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果真是人人擅騎。
綠芷在馬背上只短暫的適應了一小會兒,已經能縱馬奔跑起來。
誰能看得出來呢,平日在深宮中那般柔弱的一個小姑娘,能伏在馬背上縱橫馳騁,竟還有些快意恩仇的灑脫模樣。
這就是西秦人流淌在血液裡的本能,好比魚入水,鳥歸林。西秦人一爬上馬背,便能策馬馳疆。
蘇軟軟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錯誤。
當初她見綠芷被紅綾欺負,激起了自己的保護欲,也兀自以為綠芷跟自己一樣不喜歡這個地方,自作主張要帶她脫離苦海。
但對綠芷來講,這地方未必是苦海。
她是西秦人,十二歲便進宮,西秦是她的故土,深宮就是她的家。
而蘇軟軟不一樣,她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這裡沒有故土也沒有家,她去哪裡都是可以的。
日照西曬,蘇軟軟和荊九夜兩人站在圍欄邊上,遮面的輕紗抓撓得她臉上刺刺發癢。
“我或許……能算半個西秦人吧。”也不知是不是要說給荊九夜聽,蘇軟軟似有似無的道。
她這是雀佔鳩巢,還是被迫無奈連掙扎都不能的那種。
“阿軟姐——阿軟姐——快來啊,一起來啊——”綠芷在馬場中央歡快的大聲朝她喊道。
蘇軟軟牽過小紅馬,往前走了幾步,猶豫著還是回頭問荊九夜:“……呃,請教一下九夜大人,騎馬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
“……”
“算了,沒事。”她轉回頭。
“小丫頭,”荊九夜叫道,“你知道馬是最具靈性的動物吧,把你交付給它,讓它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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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軟軟也不是完全不會騎馬,至少她認為自己是會騎的——在馬場被教練牽著的那種會。
所以當她踩住馬鐙,坐穩了小紅馬的時候,立刻就體會了一把風箏斷線,船在湖心打轉的感覺——毫無方向,完全無法掌控。
“阿軟姐——”綠芷見她上了馬,開心的招呼著,示意她快騎過去。
小紅馬被扯得有些躁動不安,蘇軟軟見狀乾脆放軟了繩子,順著它性子走,這樣反倒是慢悠悠的能踱起步子來。
當下心頭一喜,得意了兩分。於是又試著拉扯韁繩,讓它朝著綠芷的方向去。
她用腳輕輕點了點馬肚子,小紅馬“噔噔噔”的跑了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啊——”毫無預兆的速度讓蘇軟軟一下心慌,情不自禁的尖叫出聲。
這一聲不叫還好,一叫就壞了事兒。
原本只要穩住韁繩,就算小紅馬跑得再快也是在控制範圍內的,然而她陡然一聲卻讓這匹剛成年的小公馬受了驚。
這下可不得了了,小紅馬撩起蹄子就死命狂奔。
蘇軟軟根本無法控制,只得任由它跑。
她夾緊了馬肚,拽死了韁繩,身子低了又低,最後都快貼在馬背上了。
綠芷在叫她,荊九夜也在大聲的喊著什麼,根本聽不清,耳邊只有風聲和馬蹄聲。
荊九夜看情形不對,撐手一跳,直奔馬房去。等他飛身躍上影風再出來的時候,馬場哪裡還有小紅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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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小紅馬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真不愧是自己選中的馬,年輕力壯耐力好。
蘇軟軟被顛的頭暈眼花,胃裡翻江倒海,直覺一張嘴就會把內臟給吐出來。
索性閉了眼。
腿軟的不行,手也沒勁兒了,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摔下馬去。
此時,她忽然想起了荊九夜說的話。
——把你交付給它,讓它信任你。
沒法鬆手,蘇軟軟只得傾著前身想要去貼近馬脖子,試圖放鬆自己,也讓馬兒感到放鬆。
狂奔的馬匹在前後晃動,還沒等蘇軟軟貼上馬脖,一個後衝力直接撞上了她的鼻子,頓時一陣痠痛,眼淚洶湧而出,氾濫的血腥氣灌滿了鼻腔。
蘇軟軟整個面門都在疼,委屈又難受,忍不住就在心裡罵上了荊九夜,說什麼交付?說什麼信任?自己還瞎信。
認命似的,還是隻能手腳纏死了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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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蘇軟軟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還在不在了,小紅馬終於放緩了腳步。
睜開眼,這是什麼地方?
開闊的平野已經不見,眼前一片密林,前不見村後不見店。
蘇軟軟犯了愁,這可要怎麼回去。
眼見著金烏西沉,落日正在把綻放的光線往回收。
待到最後一縷晚霞都已不見的時候,一人一馬已經在林子裡轉了好幾個圈。
又累又困身上還疼得快散架,蘇軟軟整個依伏在馬背上,有氣無力的和馬說話:“瑞迪啊,你把我帶到這兒來,你可得負責把我帶回去啊。”
被小紅馬顛簸的這一路,蘇軟軟摸索出了點騎馬的門道,也大概瞭然了它的脾氣。這小公馬氣性大,不能硬拽,得松一陣緊一陣。
真是選了個祖宗。
好在她已然能自如的駕馭,還跟人取了個洋名“瑞迪”——red。
……
瑞迪踢踏著步子很有頻率,蘇軟軟想閉眼打個盹。
密林前方傳出密集的“沙沙”聲,跟著四周也響起來了。
蘇軟軟警覺的坐直了身子。
“嘿——還要等什麼呀?就說了肯定是找不到路的小娘子。”粗獷的男人嗓音,緊接著從林中出現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漢子。
“單剛,別亂來。”又一個騎著馬的男子從林中出來。
“嗨,穆先生,你怕什麼呀?就算她有了不得的同伴,我這一棍子就給他敲暈囉。來幾個暈幾個,嘿嘿嘿——”漢子揮著手裡的東西嘲弄的說道。
蘇軟軟順著看過去,心下一怵。
那是棍子嗎?分明是根粗頭的鐵棒槌。被敲一下怕不是暈,是腦袋都得敲開花。
再看那漢子,長得跟黑旋風似的,銅鈴眼大鼻頭,是個粗壯的黑塊頭。
旁邊被叫“穆先生”的一對比,簡直是眉清目朗。
“單剛,別節外生枝。今天的收穫足夠了,回去了。”穆先生道。
“別急別急,你瞧這小娘子長得,白白嫩嫩,你看她那眼睛,咋跟我見過的娘們些都不一樣呢,看得心裡直癢癢啊。”單剛笑得浮滑,把蘇軟軟從上到下端詳了一番又道,“好像髒了點兒,得洗洗。”
穆先生嘆了口氣:“你又想怎樣?”
單剛摸了摸大鬍渣的下巴:“咱大哥有些歲數了吧,誒,咱們給自己找個嫂子唄。”
蘇軟軟一直沒吭聲,現在大概聽懂了他們的對話,自己可能要被劫去給人當媳婦兒。
對方不知道是什麼來路,聽起來不善。
打是打不過的,跑……?她餘光瞥見林中隱匿著的一團團黑影,摁滅了這個念頭。
“兩位……英雄,敢問是哪條道上的?”蘇軟軟準備先發制人。
“喲,同道的?那敢情好啊,門當戶對了。”單剛笑聲豪放。
蘇軟軟心裡憋著一股火氣,轉頭對穆先生道:“我在此間等我的朋友,他去前面探路了,去得久了一點兒。兩位英雄不知有沒有碰見他?”
穆先生搖搖頭。
“那我去前面找找他,相逢即是有緣,兩位英雄別過。”蘇軟軟想要走。
單剛驅馬上前,在她身邊繞起圈:“小娘子可能不知道,這林子進得來出不去。不如你跟哥哥們先去家裡坐坐歇一歇,我派人去幫你找找這位朋友,省得都迷路。”
蘇軟軟卻又抬眼看向穆先生。
穆先生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此時勒馬轉身,衝著林中叫道:“松汩,此間無事,你們先行回去吧。”
林中的黑影悉悉索索的朝著同一個方向慢慢散去。
而後他依然揹著身子:“單剛,我管不了你,我先走了,別鬧事就行。”
原本以為這位看著斯文可能會好商量,結果人完全不搭理。
“放心吧,穆先生,我心裡有數著呢。我就帶個嫂子回去給大哥高興高興。”
“怎麼樣啊,小娘子?我之前的提議考慮清楚了沒有?現在跟我走,我把你當嫂子供著,不然……可是要吃些苦頭了。”單剛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她。
在生死關頭,蘇軟軟向來是奉行“此路不通就換條路走”。
當即正色厲言道:“你們真是好大膽,可知我是何人?我乃西秦安玥公主,你們如此對我無禮,便是無視王權,該當何罪?”
原本走遠的穆先生忽然停了下來。
單剛也是一愣,隨即又立刻嘻笑道:“你是西秦公主?公主好啊,那你就是公主嫂嫂,那我大哥……豈不是駙馬哥哥……公主好,公主好啊!”
蘇軟軟:“……”
“公主嫂嫂,你是自己走?還是我扛著你走啊?”
軟的硬的都行不通。
蘇軟軟攥了攥手指關節,瞅著單剛比她兩條腿還粗的胳膊,可能還沒摸到人關節自己就會先折了手……
生死關頭,蘇軟軟還有另一條人生準則——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跟你走。”她當即道。
“長得好看還聰明,這嫂子我認了。”單剛突然伸手把蘇軟軟從小紅馬上攔腰截了過來,“走囉,回家去。”
蘇軟軟被單剛掛在了馬背上。
說好的自己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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