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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通州，林東華提起過換地方的想法，不過一直沒碰上合適的地段和滿意的價位，事情就這麼擱著。
最開始在這裡建廠，是因為手頭資金有限，實在找不到再好的，可現在不一樣，這麼多年做下來生意攢下來的錢，少說也夠他們往城中心去靠，討一個更大、更寬敞的地方。
換地方的事被拖到快九月中旬的時候，才終於有些眉目，這也多虧了孫祺。
孫祺有個朋友，以前和人在二環附近投資建了個廠，本來是想以此加盟一些食品加工類的生意，但是對方中途反悔，兩人一拍即散，而他自己也因為家裡的事忙不開，這廠就一直空著。
最近突然想起來這茬兒，本打算找個中間人幫他賣掉，結果孫祺非要盤下來，念在朋友一場的份上，還打了個七折。
林東華抽了個空閒時間，被孫祺帶著去實地參觀。
這間廠子比林東華預想的還要好太多，裡面都已經被裝修過，地面和牆上鋪著大理石瓷磚，頭頂天花板上安著一個圓形大燈，足以把每處都照亮。兩人在一樓和二樓間走了好幾個來回，孫祺也不嫌累，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說，“華哥你放心好了，這間廠子我之前看過幾次，設施裝置什麼都好，而且隔音效果槓槓的，樓與樓之間的聲音根本聽不到。”
林東華捫心自問，如果讓他自己去找，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價位找到這麼好的地方，於是當天回去想了想，便把事情敲定了。
廠一關，意味著聞逐和池越要搬家。林東華安排好了搬家公司，到時候直接把東西運過去，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把行李收拾出來，該丟的丟，該留的留。
期間，九月二十六號，聞逐忙著關廠的後續事宜，而姜槐自己也被忙碌的課業壓得喘不過氣，這個生日註定沒辦法像希望的那樣圓滿。再後來，搬家的前幾天，聞逐給聞棠打了個電話，簡單把關廠的事情說了一遍，並問候了她和許文強、陳蓉的情況，兩人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時間飛快，姜槐週五上完最後一堂課，連晚飯也來不及在食堂吃，匆匆忙忙往校外走，他想趕在明天中午搬家之前回去，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他揹著一個黑色的書包走出校門，正站在路邊等公交車，卻見一輛車緩緩開到自己面前，駕駛座上的人穿著一身西裝，開啟門，走到他面前，“小少爺，請您跟我走一趟，孟老爺想見您。”
起初，姜槐以為這個人是姜盛南或者其他什麼人派來的，但是當聽到“孟老爺”時，他一下子連跑的衝動都沒有了，反而無比鎮定地站在那裡，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書包帶子，“外公……有什麼事嗎？”
他覺得叫“外公”有些不妥，卻找不到比這更好的。
司機微微側了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具體細節我並不清楚，您可以和老爺當面談。”
“可我現在要回家……”他說。
司機：“不會太久的，我會負責將您送回去。”
“……”
姜槐再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上車。
其實在他心裡，他可以對姜盛南、孟月、還有於嘉俐這些人狠心，但唯獨對孟老爺不行。這個人的的確確是疼愛他的，他能感受得到。但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也是事實。
司機一路平穩地將車開到了孟家老宅，貼心地為他開啟車門，不緊不慢地領著他進去。
這個房子最開始就是孟家人住的地方，不過隨著孟哲和孟月相繼組建家庭，也不再在這裡住了，紛紛搬了出去，而老伴兒一走，現在就剩孟老爺一個。
孟老爺見著司機把人帶來了，那股欣喜的勁兒溢於言表，忙不迭招呼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又趕緊讓家裡的阿姨被他倒了杯鮮榨的橙汁。
自從那天從姜家跑出來後，姜槐已經很久沒見過孟老爺了，如今這麼一看，的確消瘦了不少。孟老爺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不想讓他擔心，便笑著道：“槐槐啊，外公沒事，外公身子骨好，一點小疼小病而已，過段時間自己就痊癒了。來，喝果汁。”
姜槐不知道該說什麼，把杯子抵在嘴邊喝了一口，如同味蕾出了問題，他竟覺得苦。
孟老爺也是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巴不得多看幾眼，越看，越覺得捨不得，“槐槐啊，你的事外公都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你和外公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外公還是喜歡你，你以後，還是當外公的乖孫，外公還疼著你，好不好？”
“我……”姜槐剛要說話，卻覺得喉嚨發澀，眼底一片潮熱。
孟老爺見狀，隨即起身，抽了兩張紙往他臉上擦，“哎喲，好好的怎麼哭了，有什麼好哭的，要是不高興，受委屈了，就跟外公說，外公替你去教訓他們。”
姜槐倒底是沒哭出來，把那兩張紙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裡，“我沒事……我現在很好……”
“哎，那我就放心了。”孟老爺坐回去，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外公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有兩件事想跟你說，不過對你都是好事，所以不用擔心。”他繼續說，“我之前去找過姜盛南，讓他把你的撫養權和監護權轉移給我，以後我照顧你。”
姜槐一愣。
“他已經託人給我送來了相關資料，手續還在辦理，等弄好還要一段時間。不過你現在已經徹底和他們斷了聯絡，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外公都支援你。”孟老爺說著，從衣兜裡拿出一張嶄新的銀行卡，“學費、生活費，雜七雜八的也不用你操心，這張卡里會定期匯進一筆錢，足夠你平常的開銷。”
姜槐下意識要拒絕，“我不能拿……”
孟老爺一動不動地堅持著，“外公已經決定要撫養你，一直到你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為止。槐槐，聽話，拿著。”
正當姜槐還在猶豫要不要收時，孟老爺已經率先拉過他的手，把卡塞進了他手裡。
孟老爺眉頭稍微舒展一些，語氣更加溫和了，“第二件事，是希望你有空的時候能常來看看我，就算只是幾分鐘也好，外公經常把你看著，心裡才舒坦，不然總放心不下。”
“外公……您別掛念我了。”姜槐有些苦澀地說道。
“怎麼能不掛唸啊。”孟老爺微微搖了搖頭，“外公真覺得對不起你啊，要是我再點發現，事情就不會鬧到今天這種地步……你那時候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到處都是血，外公生怕你出點什麼事，怎麼跟你外婆交代……你現在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怎麼樣，身邊有沒有個人可以照顧你……”
孟老爺說著說著，淚已經不自覺流了出來。
“外公，”姜槐握著杯壁的手不自覺收緊了，“有人照顧我的……”
孟老爺抬手抹了把淚，看著他，“誰啊？”
“我很喜歡的一個人。”
“那有機會，就把她叫到家裡來……”
“但他和我一樣，是個男的。”
孟老爺明顯怔了怔，將近半分鐘的時間裡，屋裡都是沉寂的。姜槐覺得他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只用對方一開口，他的生死就註定了——“好啊，”孟老爺點了點頭，“男孩子也帶過來吧，找個機會，外公想和你們一起吃個飯。都是人，人嘛，總會餓的。”
那一刻，姜槐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都被賦予了理由，他應該笑，而且是大笑，但不知怎的，眼眶一熱，那種奪眶而出的淚水，就再也抑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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