶的牌，宿舍四人寢，一個人進浴室洗澡，剩下三個人就圍在床上鬥地主。”
聽他這樣描述，江辰越完全能想象到他快樂的高中生活：“沒被發現過嗎？”
榮戈側頭看他，嘖的一聲，彷彿在說“這你都能猜到？”
“被發現了，宿管阿姨來查房，舍友一緊張，沒拿穩牌，牌散了一地，我爸被叫了家長。”
怕老闆嫌他上學不認真，榮戈還特意補充：“偶爾玩玩的，一學期就那麼幾次，不影響學習成績，你放心。”
江辰越：“……”
我要放什麼心。
江總突然不知道該說他“上學都敢在宿舍玩鬥地主”，還是說“一學期就玩那麼幾次都能被發現”。
前者顯得江總和榮保鏢的學生時代有代溝。
後者像是他瞧不起榮戈玩個牌都能被發現。
問題是江辰越自己在這種事上也沒經驗，肯定不能說榮戈他們瞞宿管都瞞不過。
榮戈一看眼前人的表情，就有點樂，看出了江辰越學生時代這方面經驗的匱乏。
他估摸著對方肯定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死豬不怕開水燙，越到期末我越浪——看來你沒體驗過這種快樂。”
江辰越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是沒體驗過，我上學的時候，時間都用在了上課和補課上，不像你這麼會玩。”
“哎，那可惜了，”榮戈說，“你要是上學那會兒認識我，我就能帶你體驗一回當壞學生的感覺。”
江辰越扭頭看他：“在宿舍打鬥地主被抓的‘壞學生’……？”
榮戈聽出老闆話裡假裝嘲諷，實則在笑他，無語地對上他的雙目：“怎麼，你敢嗎，在宿舍打鬥地主，好學生。”
說著好學生，還用手臂輕輕撞了他一下，薄薄的肌肉微微繃起，一瞬間給人帶去過電般酥酥的感覺。
也許兩人短袖輕輕摩擦，帶來的短暫錯覺。
越成集團的總裁和他的保鏢在大馬路牙子上，爭論當學生時敢不敢在宿舍打鬥地主。
江辰越率先敗下陣來，別開了腦袋，不和他爭論這種事：“幼不幼稚。”
他說的這話只有兩人間能聽到，榮戈看他別開臉，非要伸手把他的臉轉回來，笑著說：“不敢是不是？”
榮戈的手掌有點滾燙，也許是因為現在天氣轉暖了，還有他剛才摸了很久手機，手機的溫度傳到了他掌心上。
總之摸到江辰越的臉上時，暖烘烘的。
江總哪裡還反應得過來榮戈說了什麼，只覺得榮戈兩個月前會做這樣的事，現在也會做這樣的事，而他的心情卻和當時截然不同，像榮戈放在他臉上的手一樣燙。
“你的手，”江總面對他先是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又說，“捂得我臉都熱了。”
榮戈眨了眨眼，看見江老闆握住他的手腕，將手拿了下去。
他忍笑說了聲：“行。”
然後又說：“你的臉，金貴。”
-
榮戈和江辰越很悠閒地在咖啡廳外的馬路拐角站著，吹了大半天的風。
就在榮戈手指一劃，想要將手機收起來，轉身帶江總回公司停車場開車的時候，手機螢幕忽然一亮，聊天列表彈出了最新新增的好友。
“顏景明透過我好友了。”
小顏的微信名很簡單，就一個姓氏加一個句號。
顏。
朋友圈只有一條，是去年發的，分享了他被抄襲的那首歌《驟夜》，文案依然是一個句號“。”。
榮戈百思不得其解：“他這麼喜歡標句號是什麼意思。”
江辰越看了眼，也沒看明白，隨口將問題拋了回去：“你說他什麼意思？”
榮戈盯著句號看了兩秒，神使鬼差地說：“難道是指他的人生已經到了終點？”
“具體點說，他的人生在歌被抄襲後就走到了終點？？”
江辰越：“……”
江辰越：“人家經紀人剛說了什麼，你忘了？”
“沒有，”榮戈扯歸扯，理智尚在，笑道，“我就是一時半會兒很難轉變過來。”
“行吧，我催眠我自己，顏景明這是太社恐，無話可說，只會打句號，不是一門心思尋死，社恐社恐社恐社恐……”
話是這樣說，榮戈也沒有完全放心，這歌手真要是尋死那就不是開玩笑的事。
“我加了顏景明，能有什麼用呢。”
“聊天吧，我和他不熟，沒什麼好聊的。”這要是一個交際花在對面，那就算不熟，榮戈也能和對方聊得很嗨，顏景明顯然是連榮哥都帶不動的那類。
“看他朋友圈吧，也沒什麼好看的，除了句號什麼都沒有。”
榮戈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來江辰越喜歡看他的朋友圈這事——他從對方朋友圈裡看不出什麼，但對方說不定會刷他的朋友圈呢。
“我的朋友圈這麼有意思，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看。”
剛這樣說完，榮戈就看見微信上彈出了小紅點——顏景明應該是順著他的朋友圈一路看了下去，一連點了好多的贊。
最後一個贊正好停在“帶薪旅遊，我愛我老闆！”這條朋友圈上。
榮戈心裡馬上彈出計劃來了。
江辰越看見榮戈這個表情，一眼就知道榮戈要弄點大動作了。
他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想也不想就問：“你又有什麼計劃了？”
榮戈：“我發現他會逛朋友圈，那我從現在開始可以多發朋友圈感化他。”
“這樣吧，一天一條，他看著不累，我發著也不費腦子。”
榮戈拍板就敲定了這個計劃，構思出了第一條文案。
江辰越一邊問“你要發怎樣的朋友圈感化他？”，一邊靠在榮戈肩膀旁看，他垂了眼，呼吸湊得有點近，幾乎能讓人聽到均勻的韻律，當然榮戈肯定不會關注這個。
江總自己也發現了，靠得有點近。
但沒必要專門撤開。
榮戈手指按了發表兩個字，咻地將內容發了出去：“發這種——”
【榮哥：誰都不會一帆風順，不要因為挫折放棄生命放棄希望，無論成敗，我們都有理由為自己喝彩】
挫折，指的是他的歌被抄襲這件事。
相信小顏看到這些話，能夠自行代入進去，收穫一番感悟。
江辰越沉默兩秒，一瞬間只想問榮戈“遮蔽別人了嗎”“丟臉丟到朋友圈，不會讓你老闆從獎金裡補回來吧？”。
榮戈剛問出一句“怎麼樣，評價評價”，就看見朋友圈冒出了第一個小紅點。
江辰越沒說怎麼樣，只說了句：“看看是不是他給你點讚了。”
榮戈笑說“沒這麼快看到吧”，愉快地點開了小紅點。
下一秒，他們就看見“榮老爹”這個名字光榮地出現在這條朋友圈的評論區裡。
【榮老爹：你做什麼做失敗了？失敗了還發朋友圈要為自己喝彩？呵呵】
過了會兒，小紅點又閃亮登場。
【榮老爹：你還想過放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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