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焰同樣意識到問題,神情變得無比嚴肅，凝眸：“你懷疑是秦景旭……”
“不，”葉容栩搖頭,“他那時才十三歲，應該不至於,但我懷疑……”
他放在桌上的手緩緩攥緊，指節泛白，推測道：“我懷疑當年警察問話時,他撒謊了。”
那時秦景旭還小,估計沒膽子推人。而且警察來後，他嚇得語無倫次,說話顛三倒四,只有林雪是不小心摔下樓梯這點,他十分篤定。
甚至詢問細節時,他驚厥到需要住院。
當時大人都認為他是驚嚇過度，又被母親去世的訊息打擊，才會那樣。加上也確實問不出什麼,最後警察記錄下他的證詞就走了。
但懷疑的種子種下後，葉容栩再回憶當時情況,卻忽然覺得：十三歲,說大不大，可要說小，也不算特別小,怎麼就被嚇成那樣？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秦景旭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從對方早年就處處針對秦朝焰，到他曾私下去醫院看過章芸不止一次，很多細節都能推測出,他和章芸早就相認了。
再加上這通錄音……
“你說會不會是這種可能——我媽意外聽到秦景旭身世的事，加上知道昭姨有危險，所以急著給昭姨打電話。但當時還有一個人在場，這個人要掩蓋這件事，從後面……推了她，秦景旭作為既得利益者，幫那個人撒了謊？”
說到這，葉容栩忽然覺得有些冷，放在桌面的手不自覺輕顫。
很快，手背被溫暖的掌心覆蓋。
秦朝焰將他整隻手攏住，傳遞暖意，溫聲說：“別怕。”
葉容栩抬起頭，眼中劃過一絲茫然：“你不覺得這是陰謀論，是我在胡思亂想？”
畢竟根據一段電話錄音就分析、推測這麼多，多少有些想當然。
可葉容栩瞭解自己的母親，才會覺得謝韻明的推測不對。甚至，他覺得如果是葉博軒聽到這份錄音，一定也會這麼懷疑。
葉博軒和林雪夫妻感情很好，有什麼事，向來不瞞對方。如果林雪真知道謝韻明控制謝韻昭人身自由，並調查謝韻明，葉博軒作為丈夫，不可能一點不察覺。
可事實是，葉博軒至今都不明白謝韻明為什麼恨自己的妻子，說明林雪當年確實沒調查過。
而以葉博軒對自己妻子性格的瞭解，只要聽到錄音裡的焦急語氣，肯定也能發覺不對勁。
唯有謝韻明，他對林雪不瞭解，性格又極端自負，精神也不正常，可能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可拿到錄音的偏偏是他。
秦朝焰握著葉容栩的手緊了緊，安慰：“不會，我覺得你分析很有道理，你對林姨更瞭解，所以能察覺錄音中的異常。而且——”
他語氣頓了頓，又誇道：“你這麼聰明，又機敏，當年就能透過一張照片，推斷出我的身世。現在通過錄音推斷出這麼多，未嘗沒有道理，我覺得可能性很大。”
當然還有一點，他覺得秦景旭他們一家三口，無論做出什麼事，他都不意外。
葉容栩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推測時感到的幾分寒意，也消散了些。
“你說得好像我很有偵探天賦似的。”他抿抿唇說，謙虛中又掩不住幾分小驕傲。
秦朝焰眸中溢位一絲笑，道：“確實是小偵探。”
說完想到自己母親和林姨的去世，可能不是意外，又嚴肅道：“無論如何，這件事都要調查，我先把錄音交一份給警察。”
“可以嗎？”葉容栩眼睛微亮，“只憑這份錄音和剛才的推測，能讓警方重啟調查？”
秦朝焰：“可能有些勉強，所以我們去見秦景旭，當面試探。”還有章芸。
眼下除了錄音，沒有別的證據。而錄音又不是什麼有分量的證據，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問當時在場的人——秦景旭。
秦景旭肯定不會直接說，但至少能從他的反應中，試出端倪。
至於章芸，想掩蓋這件事的人裡，她可能性最大。
葉容栩點頭：“我也這麼想。”
於是吃完飯，秦朝焰便抱他回樓上，換衣服，然後一起去警局。
葉容栩有些彆扭：“你不能把我的輪椅拿回來嗎？”
總是被抱來抱去，顯得他像個小孩。
秦朝焰輕咳：“你不是說醫生讓你多練習走路？有輪椅的話，你會依賴輪椅，怕累不想自己走。沒有輪椅，平時我可以扶你走，鍛鍊久了，就不那麼依賴了。”
葉容栩狐疑看他。
秦朝焰神色正經：“真的。”
絕不承認是他自己想抱。
葉容栩收回視線，沒再多問。但出發時，見前後三四輛車，都是保鏢，他又莫名。
“總裁出行都這麼大排場？”跟電視劇似的。
他爸也沒這樣啊，秦朝焰以前也不是這樣。
秦朝焰解釋：“昨天沒抓到謝韻明，我不知道他躲在哪，萬一他再傷害你……總之，多帶些人安全。”
也是昨晚說清了，如果沒說清，他可能還會把葉容栩保護在別墅裡，不讓離開。
畢竟葉博軒如今不在，謝韻明又可能狗急跳牆，他怕葉家保護不了葉容栩。
葉容栩聞言微微睜大眼睛，前後看一眼，神情驚訝。
“你打敗謝韻明瞭？”
“暫時是。”秦朝焰道。
說是暫時，是因為謝韻明還沒被他的人抓到。
他昨天處理了安東等人，同時讓E國那邊收網，接著壓住昭昱高層，又趕到秦氏，同時還要報警抓秦景旭，幾乎一夜沒睡。
白天去搶婚前，他還抽空做一頓晚餐，怕葉容栩被搶回來後餓著。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栩栩此刻就坐在他旁邊，與他心意相通。
想到這，他忍不住又握住葉容栩的手，輕輕抻開對方手掌，手指插進對方五指之間。
葉容栩沒抽回手，望著他眼底淡淡青色，猶豫一下，抬起另一隻手，掌心遮住他的眼睛。
“你要不要先睡會兒，等到了再喊你？”
*
看守所內，秦景旭臉色疲憊，下巴冒出一層胡茬，只一夜功夫，整個人就狼狽不少。
見葉容栩和秦朝焰出現，他瞬間浮現憤恨，險些站起，但被身後的警察重重按下。
他冷笑一聲，看著兩人道：“怎麼，來看我笑話？”
“我承認你們是有幾分本事，這麼短時間就能查到那些證據，不過那又怎麼樣？股權是秦啟江自願轉給我的，你們去問他，他也不會否認。至於其他，職務侵佔只是經濟犯罪，我問過律師，頂多判我三五年，加上減刑，三年之後我就能出去，到時咱們再走著瞧。”
葉容栩覺得他此刻就像秋後螞蚱，死到臨頭，還要蹦躂幾下。
不過他今天不是來問對方經濟犯罪問題的。
“秦景旭，我媽從樓梯上摔下來那天，現場真的只有你和她在？”葉容栩盯著他，語氣認真問。
秦景旭瞬間僵住，瞳孔明顯緊縮，臉色都白了一分。
他顯然沒料到葉容栩會這麼問，因為太突然，甚至沒控制好表情，眼底閃過慌亂和害怕。
儘管只是短短一瞬，可還是被捕捉到了。
葉容栩心一沉，基本有了判斷。
“你在說什麼？”秦景旭很快恢復冷靜，“那天的確只有我和林姨，我不小心撞見她摔下樓梯……”
但秦朝焰忽然拿出手機，給他聽了那段錄音。
見他越來越難掩飾難看的臉色，葉容栩再次開口：“你當年說，聽見我媽在打電話，同時急匆匆下樓，然後就出事了。既然你聽見我媽打電話，那你當年就知道自己不是昭姨的兒子，四年前庭審時，章芸為什麼還說你不知道？你跟她早就相認了吧？”
秦景旭掩藏慌亂，勉強鎮定：“不，你記錯了，我只說我聽見林姨在打電話，沒說聽見電話的內容。”
葉容栩“哦”一聲，繼續道：“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聽見我媽打電話時說的那些話，想掩蓋事實，於是下黑手……”
“你什麼意思？”秦景旭忽然暴怒，情緒激動，“你懷疑是我推的？我那時才幾歲？我怎麼可能……”
“那章芸呢？”葉容栩視線一瞬不移盯著他，“你說會不會是這樣，章芸換了孩子後，實在想念她的親生兒子，於是到秦家當保姆。可這還不夠，她日日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管別人喊媽，自己卻像個下人在旁伺候，心中的不甘與嫉妒就像毒蛇的汁液蔓延，直到有一天，昭姨和秦啟江的婚姻出現裂痕，她覺得自己有上位的可能了，於是沒忍住，告訴那個假少爺，她才是對方的親生母親。
“可沒想到，這些話被我母親路過時不小心聽見。有人不想讓我母親把訊息洩露出去，於是……”
“你胡說！”秦景旭厲聲打斷他的話，甚至按著座椅前的桌板試圖站起，神情激動吼道：“你在編什麼故事？你瘋了吧，這完全是你自己想象，胡說八道……”
警察忙用力按住他。
葉容栩和秦朝焰坐著不動，冷冷看他神情激動。
*
離開看守所，葉容栩被抱進車內。
“警察會審他當年那些事嗎？”他揪著秦朝焰的衣服，不鬆手。
秦朝焰一起坐進去，說：“會的，他反應很可疑。”
頓了頓，又說：“也會重新調查章芸。”
葉容栩頓時放心，微微鬆開手指。
說起來，章芸當初只被判十年，加上表現好可以減刑，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四五年就能出來。
可如果真是她害死林雪……
“如果是她，我一定讓她被判死刑。”秦朝焰吻了吻他發頂，輕聲說。
葉容栩“嗯”一聲，蜷進他懷中。
秦朝焰抱緊他，只覺懷中的人乖乖軟軟。
“等過段時間，我想去給我媽掃墓。”葉容栩聲音悶悶。
“好。”
“你也一起。”
“嗯。”
“讓我媽看看她的男兒媳。”葉容栩不想繼續低落，語氣故作輕快。
“……”秦朝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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