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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轉成為柯學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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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3章 領養

每日固定的時間, 不見天日的地下病房內都會迎來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身上時常帶著點香菸的氣味,有時會摻著未散盡的硝煙。作為職業殺手,琴酒沒有使用香水的習慣, 然而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煙癮卻讓菸草味成為了縈繞在他指尖的標記。

與常人不同, 他的身體可以近乎完美地代謝掉人體產生的廢物、毒素……這也是他與貝爾摩德看起來不會衰老的原因。因此就算他酗煙酗酒也不會留下太多人體不能接受的毒性物質,只是再過分的化學合劑就會對他的神經和大腦造成修復起來非常緩慢的傷害。

既然會影響他的工作, 那他慣常使用的也只有那些合法的東西。

男人來了之後並不需要開口,走到床邊低頭看看自己認領的小崽子。然後彎下腰伸出手用指腹蹭了一下對方的臉頰,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病床上的少年睜開眼,黑漆漆的眼睛仍然大而無神, 神態卻分明比昨日要靈動許多。念及都路久司所言的“定期注射那種藥物”, 看來作為實驗體無法擺脫的藥劑只需要週期性接注即可, 而少年目前仍然維持的聾啞狀態只能是都路久司的手筆。

琴酒目光淡漠, 裡面沒有多餘的憐憫或是感觸。

在時間的流逝中,浸染在黑暗裡的他已經親眼看過太多悲劇, 親手帶來了太多厄運, 尋常苦難甚至無法在他心裡掀起波瀾。

不去在意那抓著自己手掌的微不足道的力度, 手指捏著少年的臉頰將人頭顱抬起打量, 依然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琴酒低不可聞地嗤笑一聲,對答應了都路久司的自己產生了一點嘲諷的情緒。

他一定是昏了頭才認養了這麼一個廢物。

而少年好像被捏得痛了, 臉頰留下淡紅的指印, 眉峰糾起, 眼睛微眯, 用力轉頭掙脫了臉頰的鉗制,一口便咬在了男人虎口處, 冷然的眼睛雖然稚嫩且空洞, 卻依然銳利如勾。

人的咬合是一個普通人的身體能產生的最強力, 即便是弱小如同這看起來半死不活的小崽子,張開一口白牙時也讓人有所顧慮。

琴酒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少年的頜關節,抽出自己的手掌。他沒有動怒,反而低頭打量著少年毫不畏懼的警惕神色,心裡產生了一點認可。

倒是有點野性,比他想象中要有意思一些。

從口袋裡抽出一條棉質手帕,將手掌擦乾淨,琴酒這次沒有再去鉗制少年的臉,而是按照都路久司所指導的,以溫和的力道將手放在少年手中。這樣安全的接觸沒有打破少年的警戒線,於是少年躊躇著緩慢收攏手指,握住了來人的寬大手掌。

正常狀態下的少年並無過分敏感的特質,然而失去視覺和聽覺的他將其餘的感官充分利用了起來,有些警惕,但沒有完全拒絕來人的觸碰,而是抓著男人的手指猶豫了片刻,方才磕磕碰碰地拉扯到臉邊,試圖嗅聞,結果因為目不能視物而不小心將臉直接埋進了男人的掌心,在男人的視角里只留下一個髮絲柔軟的毛茸茸頭頂。

琴酒:……

感覺到手心裡微癢的觸感,以及呼吸產生的熱氣,琴酒意外地產生了格外寬和的耐心,站在原地觀察著少年的動作,任由對方牽著自己的手摸索試探。

少年無法區別何為硝煙,只是將其當成為來人氣息的一部分,或許還在猜測到底是什麼令來人的味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好像終於分辨出來這氣味似曾相識,因此卸下了防備,抬頭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來人,手指順著男人的手腕向上摸索,想要知道對方的全貌。

琴酒當然不可能像富有愛心的父母一樣讓少年去摸自己的臉部,於是不容置疑地擋掉少年的手。

無意中一縷冰涼的髮絲從少年指縫裡劃過,給少年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男人草草在少年頭頂揉了兩下,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指標,便用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後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這之後的每一天都會重複這一日的流程,到後來少年不再對來人具有強烈的攻擊性,琴酒也逐漸適應了這種締結紐帶的特殊方式,不至於像第一天一樣煩躁地甩手就走。

“不、要、走……”終於有一天,少年開口說話了。

然而他的聲音沙啞粗糲,音調有些怪異,是長久沒有開口之後,又無法聽到自己迴音的結果。

他摸索著伸手抓住一縷光滑微涼的長髮,當初咬人時顯得格外森然的眼睛此時睜得圓圓的,帶著幾乎溢位來的、眼睛主人沒有發覺的依賴。

這是在這地下牢籠裡漫長囚禁的時間中,第一個會溫柔觸碰他的人。

也是在這過去十五年中,第一個會愛撫他的人。無關任何企圖,沒有骯髒的觸感和力道,只是單純地帶來一點乾燥的熱度,於是便給他的黑夜裡點起一叢篝火。

-

“他那麼說了?”都路久司正在看實驗報告,聞言抬起頭來,眉眼帶著意料之中的笑意,“知道了,那你三天後就可以把人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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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醒來時,視覺和聽覺久違地湧入大腦,紛雜冗餘的海量資訊讓長期生活在寂靜而黑暗的世界裡的少年從病床上躍下,試圖拔掉手臂上的靜脈留置針,被趕來的研究員制止動作,最後還是幫他把針頭拔了出來,防止他誤傷自己。

溫柔的女研究員放輕聲音跟他解釋了很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把少年安撫下來,阻止他進一步發狂。然後又給他拿來換洗的病服,告訴他可以自行使用病房中配套的浴室。

等琴酒進來時,見到的便是少年焦慮而警戒地蜷縮在床頭,黑色的頭髮及肩長,幾縷凌亂地蓋在臉頰上,露出一雙機警又銳利的眼,帶著一點被苦難生活磨礪出的狼性,隨著他走近變得更兇狠。

想到昨天這少年如何像個雛崽懵懵懂懂地蹭自己手心,今天又色厲內荏地試圖威嚇自己,琴酒不由聯想到黑色毛髮的小狼崽子。按都路久司所說的,琴酒不容置疑地將手放在了試圖後傾躲避的少年頭頂,回憶著昨天的姿勢和力道又輕輕撫摸了兩下,讓少年愕然頓住。

他抬眼望向來人,眼眸裡的警惕消失,遲疑地偏頭感受了一下,聲音沙啞古怪地緩慢道:“是、你……?”

琴酒低頭凝視他,撫摸頭髮的手順勢滑落到下巴,把臉抬起來端詳了一下,才收回手道:“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少年任由他動作,並未反抗或是躲避,神情在冷淡裡有點倔強:“記、得……怎麼?”

“你的傷已經好了,今後有什麼打算。”男人站在他床邊,話語卻沒有多少詢問的語氣,然而十五歲的少年卻無法分辨背後的深意,自然而然地順著對方的問題思考起來。

片刻後,少年垂下眼,抿唇道:“沒什麼打算。”

琴酒的聲音低沉而冷靜:“那你之後就跟著我吧,我會給你食物和住所。”

少年聞言抬頭凝視眼前的男人,目光裡帶著警惕和懷疑,沙啞道:“我有什麼……價值?”

年輕的男孩自幼在福利院長大,不知何時起被福利院的小孩們稱為“殺人犯的孩子”,因為身處偏僻的鄉下,人口規模不大,流言很容易傳開,所以這個稱呼伴隨他度過了小學和初中。而在日本社會里,他毋庸置疑地會一直面對同齡人的霸凌。少年性情孤僻,沒有任何朋友,對待霸凌他的人都會打回去,然而這也更加重了同齡人對他的錯誤印象。於是到了後來他就不怎麼上學了,替一些街頭混混打架掙口飯吃,只是大考都會回學校考試,竟然每次也都能拿到不錯的排名。

日本公立學校的老師性格懦弱,因為害怕被家長投訴到pte,所以很少插手校園霸凌的事情,再加上少年背上的聲名在當地廣為人知,甚至許多老師對他也不假辭色。

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東京,就是初中畢業之後結束了義務教育,用積攢的錢購買了新幹線的車票,大約是打算離開原來的環境尋找新的生活。

結果陰差陽錯地落到了這個下場。

影山步的話語令琴酒感到有趣,這少年在得到了一直以來渴求的機會之後,首先問的卻是自己能交換的價值,其直指本質的敏銳視野幾乎不像是生平描述裡那個社會化程度低的孤僻少年。

“你應該知道你身上接受了一種新藥,而你很幸運地獲得了與眾不同的能力,”男人沒有隱瞞任何訊息,直截了當道,“正好我在找人幫我做事。”

少年到底還是涉世不深,聞言疑慮漸漸散去:“什麼能力?”

“你受傷之後恢復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只要當時不死,你就能活著。”琴酒從兜裡掏出煙盒,叼了一根菸在唇上,卻因為考慮到地下病房而忍住沒有點火,“但我不會把你當作消耗品,我要的是好用的工具。你會接受優質的教育和訓練,待遇也比你從前的生活好得多。”

少年沉默了。

男人也沒有催促他,只是低頭打量著他的神情變化,靜靜站在邊上等,最後聽到了不出意外的回答:“……我明白了。我會做好的。”

“很好。”男人讚許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聲音卻沒有什麼情緒,“我明天再來看你。”

少年漆黑的雙瞳微微眯起,不自覺地露出了放鬆的神情。

出了病房門,打火機在琴酒指間開蓋又關上,跳動的火苗在半空中明滅。他咬了咬菸嘴,將演戲過後心裡微弱的複雜情緒散盡。

一切都不出都路久司所料,按照這個傢伙給的劇本走下去,少年便如同主動走到舞臺上的提線木偶一樣乖覺。而琴酒則對都路久司的忌憚更深了一層,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對方的高明手段陰上一把,又或者從開始到現在的相處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畢竟玩弄人心的大師只會讓別人看到想看到的東西。

最好不要跟這樣的人成為敵人。

琴酒將打火機塞回風衣口袋,大步離開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

影山步早在眼盲症狀沒有消失之前就看過了琴酒看的那本病例,他表面看起來只是摸索著快速一頁頁翻過紙張,其實系統後臺已經將內容都掃描下來,因此也得到了他完整的生平資訊。實驗藥物對他的身體有害,於是被系統回收,然而眼盲耳聾卻是人設中無法迴避的劇情殺,讓他實打實體驗了很久的黑箱,好在他每日清醒的時間不多,後臺有很多東西讓他打發時間,系統也可以跟他聊天,才不至於把一個正常人逼得抓狂。

要是一個生活不幸的單純少年,恐怕在一番設計下真的會生出點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或是雛鳥情結,而影山步所作的就是將這一點放大,從而麻痺他人,加速自己獲得信任的過程。

他的人設由他自己搭建骨幹,然後細枝末節處會被系統自行補充完善,豐富成一個有血有肉的立體形象。而這也正是他扮演人設時需要不斷克服的難點,因為他需要隨時收集一切能得到的相關資訊填充到自己的劇本里。

他雖然擁有上帝視角,但並沒有比讀者高出多少,唯一的優勢只在於他的行動是無法被別人預測的。

之前雖然猜測過自己的身世應該不會太好,畢竟是孤兒開局,又跟黑衣組織扯上了關係,卻沒想到比他想的還慘一些,屬於是發達國家裡的天煞開局,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沒有作為女性出生在這種環境中,否則這故事還可以更噁心一點。

不過如今作為被改造了身體的實驗體,從此永遠要依賴犯罪集團出品的藥物,人生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就被此改寫,也不能說有多麼僥倖。可是從少年真正的視角來看的話,或許這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影山步本人當然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畢竟琴酒是個atm……財神,他倒是很樂意接下來的日子裡能有許多接觸的機會,只是聽到琴酒提到的“教育與訓練”,他又不禁心裡一緊,感覺自己未來的日程恐怕不太樂觀。

而且還有一點令他產生了興趣,那就是八年前的琴酒與八年後的容貌看起來分毫無二。

不同於二十到三十歲,或者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模糊的年齡差異,剛成人時五官的稚嫩是一種極具辯認度且不可再得的特徵。琴酒看起來只有二三十歲的模樣,如果是八年前的話應該仍有青澀,但實際上沒有一絲變化。

接下來每天琴酒都會在固定時間來訪,給了他一些身份證明的文書,收養的手續材料,還有一把鑰匙,一部手機和一隻手環。

看少年有些笨拙地研究了一會如何使用手機,琴酒冷眼觀察著,並沒有戳破少年沒有用過手機的事實,淡淡道:“手機裡存了我的號碼,手環戴上之後不要摘掉。”

少年倔強而沉默地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很快琢磨明白了手機,然後點點頭表示瞭解,目送對方離開。

作為組織內擁有代號的頂尖殺手,琴酒的許可權比普通的代號成員更高,身上的工作就更繁重,每天能抽出一點時間過來已經是信任都路久司的結果,這也是不斷需要物色新下屬的原因——隨著組織不斷擴張,他的工作越來越多,而他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

如今反倒是多了一項麻煩的任務。

出院的那一天,影山步被親切的女研究員打理好過長的頭髮,用皮筋綁在腦後,因為沒有屬於自己的衣服,所以只能穿著病服。起先很牴觸研究員接近自己的少年,在離開時對那個一直向她釋放善意的姐姐低聲道謝,令對方笑得很開心,只是笑容背後有些難以釋懷的愧疚。

少年並沒有發現這些,沉默地轉身跟上前方高大的黑衣男人,單薄消瘦的背影邁向幽深的長廊,漸漸消失在研究員的視線裡。

-

到了新家之後,琴酒就把他丟在房子裡不管了,稍晚些時候伏特加給他送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甚至還有一整套嶄新的床品。前後對待區別之大,明顯地反映出來琴酒對他態度的差異。看來伏特加之後會是他真正意義上的保姆了,影山步感到了一些同情。

雖然仍然很好奇琴酒的房間,但他不相信琴酒這種職業刺客不會留下一點反闖入的小手段,而琴酒並沒有告訴他哪裡不能進,或許第一道考驗已經無聲地開始了。

當下的社會還沒有開始流行移動支付系統,普通人更常使用現金,於是伏特加給他留下了一疊鈔票,讓他餓了的話可以自己去覓食或者叫外賣,並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一個被琴酒評價為“社會化程度不高”的鄉下孤兒,離群索居已久,連智慧手機都不曾擁有過。少年也沒有說什麼,冷靜地道謝之後就拿著東西去佈置空空蕩蕩的房間了,大方又禮貌的做派讓伏特加根本沒看出來少年的跟腳如何,反而覺得這樣的風格倒是應該與大哥合得來。

伏特加的品味還不錯,挑選的床品布料上等,至少讓影山步作為一個對家居用品要求很高的人挑不出什麼毛病,而送來的衣服也都合穿。

去浴室洗澡的時候,他對鏡子照了照如今的身體,只覺得皮膚蒼白得過分,身體更是瘦得有些嶙峋,不由皺眉,隨即釋然。他這半年期間一直在昏睡,又在實驗中被不斷刺激再生血肉臟器,那麼能量的供給就成了問題,如果不是他的可以提高攝入能量的轉化效率,恐怕他甚至活不到睜開眼的時候。而按他的身份來說,鄉下出生的孩子必然不可能維持白皙膚色,只能是因為皮膚細胞快速再生,又在地下室沒有接受過日曬造成的。

換上了嶄新的白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又套上了黑色皮夾克,鏡子裡的少年因為消瘦而顯得眼睛格外大,下巴尖尖,唇色淺淡,彷彿會被風吹折的營養不良的溫室植物。

影山步不滿意地給自己在心裡迅速制定了營養菜譜,準備先狠狠漲漲體重再開始增肌,這樣病怏怏的實在不符合他的期望,只是他也不能一開始就表現得目標性非常明確。

他在這裡擁有大部分自由,能夠隨意出門,於是隨便選了一條路走到頭,找到便利店買了五份便當和一打濃縮能量飲料,回家統統炫掉後總算填滿了難捱的飢餓感。

然後就開始上吐下瀉。

草,腸胃炎了。

影山步絕望,他忘了這個身體半年以來沒有真正吃過什麼正常的食物,竟然犯了這種低階錯誤,於是只好拖著病體認命地又走了很遠去藥店買胃藥,止瀉藥,還有退燒藥。

而等琴酒晚上回來時,就從廚房檯面上放著的藥盒判斷出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少年非常獨立,乃至於能夠自己給自己善後得不錯,但這種事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意識到帶孩子比他想象中還要麻煩很多,琴酒揉了揉眉心,突然開始後悔把監護人設成自己,應該從組織裡找個女性成員來接手這種需要細心和耐心的雜事。只是他當時想不到哪個女性代號成員更合適,就先掛在了自己名下。

上樓開啟次臥的房門,一片漆黑。開燈之後看到房間內一切都收拾妥當,而大床上的被子裡裹著一個不太明顯的起伏。

琴酒並沒有刻意隱藏腳步聲,少年聽到開門後便警惕地醒來,當男人走到床邊時已經坐起,抱著被子有些生硬和遲疑地說道:“……歡迎回來。”試圖恭敬地扮演好自己現在的角色。

琴酒淡淡道:“不需要說這些。”

少年垂眼閉嘴,接著額頭被男人摸了一下,發現已經退燒了,看來他的身體不僅對物理傷害恢復效果好,其他的病症也有相應的康復加成。

“之後三餐會送上門。明天我會給你辦理高中學籍,但你要在家自學高中課程。等身體恢復之後再開始體能訓練。”

“明白了。”影山步點點頭,語氣平淡,對此沒有什麼意見,就好像自學高中教材只是同吃飯睡覺一樣正常簡單的事情。

感覺自己話已經說盡,琴酒轉身準備離開,手指卻忽然被人抓住。忍住下意識避開的身體反射,他轉頭垂眼看向匆匆拉住他的少年,目光冷淡,無聲透露出疑問。

“我會……做好的。”

少年穿著的睡衣有些過於寬大,黑色髮尾順著蒼白纖細的脖頸落入衣領中,臉頰還帶著高燒剛退後的紅暈,只是眸光灼灼,有一種與孱弱身體截然相反的熾熱生命力在裡邊燃燒,“你的要求和期望都告訴我,我會做到的。”

琴酒聞言,本想直接離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勉強自己轉過身伸手貼在少年頭髮側面撫了撫,“很好。”

-

琴酒說的安排第二天就成了真。

看著客廳裡未拆封的電腦包裝盒,以及按時送到門口的溫熱早餐,影山步還是不得不感慨一下黑衣組織的行動能力,以及側面體現出來的富裕程度,也不知道這些消費是琴酒私帳還是走公帳。

日本公立學校由於都從國家財政撥款,同時執行老師與校長几年一輪換的制度,因此無論在大城市還是在鄉下的各公立學校師資與硬體配置都相差無幾,於是在日本經濟中心的東京都,私立高中要比公立高中更加優質,競爭也比後者更加激烈,光是入學申請就需要透過資料稽核,筆試和麵試。

當下已經是五月初,日本學年開始的時間在四月初,每個學生都要提前半年參加升學考試——而影山步硬是在開學一個月之後收到了入學考的邀請。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琴酒,懷疑自己今天起床方式不對。

琴酒也十分不耐煩,因為這些學校入學考試必須要監護人陪同,即便他用了點手段給影山步一個破例插班考試的機會,也得走完流程,比如影山步今天就要面臨著日語、數學、英語總共長達五個小時的筆試,以及半小時的面試。

兩人對視時表情都不太好,琴酒想的是影山步既然初中隨便考考都能名列前茅,現在去考試應該也不在話下,影山步則心裡一虛,立刻開啟商城尋找外掛。



這玩意還要800塊,怎麼不去搶!

但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這輩子不可能學習的。

還好他的好大哥琴酒很大方地給他發了點零花錢,否則還買不起,影山步心情沉痛地進行了一筆消費之後看了看餘額,十分從心地伸手扯了扯琴酒的袖子,並給自己的行為隨口找了個理由:“給你添麻煩了。”

琴酒看了少年一眼,發現不同於某些渴望進入私立高中卻沒有足夠實力的小孩,或是對學習不感興趣的厭學兒童,影山步是真的對去學校上學這件事本事沒什麼興趣,反而為耽誤了他的時間感到不安。聯想到從前那些不幸的經歷,倒是讓人理解。

沒有說什麼東京的高中不會再發生以前的事之類的話,琴酒也沒打算讓影山步在高中裡白白浪費三年,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如果要讓琴酒花費足夠的時間和金錢去培養一個手下,那麼最好對方能給出符合期待的回報,因此,雖然他什麼也沒對影山步說過,卻早已決定親自監督少年的學習進度和體能訓練。

如果腦子足夠優秀,就讓影山步往生物醫學或是計算機方向選擇一個合適的去深造,如果運動神經不錯,就訓練綜合格鬥和射擊,能培養成新的狙擊手也算有用,但如果前兩者都資質平平的話,就只能發揮他本身不容易死的特長,讓他去做一些暗殺任務時危險程度高的髒活了。

世上任何事物都有對應的價格,而組織從不是一個講溫情的地方。

影山步不知道琴酒所思所想,不過他也預料到了日後的安排,對此沒有任何意外,也許意外的會是琴酒——畢竟擁有系統商城的影山步只會是一個六邊形戰士。

給外掛充值完畢之後,影山步才心態從容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白短袖黑牛仔褲,問自己的監護人道:“面試需要我穿正裝嗎?”

“不用。十分鐘後出發。”

琴酒覺得學校名字這種小事影山步不需要知道,影山步本來也真的不關心,但等保時捷開到了校門口之後,他看著校門口牌子上寫著的“帝丹高中”一時間無語。

這地方可以當作旅遊景點打卡了吧。

帝丹高中未來人才濟濟,不但有工藤新一的主角團就讀,甚至還有cia和fbi的家屬轉入,可見得是軟硬體皆一流的名門私立高校,君不見富可敵國如鈴木園子都在這裡上學嗎。

不過仔細一想,cia和fbi的家屬都是為了追查黑衣組織才在這裡上學隱藏身份,卻不知道黑衣組織也把未成年送進來掛名讀書,這背後水最深的勢力竟然是帝丹高中,簡直深不可測。

如今已經開學一個月左右了,校園裡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校服的年輕少年少女,新生也不復剛入學時的拘謹,在校園裡嬉笑打鬧。而與這種青春活力截然相反的則是穿著黑色風衣的影山步和琴酒兩人。

是的,出於某種惡趣味,影山步今天也特意穿了件黑色風衣,雖然款式並不相同,但氣質到位之後站在琴酒邊上十分像個低配殺手——他自己認為的。出門時琴酒對此沒有說什麼,影山步便cos得理直氣壯了起來,但戴帽子他還是不敢的,總懷疑琴酒會因此找機會揍他。

穿過校園走向招生辦公室所在的辦公樓時,兩人收到了許多來自學生的注目禮。高中生雖然正是青春無敵的年紀,卻反倒對神秘主義擁有莫大的興趣,比如哥特搖滾暴力團,又比如這兩個神色冷漠,氣質孤僻的長髮帥哥。

影山步一邊在心裡給盯著他看的女生配旁白,一邊想著不知道這一段會不會被畫進漫畫,想來會很有意思。

-

招生辦公室。

報道之後一個年輕老師站出來準備帶影山步去做筆試。

“我很快出來,不會讓你久等的。”少年扯了扯男人的風衣袖子,抬頭平靜道,語氣裡沒有任何炫耀或是吹噓的成分,只是帶著點愧疚似的向對方保證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琴酒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道:“去吧。”

本來打算送他到這裡就離開,最後想了想,示意主任帶他去招待家長的休息室,然後透過手機處理工作。

結果沒想到影山步說的很快真的一點不含水分,總時長長達五小時的三科考試,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之後就有人敲了敲門。

琴酒最新一條郵件還沒編輯完,有點不耐地讓人進來,結果竟然開門的是影山步。

“你考完了?”他狐疑地問道,甚至聯想到了少年做不下去題之後自願放棄考試的可能性。

“嗯。”少年臂彎裡搭著風衣,白色棉質短袖顯得身形清瘦,及肩黑髮一側別在耳後,隨著點頭的動作滑落下來。他步履鎮定地走過去,蹲在長腿交疊倚在沙發裡的男人腳邊,抬頭道:“久等了。”

銀色長髮的男人直起身體低頭看向少年,像是在衡量對方無形中主動交出的權利,以及新的相處關係,最終伸手按在少年頭髮上撫了一下,順手將他臉側的髮絲別到耳後,淡淡道:“做得好。”

少年微微眯起眼,下意識頓住方便男人的手行動,而頭顱偏轉之間則像是他用頭蹭了蹭琴酒的手指,又或是用臉頰去貼對方的掌心。彷彿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後少年神情僵硬了,宛如野生動物被食物和溫暖的窩欺騙之後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淪陷一樣懊惱。

還是個小狼崽子呢。男人收回手,漫不經心地想到。

“不用面試了?”

影山步進入空教室的時候,他就問那個年輕的監考老師:“請問英語有沒有聽力?大概多長時間?”

監考老師愣了一下,答道:“十五分鐘。”

“啊。”少年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小小抱怨了一下,“太久了。”

沒有多想,監考老師還以為他是不擅長外語聽力的學生,因此才不喜歡這一項,只是給他先發下去數學卷子。

結果她感覺自己剛開啟手機發了幾條資訊,甚至還沒來得及感覺監考的無聊,講臺下的少年就舉起手,平靜道:“做完了,下一科是什麼?”

“做、做完了?”監考老師驚愕反問道,然後皺起眉,心想數學這麼差的學生本校幾乎沒有錄取的可能性,即便他的家長能讓教務處主任破例通融在這個時候進行招生考試,也無法改變學生成績差的事實,更不可能破例錄取。

儘管心裡產生了混合著不屑和遺憾的複雜情緒,不屑來自於對特權階級的笨蛋後代的不爽,遺憾則是身為年輕女性對清秀少年天然的憐愛,監考老師還是耐下心盡職盡責地問了他一句:“你確定要交卷嗎?”

如果不是怕失去步驟分,影山步甚至想直接寫答案算了,他覺得如果說一句“我趕時間”有點太囂張,最後只是簡單回答:“確定。”

監考老師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收走了少年面前的卷子,然後將空白的國語卷子遞給他。拿著數學試卷回到講臺上之後,她先掃了一眼姓名,發現字跡清秀,印象分便一下子好了不少。知道前邊的選擇填空都是這學生亂填的,她便翻到後邊大題想欣賞一下少年的字型,然而推導計算過程乾淨整齊地列在題目下方,沒有任何塗改痕跡,就連輔助線都如同比尺一般利落。

她心中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慌忙站起身大步走出教室,也顧不上監考的事了,衝進教務處主任的辦公室,連聲叫道:“主任,數學試卷的答案在您這裡嗎?”

教務處主任見年輕老師冒冒失失的樣子皺了皺眉,然後問道:“怎麼了?”

“您看看這個,”年輕女老師壓低聲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解釋道,“這是剛才那個學生做的,我覺得不像亂寫的。”

“剛才那個?影山?”教務處主任是個中年男人,聞言同樣訝異地戴上老花鏡接過卷子看了眼卷子上的名字,又翻到最後一頁大題,再三確認道,“這是他剛才寫的?這才過了多久?”

“二十……十幾分鍾吧。”想到自己和朋友聊天記錄上的時間戳,年輕老師有點心虛地說。

主任神情嚴肅起來,立刻從檔案堆裡找出來考題的答案,低頭仔細核對起來。因為這一屆新生的招生考試在半年之前,所以為了防止這個學生利用以前的舊題鑽空子,實際上這套題是新生的開學摸底考試,難度與招生考試不相上下,剛給學生判完沒多久,因此影山步交出的試卷沒有任何水分作假。

幾分鐘後,教務處主任一拍桌子,激動地站起來道:“全對!”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清了清嗓子,拿著那頁答案往考試教室走去,心道,如果這個學生另外兩科不算太差的話就給他算過了,因為入學考的分數線算得是總分,單數學一科就滿分了,可以極大程度彌補其他方面的短板。日本並不重視學科競賽,因此主任對影山步純粹是對天才少年的欣賞,以及對其未來的看好,要知道每屆的升學率和考入東大京大的學生數量都與他的業績直接掛鉤,而往往這些腦子好使的學生都是斬獲錄取通知書的有力人選。

他揹著手在走廊窗戶邊打量黑髮少年做題的情況,就見對方寫字絲毫沒有停頓,基本上閱讀一遍題目之後就不假思索地開始答題,堪稱下筆如有神。

“現在是哪一科?”

“國文。”

“現在是寫到文章理解部分了?”教務處主任擰眉猜測,“他都不用琢磨嗎?”

年輕老師噤聲沒有回答,心說她剛才看數學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站在窗邊齊齊盯著空蕩蕩的教室裡身形清瘦的少年奮筆疾書,一邊覺得寫得太快,一邊又等得焦急,想要立刻看到試卷的結果,好給人蓋章到底是天才還是狂生。

好在少年沒讓他們等太久,拿到卷子四十分鐘後就鬆了口氣,捏著後頸抬頭尋找監考老師,卻發現講臺沒人,然後教室門被教務處主任推開,一言不發地收走了桌上的一疊試卷,走到一邊坐下,而監考老師連忙遞給他新的英語卷子。

影山步寫作文寫得手累,看了一眼兩個老師,也不問聽力什麼時候放,乾脆先把卷子寫完再說。而一邊跳過基礎知識直接去看作文的教務處主任竟然在那篇不算長的清秀文章裡讀出了一點情緒共鳴。他又緊接著對了一下前邊的答案,最後才確信這確實是個罕見的天才,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尖子生,而是根本不需要普通高中教育的特殊型人才。

原本他還想把這個學生培養成未來的東大學子,現在反倒有些猶豫起來。

少年做英語的速度只比數學慢點,主要是字多。等他交了卷子之後就發現沒人在意英語卷子的答案,不對,那個年輕的監考老師拿到一邊去判分了,只是看起來相當興奮,就好像看到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新聞一樣眉飛色舞。而那個看著十分嚴肅的教務處主任則對他讚許地點點頭道:“做得很好啊,影山君!”

“謝謝。”少年將筆收回兜裡,神情平靜輕鬆得不像剛做完時值五小時的考試,拿著風衣站起來問道,“請問我的監護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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