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體終於將整個身軀擠出通道，在石室內緩緩展開。
腐爛的血肉仍在不斷翻滾流動著，那些上下翻動的眼球充滿絕望，嘴巴無力地一張一合，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低沉哭喊。
潘月仔細辨認那些嘴型，發現它們不約而同地重複著一句話。
“求求你，殺了我們吧。”
就在這時，肉泥中忽然浮現出一張人臉，它有著完整的五官，兇狠的眼神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它猛地向前一探，整個變異體隨之一起向潘月靠近。
“潘月，交給你了。記得別用黑魔法。”
方陽說著收起火圈後退了幾步，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
潘月回頭看了一眼，只得無奈地打起精神準備應戰。
隨著他抬手揮去，一道淡藍色的火舌扭動著飛向變異體，那張臉見此趕忙鑽入肉泥，整個變異體瞬間被潘月劈成兩半。
分裂後的變異體依然翻滾流動，一左一右貼著地面朝潘月襲來。
“冰封！”
潘月學著探險家的樣子對著左側的變異體凝結寒冰，牢牢地將它釘在地上。
變異體不斷扭動，竟生生將自己沒有被凍住的部分扯了下來，沿著冰面更快速的向潘月滑來，而右邊的變異體也已經近在眼前。
潘月趕緊向前一閃，兩灘變異體帶著古怪的哭喊在他身邊掠過，落地後又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他又學著方陽將雙手舉到腦後，幾道風刃從身後射向了變異體。
“嗨呀，糊塗啊潘月！”
隨著方陽的嘆息，風刃在變異體身上撕開了幾個小口。
他的風刃威力遠不如方陽那般凌厲強勁，變異體看上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倒是藉著那幾個缺口將自己分裂成四五塊一齊撲向潘月。
潘月用盡全力凝結出一堵冰牆想要封住通道，可他的命格屬火，對於火焰的操控還勉強說得過去，其他自然元素的操控能力實在是弱得可憐，冰牆僅僅升起不到一米就停止了。
變異體們翻過冰牆繼續朝他襲來，潘月趕緊在自己周圍點燃一圈火焰，這才讓它們停在了自己面前。
這個體積......好像不對啊......
就在潘月意識到異樣的那一刻，體積最大的變異體沿著通道頂部繞開火圈撲到了潘月身上。
變異體看似綿軟力道卻大得出氣，潘月被它牢牢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周圍的火圈在慌亂中逐漸熄滅，其餘的變異體藉機快速靠了過來。
隨著變異體不斷融合擴大，那張猙獰兇殘的人臉又重新浮現出來，越來越大的力氣壓得潘月幾乎要嵌入牆壁。
雪崩、洪水、塌方......
潘月的腦海中湧現出這些災難的畫面，正如他此時此刻的感受——變異體即將徹底將他吞沒，而自己卻動彈不得。
我會和那些屍骨的下場一樣嗎？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的竟然是華天明那副輕蔑的表情。
救世主潘月，對抗過那麼多異鬼，沒有了黑魔法就連區區一個變異體都打不過了嗎？
這就是華天明希望看到的嗎？
我不甘心！
這一刻，仇恨和不甘重新點燃了潘月的鬥志，藍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燒，原本按住他的那部分變異體頃刻間被融化。
“這就是你的弱點吧！”
潘月嘶吼著手上掐住那張人臉，原本傲慢的五官在痛苦的扭曲中逐漸縮小。
他不會屈服，困境只會徹底激發他的潛力，如同落入紫羽鷹的幻覺時那樣，以後遇到的每一次危險也是如此！
他將全身力氣匯聚到指尖，那張灰綠色的腐爛人臉一點點變黑，最後冒出一陣刺鼻的氣味。
片刻之後，潘月感覺指尖粘稠柔軟的手感逐漸變得僵硬，那張臉已經徹底被燒成一片焦黑嵌在肉泥中。
他用力一拽，竟將那張臉扯出了變異體。
那灘肉泥瞬間如同失去支撐一般癱軟在地上，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
“謝謝......我們解脫了......”
原本含糊的話語變得清晰，吵鬧的哭喊聲平息下來，變異體在寧靜中全部融化於火焰的餘溫。
藍色的火光慢慢熄滅，黑暗吞噬了整個地道。
潘月疲憊地靠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坐到地上，強迫自己不要再去迴響變異體身上那些無助絕望的眼神。
“當猩紅籠罩大地，絕大多數普通人都像他們一樣成為了無力掙扎的犧牲品。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對你給予厚望，因為你是《啟示錄》裡預言的那個帶領我們迎接審判的人。”
方陽走到潘月身邊坐下，第一次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安慰著他。
“潘月，我只是個運氣比較好的普通人，已經盡力了。回到過去只是你的第一步，因為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過，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你終究還是會面對未來，那是完全未知的世界。”
“未來......未知的世界......什麼意思？”
“光圈從湖光村開始向外擴散，我最初花了近二十年阻止這一切，並且差點成功了———它在吞噬了三分之二個世界的時候停下了。”
方陽說到這裡，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怪異。
“直到......”
“嗯？”
“直到兩週前，從你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它的擴散又繼續了。”
潘月被這個訊息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無助和內疚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所有的災難真的都因我而起.......降臨的傳言根本就不是什麼封建迷信......”
“潘月，這不怪你，你只是個無辜的孩子。這一切華天明很早之前就告訴我《啟示錄》上寫了，但我當時並不相信。”
“......”
“這就是我現在選擇和他合作的原因。”
“那......未來呢，《啟示錄》上對之後的事情怎麼寫的？”
“之後的事情，全都在迷霧之城的湖底。”
“......”
潘月不知道當時沒有仔細看那幾張手稿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潘月，既然你有這個能力和宿命，我希望你可以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哪怕......哪怕有一天我不能再保護你了。有一點我和華天明的想法一致：當光圈籠罩這個世界，一切都會迎來最終的結局，或許是淨化，或許是毀滅。”
“我......我會盡力而為的。”
“這就是光之子所說的審判之日，你已經是人類最後的希望了。”
“......”
潘月雖然已經隱約意識到事情沒有自己最初想得那麼簡單，但也實在沒有想到自己要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二人的心中都泛起了不同的複雜情緒，狹窄的地道內一片寂靜。
咔。
咔。
咔。
通道忽然發出輕微的響動，周圍的牆壁跟著聲響有節奏的晃動著，一些沙石從頂部落在二人頭上。
潘月和方陽不約而同地起身在身體周圍點燃火圈，聲響和晃動瞬間停止了。
在搖曳的火光中，他們看見原本貫穿石室的兩條通道只剩下了前方一條，來時走過的那條路在那短暫的黑暗中消失了。
潘月和方陽詫異地對視一眼，心中冒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這個迷宮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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