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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同人)[曦澄]隱琳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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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7章  十年後番外二則(完結)

1交杯盞

七月至,鬼門開。

這鬼月一到,仙門百家便開始忙碌起來了。一方面來說,確有一些惡鬼怨靈,趁著這時機穿過鬼門闖入人間,四處興風作浪。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一段時間乃一年中yin氣最重的時候,正是各大仙門世家斬妖除魔,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若是能斬殺到一兩隻逃出來的大惡鬼,那可是能在這修仙界中,博得個好名頭的機會啊!

江氏與藍氏,自然也會趁此機會,組織弟子們在各自的地盤上巡遊夜獵,一方面鍛鍊弟子,一方面為家族豎立威名。

不過,目前還沒江澄與藍曦臣什麼事。

此時剛到七月,據以往的經驗,大獵物不會這麼早現身,只需要先做好一些物資上的準備工作就好。

因此,江澄尚能光著腳丫,倚在臨水而建的鵝頸坐欄上,悠閒的翻看著手中的一件稀罕物。

此處是雲深不知處後山上的一座天湖,不僅景色秀麗,且非常涼爽。藍氏在此建了一座水齋,供族人夏季納涼之用。此時正是酷暑天氣,尤其今年,炎熱異常,即使是深山中的雲深不知處,也頗受這陽炭烹煮之擾。因此吃過晚飯,藍曦臣便帶著一大家子,來到這座水齋裡乘涼避暑。

天色已晚,彎彎的細月掛在天角,湖面泛起一層層晶瑩的漣漪,一陣清風襲來,吹開江澄垂落的髮絲,隨風而來的清涼吹散空氣中的燥熱,令人精神煥發,百倍舒適。

藍曦臣剛剛掀了簾子進來,就聽見江澄在喃喃自語。

“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江澄一邊轉動著手裡的酒盞,一邊用失望的語氣說道。在他手中的,是一隻黑釉彩的斗笠酒盞。那酒盞只有巴掌大,做工雖不算粗劣,但也不能說有多麼精細。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一隻普通的酒盞。別說和其他寶貝比了,就連藍曦臣平時用的白玉茶盞,或是江澄在雲夢時用的越窯蓮花盞,都比這個黑不溜秋的小酒盞,精緻巧妙了不知多少倍。

看見藍曦臣進來,江澄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抬頭問到:“兔崽子們都睡了?”

“睡了。”藍曦臣走近江澄身邊,理了理衣服坐下,“剛剛在湖邊玩得太歡了,現在一個個都睡沉了。”

“雲深不知處內禁止喧譁。”江澄笑道,“剛剛他們在湖邊嬉鬧得那麼大聲,你這個宗主居然熟視無睹?”

“這兒是雲深不知處的後山。”藍曦臣想起剛剛孩子們的笑聲,眉眼之間皆是寵溺,“若不是太過火,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幸虧這兒是後山。”江澄看著他的神情,笑了一聲,“不然叫叔父看見了,定又會訓你對他們不夠嚴格。”

“叔父也只是說說,畢竟說到寵的話,叔父

可不會輸給我。”藍曦臣把視線移到江澄放下的那隻杯盞上,“晚吟喜歡它?”

“怎麼可能。”江澄滿臉嫌棄,手卻又把那杯盞小心翼翼的捧了起來,“我只是好奇,這麼不起眼的小杯子,真的是傳說中織女贈與你們先祖的那個雙星杯?”

藍曦臣點點頭:“當年先祖藍安,尚在寺廟修行。有一次,接連幾日暴雨不停。到了夜裡,先祖正在獨自一人在房中抄寫佛經,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女子哭聲。這下著大雨的深夜,寺廟深處怎麼會有女人呢?先祖便打了傘出門檢視。他尋著哭聲,走到寺院外的一條小河邊上,發現有一位盛裝女子,正在河邊哭泣。”

“據說先祖當時以為是妖怪,便上前試探,發覺那女子雖如他所想一般美麗,卻清透高貴,毫無妖氣。女子告訴先祖,她今日本要去對岸與許久不見的丈夫重逢,誰知因為暴雨,河水大漲,橋樑被沖垮,船伕也不願擺渡,她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只能呆立在岸邊哭泣。”

“先祖心生憐憫,心想若她是普通女子,自己助他與丈夫相會,也是一件功德。若她是妖怪,則可趁機逼她現出原型,為民除害。於是他便自告奮勇,送女子過河。當時風雨急猛,渡河非常危險,那條河平常不過是條普通河流,那日卻突然變得猶如汪洋大海一般廣闊。先祖極盡全力才將那名女子送至對岸,上岸時先祖已經體力不支,倒地不起了。”

“那名女子這時才顯露真身,四周頓時光芒萬丈,風雨停歇,烏雲也飛卷著散開,露出天空中一條璀璨的天河,原來那名女子,竟是織女星君。先祖這才想起來,今日正是七月初七。織女星君對先祖說,今日是她與丈夫重逢之日,但突然天降大雨,天河水位暴漲,喜鵲抵擋不住狂風暴雨,無法成橋,原本以為夫妻二人相見無望,所幸得到先祖相助,才總算平安渡河。為了感謝先祖,織女星君送給先祖一對杯盞。據說若兩人真心相愛,決心永世相守,便可在七夕之夜,與愛侶用這對杯盞飲下合巹酒,哪怕日後投胎轉世,都能重逢,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藍曦臣說完,才發現江澄兩眼發亮,聽得入神,手指無意識的撫mo著雙星杯那有些粗糙的杯沿。藍曦臣看到他眼底那期待的一抹光,心中卻微微一頓,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伸出手,輕輕覆在江澄捧著杯子的那隻手上,自責的嘆了口氣:“可惜到我這一代,竟然遺失了一隻,雙星只餘一顆,真是愧對先祖。”

“我聽說……是在溫氏火燒雲深不知處時遺失的?”江澄低低的問到。

“嗯。”藍曦臣一邊將江澄的手攏在掌中婆娑,一邊回憶道,“那日溫旭深夜帶人闖入雲深不知處,我和叔父從夢裡驚醒,前去迎會,那溫旭,似有半分酒意,開口便說要觀賞雙星杯。”

“他要這雙星杯做什麼?”江澄皺眉,只要提起溫氏,他的聲音中便會不知不覺蒙上一絲厭惡和仇恨的yin沉。

藍曦臣搖搖頭:“我也不知。雙星杯乃家族至寶,從不輕易向外人展示。但那時溫家勢力太過龐大,且似乎有備而來,我心知溫旭此次絕不是想觀賞雙星杯這麼簡單,卻天真的以為,只要犧牲這一對雙星杯,或許可以暫時阻擋住溫氏侵略藍氏的步伐。因此即使叔父反對,我還是勸服了他,命人取來雙星杯交給溫旭。”

江澄哼了一聲:“你低估溫狗的胃口了。”

藍曦臣嘆了一聲,鬆開了手,扶到江澄背後的鵝頸欄上,讓江澄能倚在他手臂上。

“是啊。溫旭見了雙星杯,果然還不滿足,逼我們喚來女修與他陪飲。且不說雲深不知處禁酒,我族仙子,豈是他能汙言褻瀆的?我與叔父終是無法忍耐,與其爭執。他便以此為藉口,殺吾父傷吾弟,毀我雲深不知處。”

說及此,即使溫雅如藍曦臣,也禁不住將拳頭握得嘎嘎作響。

“雙星杯也在一片混亂中遺失了,過後只找到了你手上這一隻。唉……如果我當時聽從叔父的話,果斷拒絕,這一對至寶,或許也不至於流散。”

“哼,你又來了。能不能改改你那什麼都往身上攬的毛病,要怪,難道不是怪那隻溫狗?”江澄一邊說,一邊將雙星杯舉到藍曦臣眼前晃了一晃,“再者,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這杯子如此粗糙,是不是真是仙人所贈,誰知道啊。說什麼飲用之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誰能證明?依我看,說不定不過是個普通的杯子,丟了就丟了。你也別在意了。”

說罷,便輕輕把這杯盞往面前的矮几上一擱,轉身朝向藍曦臣,不再看它:“有那個時間,不如和我商量商量前天我說過的事,你說名書也十歲了,是不是這次,你乾脆就帶著他去夜獵,就算不能給他立立威名,也可讓他長長見識?”

“此事甚合我意,但我想,還是要準備得慎重一些。”藍曦臣側身點頭,兩人就此商議起來,將雙星杯一事,暫時擱置腦後了。

這一聊,時間飛快,亥時將至。兩人收拾收拾,藍曦臣出去派人收好雙星杯,讓江澄先去水齋內室休息。說是內室,其實不過是一座寬敞的大亭子,四面臨水,十分清涼。早前藍曦臣已讓人在亭子四面掛上竹簾,再在亭子中央鋪上一層褥子,夜間便可放下竹簾,在此休息。

待藍曦臣返回,江澄已在孩子們身邊睡下,幾個孩子睡姿尚且安穩,唯有蘊歡捏著拳頭,夢裡也不安分的模樣。

江澄聽到他進來的響動,睜開眼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簾旁那盞為他而留的燈火。藍曦臣會意,熄了燈火,輕手輕腳更衣躺在孩子們的另一側。

離父親最近的霧之感覺到了父親的溫暖,模模糊糊的朝藍曦臣靠了靠,藍曦臣輕輕順了順他的頭髮安撫他,又伸手去把蘊歡的小手放好,才安穩的躺下,看著另一頭的江澄。

江澄呼吸平穩,似是睡了。水齋被籠罩在寧靜的夜色中,簾外蟲鳴嘖嘖,水聲潺潺,十分清幽,不知何處飄來的花香,被一習涼風送入簾內,零散在清甜涼爽的空氣裡。

這漫漫的涼夏之夜,正是好眠的時候,但藍曦臣的心中,卻翻騰起來。

他看著閤眼輕眠的江澄,心中湧起無限愛意。又想起雙星杯的那個傳說,卻猛地一陣失落。

若雙星杯尚在,他一定與江澄交杯而飲,立下生生世世永不相離的約定。

sh_e日之爭攻破不夜天之後,他也曾拜託聶明玦與金光瑤,幫自己留意雙星杯的下落,但兩人回來,皆遺憾的告之他,在溫氏的寶庫中沒有找到遺落的那一隻雙星杯。

雙星杯需得兩隻一起使用才有效,單獨留下一隻,便和普通喝酒飲茶用的杯盞沒什麼兩樣。藍氏也曾發過懸賞,若有人發現送回,定有重金酬謝。然而眼見著二十幾年過去了,另一隻雙星杯依舊下落不明,只怕已經在戰亂之中,被當成普通杯子,摔碎砸爛了也未曾可知。

藍曦臣次次想起,便要次次心痛,悔自己當初優柔寡斷,若不是他將雙星杯拿出,便不會遺落此寶物。尤其是覓得所愛之後,這種遺憾和悔恨更加強烈。雖然江澄對雙星杯的傳說嗤之以鼻,但藍曦臣明白那不過是他安we_i自己的方法而已,江澄捧著雙星杯時,那發亮的眼神中透出的期望,刺痛了藍曦臣的心。

他想要找到雙星杯,即使那或許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只是個異想天開的神話,但藍曦臣依舊抱有期待,哪怕只

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和江澄,永遠在一起。

就這樣過了一夜,第二天起來,藍曦臣心中主意已定,卻不露半點聲色。吃過早飯,江澄便要帶著孩子們一同回蓮花塢去了。藍曦臣與他約定幾日後在蓮花塢相會,便將他們送至山門,目送他們遠去。

緊接著他又抓緊了時間,和藍啟仁一起部署了即將開始的百家夜獵活動。去年鬼月時,藍思追與金凌合力,sh_e殺了一頭吞食了百鬼而靈力大增的酸與。此事大振修仙界,藍氏與金氏出盡風頭。因此今年,藍曦臣希望低調行事,便只安排年長老練的前輩們,帶領初出茅廬的小輩們練手,只求積累他們的經驗,不求取得大成果。藍啟仁對此安排也非常滿意。這樣忙碌了一天之後,第三天的清晨,藍曦臣便御劍離開了雲深不知處。

只不過他的目的地,並不是眾人所以為的雲夢蓮花塢,而是更加往北的……岐山不夜天。

曾經修仙界最大最美的仙府,如今只剩下殘垣斷壁、長草萋萋,各種野草荊棘,遍佈叢生,蚊蠅野獸,暗藏其中。曾經的不夜天有多麼繁華鼎盛,現在的不夜天就有多麼的破敗殘衰。當初剿滅溫氏以後,許多家族將溫氏的財寶搶奪一空,而後,又有魏無羨在這不夜天合併了yin虎符,血洗了幾大修仙世家。魏無羨死後,又有人覺得不解氣,將那些極盡天人之巧的建築,一一砸毀破壞,最後更是生了一把大火,將這昔日太陽一般輝煌的城池,燒得面目全非。這不夜天,從此成了yin氣逼人的不祥之地,被釘在了修仙界的恥辱柱上。無論哪家,都不會輕易進入。常有謠言說在此見到溫若寒的怨魂,背後還插著金光瑤暗算他的那一劍。也有人親眼見過這片荒涼的廢墟之中百鬼曈曈,四處遊蕩,給這裡憑添了更加恐怖的色彩

藍曦臣最後一次來這裡,也是十多年前了。當時魏無羨尚未被獻舍,有人說在此見到夷陵老祖的鬼魂,弟弟藍忘機立刻聞訊而出,他不放心,便跟了過來。看著忘機端坐在曾經染滿鮮血的廢墟中,毫不停歇的彈奏了三天三夜的問靈。他心中感嘆,為弟弟用情過深哀傷不已,根本沒有想過要尋找丟失的寶物。那時他又怎麼能想到,十多年後,弟弟果真尋得魏無羨,他自己也找到了江澄,兩人最終都與所愛之人,終成眷屬,幸福美滿。

再一次來到這裡,藍曦臣更加感悟,時光稍縱即逝,轉眼物是人非。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想要找到雙星杯。他與江澄共同生活了十年,越來越感覺離不開對方。兩年前江澄遇險,差點離他而去。那時的恐慌直到現在都還時不時戳刺的他的心,他已經無法想象沒有江澄的生活了。

現在唯一的線索,只有在這不夜天之中了。

藍曦臣估計,另一隻雙星杯,很大可能是被溫旭或他的部下順手帶走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將它丟棄在這不夜天的何處,也不知道它是否被毀。

但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他都想要來找一找,希望雙星杯因其貌不揚,能夠逃過一劫。

然而藍曦臣找尋了數日,眼見七夕將至,都毫無所獲。在這樣一片廣闊的廢墟中,要尋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杯子,實在是天方夜譚。即使是藍曦臣,也頗有些氣餒之意。

到了夜裡,廢墟四周又升起了濃霧,灰白色的霧氣四處飄蕩,宛若鬼魅般若隱若現。黑黝黝的殘垣斷壁,像極了一個個矗立的人影,加之各種野獸的嚎叫,令人不寒而慄。

但藍曦臣也無心去管,只想找到那遺失的雙星杯。因此夜裡也未曾休息,在廢墟中不停翻找。

突然,他驀地睜大了雙眼。

幽深黑暗的建築深處,傳來了一絲細微的響聲。

那聲響像極了珠玉碎裂之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卻逃不過藍曦臣那比常人更敏銳的聽覺。

藍曦臣皺了皺眉,順著聲

音而去,穿過一條破敗的走廊時,前方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藍曦臣握緊了裂冰,警惕起來。

那毫無疑問是一個魂靈。這幾日,藍曦臣也斷斷續續發現了幾個被困於此地的死魂,並順手度化了他們。但剛剛那個魂靈,顏色純潔,動作迅速,十分輕盈,並不像是被縛之靈。

他持著裂冰往影子閃過的地方走去,清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並且聽得更加清楚。

藍曦臣冷靜的辨別著聲音的方向,心中卻止不住的困惑。那聲音非常純淨,似乎沒有惡意,但又執意要引他過去。藍曦臣小心的跟隨著聲音移動,在廢墟之中七拐八彎,最後當他越過幾根倒下的粗大立柱時,一段宏偉的階梯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個白色的影子,在階梯頂端閃現了一瞬,便消失不見了。

藍曦臣環顧了四周一圈,踏上階梯追了上去。

到達階梯上,他才發現,這裡原來就是炎陽烈焰殿前那處寬闊無比的廣場,正是魏無羨合併yin虎符,血洗不夜天之處。

一回到這裡,便想起過往種種,藍曦臣心中,唏噓不已。

此時,那純白的靈魂,正端立在廣場一角,微弱的閃動,隱隱約約能看出一位女子的輪廓。

“請問,你是否,有什麼話想與我說?”

藍曦臣從她身上感覺不到惡意,並且沒由來的覺得她的影子非常眼熟。就在此時,魂靈似乎朝他伸出了手。

藍曦臣猶豫了一下,還是回應了白色的魂靈,伸手觸碰了她的指尖。

就在兩人相觸的那一剎那,一聲響雷突然砸在藍曦臣耳邊,炫目的白光炸開來,使他不由自主閉上眼睛。

待他再睜開眼時,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天地之間僅剩下紅與黑兩種顏色,一隻又一隻走屍,直挺挺的矗立在他的面前,張著腐爛的嘴與空洞的眼看著他。藍曦臣渾身一顫,立刻揮起朔月,朔月劃出一道皎潔的白光——按理,四周的走屍應該被銳利的劍鋒和強大的修為切為兩截才對,但事實是朔月就像劃過空氣一樣,從走屍身上穿透了過去。

藍曦臣一驚,一個轉身躲過一隻走屍,然後迅速的執起裂冰,為自己吹奏出一個抵擋攻擊的靈罩。

但那些走屍,居然無視了藍曦臣的靈罩,朝著他揮舞起了尖銳的爪子。

藍曦臣吃驚不已,舉起裂冰準備抵擋這一擊,但走屍的爪子直接穿透了堅固的白玉洞簫,劃過了藍曦臣的身體。

藍曦臣睜大了眼睛。

他沒有感覺到應有的痛感。

他難以置信的低下頭,那具攻擊他的走屍還在不停的朝他揮舞爪子,但尖銳的利爪就像是透明的一般,一下也沒有落在藍曦臣身上。

這是幻境嗎?

藍曦臣心中猜測著,天空是一片極低的血紅色,到處都是漆黑的走屍,但很快,從四面八方響起了尖銳悽慘的叫聲,激烈的貫穿了藍曦臣的耳膜。他捂著耳朵觀察著四周,發現從廣場上的地面上,浮起了一個又一個黝黑的人類剪影。走屍嘶吼著,人類嚎叫著,兩者劇烈的碰撞在一起,瘋狂的纏鬥著。

這是……

藍曦臣震驚的意識到,這正是血洗不夜天那時的景象。

在那些面目模糊的身影中,他甚至可以辨出魏無羨,辨出忘機……辨出自己。

四周的空氣ch_ao溼而壓抑,不知是雨還是血的水滴漫天落下。藍曦臣被四周震耳y_u聾的廝殺聲

震得頭皮發麻,只能在幻影中不停穿梭,尋找著出去的辦法。

他看見魏無羨的黑影吹奏著陳情,看見忘機的黑影支撐著身子朝著魏無羨走去,看見自己的黑影想要過去幫助弟弟,卻掙扎了幾次都無法起身。

晚吟呢?藍曦臣一邊看著這些黑影,一邊想著。

霎時,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血洗不夜天時,江澄在做什麼。

那時,他的眼裡只有忘機,忘機的眼裡只有魏無羨,而魏無羨,因為江厭離的死,已經徹底崩潰。

忘機擔憂著無羨,用生命去保護他。他心繫忘機,也同樣用盡一切去保護弟弟。

但是,在這個廣場上,還有一個人,同樣失去了姐姐,同樣神智崩潰,同樣失魂落魄。

卻誰也沒有注意他,理會他,擔心他。

晚吟……

藍曦臣捂住x_io_ng口,呼吸沉重得心痛。

為什麼?他做了什麼?他明明就在場,卻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為江澄做?甚至都沒有多看江澄一眼?

晚吟……藍曦臣艱難的抬起頭,他不知道江澄當時是什麼狀態,也不知道江澄當時的位置在哪,他只能憑藉著自己後來對江澄的熟悉,在混亂不堪的黑影中尋找著江澄的影子。

他的晚吟,明明也受到了那麼大的打擊和傷害。但從頭到尾,誰也沒有去關注他,誰也沒有去安we_i他,誰也沒有去保護他,誰也沒有去給過他哪怕一絲絲的安we_i和溫暖。

藍曦臣只覺得心如刀割,在血一般的紅雨中一邊呼喚著江澄的名字,一邊絕望的尋覓。終於,在一個回身之後,眾多躍動的黑影之間,出現了一個跪在地上的熟悉影子。

“晚吟!”

藍曦臣立刻掙扎著朝他奔去。

那個黑影跪在地上,佝僂著身子,緊緊的抱住了懷中躺著的另一個血紅色的影子。在眾多瘋狂糾纏爭鬥的黑影中,顯得無助又絕望。

“晚吟……”

藍曦臣輕聲的呼喚著,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痛得顫抖。他伸出手,想要抱緊那個影子,但雙手無情的穿過了黑影,只蒙上一層哀痛的yin影。

藍曦臣心痛不已,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影子,而那影子的視線,至始至終跟隨著藍忘機,沒有回過頭來看這邊一眼。

這是他錯過的,他失去的,江澄最痛苦的那一天。

就像在觀音廟時一樣,他冷漠的置身事外,任由無形的利刃一刀一刀割在江澄身上,卻無動於衷。

“晚吟……”藍曦臣一遍又一遍,哀傷的呼喚著江澄的名字,那個身影在他眼前顫抖,他卻連抱緊他都做不到,“晚吟,會好起來的。堅持住,會好起來的。”他只能不停的重複著,儘管明知道他的聲音傳不到江澄的耳邊,“等著我晚吟,等著我回過頭的那一天,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會一直賠在你身邊的。”藍曦臣的聲音顫抖著,可他也很明白,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像再也找不到了的雙星杯,就像永遠留在江澄心上的傷痕,任他藍曦臣修為如何高超能力如何強大,失去的就是失去的了,時間是不會為了他而倒流的。

但他也是幸運的。過去永遠回不去了,但未來,他還有珍惜的機會。

“對不起,晚吟。”他努力靠向那個黑影圈住他,彷彿自己能夠抱住他,將溫暖傳遞到他身上一樣,用盡全力的向著江澄的影子訴說,“等著我,等著我,十幾年後,你會與我在一起,我們有親人,有孩子,有彼此,很幸福很快樂。晚吟,對不起這個時候沒有陪著你,但是以後不會了,晚吟。現在的痛苦,我再也不會讓你經歷了。晚吟……等著我……”

黑影的發出苦悶的呻吟,尖銳而遲緩的痛苦傳遞過來,令藍曦臣

的心也跟著發瘋一般絞痛,但他仍然緊緊的擁抱著這個影子,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自己的誓言。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一滴透明的淚珠從影子的眼眶處溢位來,滴落到藍曦臣的手臂上,砸出晶瑩透亮的銀光,成為這個紅黑色世界裡的一抹亮色。緊接著,銀光越來越盛,世界逐漸明亮起來,紅色和黑色都漸漸消失不見,天地被溫暖的銀白色籠罩。

藍曦臣睜開了眼睛。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這冰冷的廣場上,一睜眼便看到了漫天繁星。一帶銀河,閃著璀璨的光芒橫過他的頭頂。

他爬起來,發現那個純白的魂靈,就在他的眼前浮動著。

“謝謝。”藍曦臣起身朝她道謝,“謝謝你讓我看到。那是晚吟,留在此地的一絲殘念吧。”

他們出生時都受過安魂禮,本來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若是太過痛苦,太過心傷,無論多麼堅強穩固的防線都會潰散。靈魂會被硬生生撕下一角,徘徊在此不得而出。

一般來說,因為主體本身修為高強,這樣的殘靈,最終會成為非常難以對付的怨靈,附身成妖,為禍一方。

到時就算消滅它,對主體的傷害也非常大。

但是江澄留在這裡的殘魂,只是靜靜留在了那一天,抱著江厭離的屍體,呆在這廣場的一角。安靜得即使藍曦臣和藍忘機都曾經來過這裡,卻完全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謝謝你。”藍曦臣向著漂浮的魂靈行了一禮,“你一直在守護著他,對吧。”

純潔的魂靈微微的點著頭。藍曦臣目中全是感激,若不是這仙靈引導,他至今都發現不了江澄的這一絲殘魂,更無法將它度去,替江澄免除一難。

“仙靈恩澤,藍渙此生,定銘記於心。”

那仙靈似乎搖了搖頭,然後再次向藍曦臣伸出了手。

藍曦臣這次毫不猶豫的握住了仙靈的手,一股微沉的重量感壓到了他的手上,以此同時,仙靈的光芒開始飛散,化為點點熒光,然後迅速的衝向藍曦臣的掌中。藍曦臣感覺到了掌上凝聚了巨大的靈力,這股衝擊力幾乎叫他穩不住,他只能集中所有的力量來支撐住雙臂,直至仙靈的光芒全部飛至他的掌中,形成一個巴掌大的光球,然後一聲吟響,光芒如流星般四處發散。

當所有光芒都消失以後,藍曦臣看著躺在自己掌心的東西,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夕陽將雲深不知處染成金色的時候,守在門旁的護衛弟子,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影。

“江宗主?”

原本應該在蓮花塢的江澄,正以飛快的步伐朝他們走來。

“江宗主怎麼來了,”弟子們見他面有不快之色,趕緊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前幾天您不是說,這個月都要在蓮花塢嗎?”

“藍曦臣怎麼回事?”殘陽的光芒照在江澄的額角,那裡還殘留著炎熱留下的暑氣,“說好了在蓮花塢匯合的,今天都初七了,他怎麼還沒過去?”

“宗主?”弟子面露驚愕,“可是宗主他,好幾天前就離開雲深不知處了啊。”

“什麼?”江澄回過頭看他。

“是啊,江宗主。宗主他幾天前就走了,我們還以為,他已經去蓮花塢找您了呢。”另一名弟子也說到。

江澄帶著困惑轉回視線,心底不安的一沉。

此時藍啟仁正巧從雅室出來,遠遠的望見了江澄。

“阿澄,發生了什麼事?我還以為你們最近都會在蓮花塢

呢。”

“叔父。”江澄行了一禮,“藍渙至今沒有到我那去,你知道他去了何處嗎?”

“這……”藍啟仁mo了mo自己的山羊鬚,“他是有說過自己要先去找件東西再去蓮花塢,但沒有告訴我是什麼東西。”

“找東西……”江澄低下頭,喃喃說道。

“阿澄,你莫要著急。我派弟子們去找找。”

“不用,叔父。”江澄突然抬頭說道,“我知道他在哪。我馬上去找他,你別擔心,找到我立刻給你傳信。”

劍鋒劃過夜空,一顆夜明珠把不夜天這一片焦黑的廢墟照得白晝一般透亮。

自從阿姐在這裡遇害後,江澄便一次也沒有再踏入過這裡。只要一想起那時阿姐的慘狀,他就無法原諒自己當時的遲鈍和弱小。

如果藍曦臣也在這裡出事,他不敢想象自己會如何崩潰。

所幸不夜天殘缺的大門處,出現了一個正在往外走的白衣身影。

“藍!曦!臣!”江澄咬牙切齒的怒吼了一聲,飛快的御劍朝他飛去。

“晚吟。”藍曦臣抬起頭來,望著江澄,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藍曦臣你搞什麼!”江澄一邊罵,一邊跳下三毒朝藍曦臣衝過去,那勢頭,似乎恨不得提起他的衣領將他揍一頓。

但他剛一近身,就被藍曦臣突然用力抓住手臂,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江澄一愣,就聽見藍曦臣低沉的聲音近在耳邊。

“對不起。”

藍曦臣的聲音,明顯是不大開心的,想來是沒能找到雙星杯,所以有些難過吧。

江澄哭笑不得,也伸出手抱住了藍曦臣,安撫著他的背。

“找不到就找不到,你那麼在意做什麼?”

“不是因為這個。”藍曦臣抱緊了他,聲音裡滿是哀傷的情緒,“我說的對不起,是那個時候……我沒能保護好你,沒能保護好金夫人,沒能陪在你身邊……明明我就在這裡。”

江澄沉默了半晌,才哼的一聲笑出了聲來。

“你又來了。都跟你說了多少遍,早過去了,就算你那時過來,也什麼都改變不了。”他低聲說,感受著藍曦臣溫暖的擁抱,“過去了,就不要再說這些沒用的話。以後別再給我把什麼事都怪自己,也別給我一聲不吭就跑到這種危險的鬼地方來。比起什麼‘那時沒有陪我’這種鬼話,我更想聽你保證下次不會給我玩這種莫名其妙的失蹤。”

聽到江澄帶著怒氣的訓斥,藍曦臣卻露出了愛憐的笑容。

“好。我保證。”

他鬆開江澄,從乾坤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展示到江澄面前。

“晚吟,你看。”

他手中的,正是遺失的那一隻雙星杯。

江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藍曦臣:“你真的找到了?”

“不是我找到了她,”藍曦臣將手上的杯子交給江澄,然後又從袖中取出了另一隻杯子,“是她找到了我們。”

江澄小心翼翼的端詳著失而復得的雙星杯,藍曦臣看他瞪大著漂亮的杏眼好奇觀察的模樣,心中愛意更加深濃。

“晚吟,”他開口道,“在七夕之夜,用此仙物交杯對飲,便可生死不離,永世相守。晚吟,可願意與我,共飲這一杯?”

江澄撫mo著杯子,沉默了。藍曦臣正開始心慌的時候,江澄抬頭對上他的眼睛:“藍曦臣,你可想清楚了。若飲下這一杯,日後萬一你厭棄了,反悔了,可再難更改。到時候,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得了的了。”

藍曦臣笑了起來,不知從何處mo出一壺酒,倒滿了酒杯:“我若是沒有想清楚,又怎麼會一定要尋回這雙星杯。晚吟可否,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給你

看,我不會厭棄,不會反悔,只會後悔就是為什麼沒有早一點和你在一起,後悔沒有更好的保護你,愛你。以後每一世,我都會比前一世更加愛你。”

江澄也笑了起來,那是以前他從不會展露出來的,帶著羞怯的甜蜜笑容。他二話不說,舉起酒杯,勾住了藍曦臣的手腕,藍曦臣也勾住了他的,兩人輕輕碰了一下杯子,交杯飲下半盞酒,又換過對方的杯子,再飲了一遍。當杯子裡的酒飲干時,原本漆黑的酒盞突然散發出了點點熒光,兩個酒盞漆黑的外漆猶如被剝落的石頭一樣掉落,露出裡面水晶一般的內芯來。江澄驚訝的看著兩人手中原本粗糙的酒盞變成了晶光璀璨的水晶杯,那散發出來的熒光匯聚於上空,顯露出一男一女兩個仙靈,擁抱重逢的姿態。

兩個仙靈在空中起舞,散落下來的流光籠罩著兩人,映得四周美如仙境。江澄又是震驚,又是興奮,伸手抓住了藍曦臣的手臂。

“藍渙你看……咦?”

江澄發現藍曦臣一動不動,還以為他也呆住了,低頭一看,才發現藍曦臣舉著酒杯,腦袋低垂。

“藍渙?藍渙你怎麼了?”

江澄趕緊接過空空的酒盞放好,緊張的探查著藍曦臣的鼻息,發現藍曦臣呼吸平順,只是……似乎帶上了一點酒意。

不好!!!

江澄心中警鈴大作!!!

他忘了藍曦臣這傢伙,根本不能喝酒!!!

“藍曦臣,你給我穩住!就這麼穩住!別醒來!別讓人家仙靈笑話!唉……我先把雙星杯收好了……”

“晚吟!!!我好愛好愛的晚吟!!!”

“我了個去你怎麼就醒了!!!”

兩個仙靈浮在空中掩口而笑,頭頂是越過銀河交匯的牛郎星和織女星,腳底是緊緊相擁的一對戀人。那笑聲彷彿穿越了千年的時空,迴盪在繁星閃爍的夜空。

尾聲:“先生,請在這裡登記。”

“好。”

藍曦臣在保安崗出示了證件,留下了自己的基本資訊之後,才被允許進入這一棟相當有名的豪華公寓樓。

這棟六十九層的豪華公寓,不僅緊靠著學區,更可以從高空俯瞰全市,風景美得驚人,是目前全市,乃至全國價格最高的樓盤。

光藍曦臣所認識的世家富豪中,就有好幾位在此處有房產。

不過,他們中也沒有人,能夠居住在頂樓的三層豪華公寓中。而那裡,就是藍曦臣此次要拜訪的地方。

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好奇,期待的是這棟全國最昂貴的公寓樓會有什麼樣的景緻,好奇的是住在裡面的人。

他早已知道阿瑤有一個侄子,而這個侄子和他舅舅住在一起。不過因為是阿瑤的家事,出於尊重,他也沒有深問過。

晚飯時阿瑤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說和聶明玦一起在國外忙得焦頭爛額,不留心就忘記了上個月和侄子約定今天帶他去玩的事情。

“小傢伙怕要氣得大半年不理我了。”金光瑤在電話那一頭苦笑道。

因此藍曦臣受金光瑤所託,買了好幾件昂貴的玩具,送到他的小外甥那裡,幫他賠罪。

電梯很快到達了樓層,這一整層只有這一個套間,非常容易就能找到自己要找的大門。

雖然此前已經在保安崗聯絡過了,但那扇一看就非常堅固的大門依舊緊緊的關閉著。藍曦臣只能換了姿勢,一手捧著玩具,一手按響了門鈴。

門鎖發出響動,打開了。

一個身材高挑,面容秀氣的青年站在門的另一側,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他。

藍曦臣沒由來的一陣心跳。

“你好,我是阿瑤的朋友,他託我送些東西來給金凌。”

“我是江晚吟。金凌的舅舅。”青年歪了歪頭,聲音很冷漠。

“幸會。”藍曦臣露出自己最溫和的笑容,“我叫藍曦臣。”

2蓮湖

江蘊歡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四仰八叉的橫臥在自己的床鋪上,周圍早已一個人都沒有。

糟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他一咕嚕爬起來,顧不得穿上衣服就跳下床開啟大門。門外燦爛一片。立夏過了約有八九天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了,天空也亮得更早,未過卯時,陽光就已十分慷慨的灑在蓮花塢雕著精秀紋樣的立柱上,將整條長廊染成悅目的淡金色。天空是明淨的湛藍色,門外那顆巨大的楓楊樹上,鵲鴝、山雀、百靈和畫眉的叫聲組合成了一首歡快又雜吵的歌曲。

似乎,並沒有起得很晚的樣子。

江蘊歡歪著小小的腦袋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拐角處遠遠的傳來腳步聲,他趕緊噌的一聲關好門溜回床上,動作敏捷得像只貓。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別裝了,江蘊歡,我都聽見你爬床的聲音了。”

門再次被開啟,蓋得緊緊的被子被掀開,他也被人像只小貓般拎了起來。

“既然起來了,就給我去早讀!”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江蘊歡使出吃奶的勁兒,緊緊抓著床簷,卻還是抵不住來人比他大了好幾倍的力氣,被一把抱起來,離開了溫暖的床鋪。“二哥是大壞蛋!父親明明說,我可以入夏後才去學堂的!”

“這都入夏幾天了!”藍錦軸毫不猶豫的扛起懷中掙扎的肉糰子,動作一氣呵成毫無拖延,“你別以為父親和爹爹不在你就能偷懶,都讓你多玩了那麼多天了!今天你說什麼也得給我去聽課!”

“父親、爹爹……”江蘊歡突然止住了掙扎的動作,藍錦軸正好奇這小傢伙還想做什麼,不料那小糰子把頭一昂,瞬間就嚎嚎大哭起來。

“嗚哇哇哇哇啊爹爹!!!”小糰子哭得撕心裂肺,“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嗚哇哇哇哇哇哇!”

“你怎麼說哭就哭啊!”藍錦軸頓時手足無措,連忙把他放下來,“別哭啦!別哭啦!父親和爹爹很快就回來的啊!哎呀小祖宗你別哭了,再哭……再哭我打斷你的腿!”

江蘊歡似乎被兄長露骨的恫嚇給震住了,憋著氣安靜了一會兒,藍錦軸正鬆了一口氣,誰知這小不點,突然又猛地用比剛剛更大的聲音嚎哭起來。

他的鬼哭狼嚎終於是引來了注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他們奔來。

“怎麼了?歡歡怎麼哭了?”

這溫柔的聲音一響起,江蘊歡就知道,救星來了,立刻放開嗓子哭得更大聲。

“鬧的,他不想去學堂。”藍錦軸惡狠狠的說,一隻手卻還死命順著弟弟的背。

“才不是!我、我要爹爹!我想爹爹嗚哇哇哇哇哇!”江蘊歡立刻反駁,一邊哽咽一邊大聲的喊到。

“唉……”正如江蘊歡預期的那般,一雙手臂輕輕的把他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輕柔的拍打著他的背,讓他安靜下來。那是他的長兄江名書。

“歡歡不哭不哭……我早上收到了爹爹的信,他們傍晚就回來啦。”

“真、真的嗎!?”江蘊歡可憐兮兮的抽著鼻子,抬頭望著把他抱在懷裡的少年。

“真的呀,兄長什麼時候騙過你呀?”

“那……那歡歡想去採花給爹爹,可不可以呀?”他趴在哥哥的懷裡,用祈求的眼神亮晶晶的望著自己的長兄。

“看吧,他就是不想去學堂。”藍錦軸在一旁哼笑道。

“罷了,錦軸。”江名書笑了笑,擺擺手止住了弟弟的話頭,然後抓起床邊的衣物,一邊給弟弟穿上一邊說,“採花可以,但是不可以再去採主事叔叔種的那些花,還有藥園裡的花也不許採,別的門生們房前種的花都不能採,知道嗎?我讓花匠跟著你,你要什麼花就跟他說,不能自己動手。”

“啊……”江蘊歡的眉頭明顯的皺了起來,身子扭扭捏捏的動著,“我想自己採。”

“給爹爹的花,當然要挑最好看的。”江名書笑道,“你還小,不會挑,讓花匠幫你挑。歡歡也想爹爹看到漂亮的花時,能特別開心對不對?”

江蘊歡清楚,此時若是再抗拒,恐怕就會被他那暴躁的二哥直接丟進學堂裡去,因為只好乖乖的點著頭。江名書替他穿好了衣服,便喚來家僕,帶他去吃早飯。

“兄長,”藍錦軸看了一眼被家僕牽走的弟弟,“爹爹之前說過,立夏後得讓歡歡去學堂的,結果他一天都沒去。這樣寵著他真的沒問題?爹爹回來該怪罪我們了。”

“唉……罷了。”江名書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誰知道爹爹他們這一趟去,去了半個月,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都還好嗎。”

“早上是真的收到爹爹的信了嗎?傍晚就回來?”錦軸想起剛剛兄長的話,連忙挽住了哥哥的手臂問到。

“是啊,說是傍晚到蓮花塢。”江名書朝弟弟眨了眨眼睛,“所以上完課後,我去做蓮藕排骨湯,你來幫我?”

“好啊!”藍錦軸的聲音變得非常雀躍,“讓大家都來幫忙!不過蘊歡就算了,他不添亂就不錯了。”

江名書笑了起來,和弟弟一起快步走向學堂。

來到花圃不過一炷香功夫,江蘊歡就覺得無聊至極。

花圃裡各色百花爭奇鬥豔,香聞數里。尤其是各色月季和牡丹,盛放得猶如錦畫。彩蝶在翩翩飛舞,忙碌的蜜蜂穿梭其中。花匠擔心蟲子蟄到他們家寶貴的小少爺,緊緊的跟在他身側,幫他驅趕蚊蟲,一步也不離他左右。

不是這樣的!歡歡才不要這樣採花兒!

江蘊歡氣鼓鼓的想,他要自己親手採下花兒,給爹爹做一個花環。但是花匠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帶著哄逗的笑容不停問他這朵好不好那朵行不行……不好不好都不好!

江蘊歡嘟起了小嘴,突然靈光一動,指著花園最遠處的一處角落:“我要那朵!”

花匠抬頭一看,那裡遠遠的開著一花架的荼蘼花,連忙點頭:“小少爺稍等,我馬上去給你採來。”

花匠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花叢中,江蘊歡立刻拔腿就跑。衝了老遠,確定沒有人跟上來以後,他才停下來喘氣。

其實要採什麼花,他早有目標了。

他小心心的拐過長廊,避開巡邏的當值門生,繞過兄長們所在的學堂,趁著校場上還沒有人在操練,一口氣跑到了蓮花塢那一大片蓮花池邊。

立夏剛過,蓮花還沒有開放,只有碧綠的荷葉連成雲一般的一整片。

江蘊歡墊著腳尖在岸邊找尋了半天,一絲粉紅都沒有尋見。

“怎麼沒有……”他焦急的嘟囔著。他爹爹最喜歡蓮花了,如果能採一朵蓮花給爹爹,一定比什麼都能讓爹爹開心。

他腦海裡已經映出了爹爹在落日的餘暉中御劍歸來,看到他手裡的蓮花時綻出笑容的模樣。可問題是,現在遠沒有到蓮

花開放的時候,雖然他隱約記得往年也有一兩朵早開的蓮花五月就綻放,但任他在湖邊繞了幾圈,卻怎麼也找不到。

“會不會在更深的地方有……”

他遲疑著把視線移向了岸邊綁著的小船,但是爹爹和父親都教導過他,不許再沒有大人和哥哥的時候靠近湖邊,跟別提划船出去了。

但是他已經會游水了,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就在他偷偷momo的要去解開那小船的時候,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子,別亂動。”

江蘊歡被這一聲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面色yin冷,卻十分漂亮的女xi_ng靠在湖邊的白玉欄杆上,正直直的盯著自己。

“你爹難道沒有教過你,小孩子一個人的時候不能到湖邊玩水?”

江蘊歡被她高傲的口氣給激怒了,站起來挺直身子對她說:“我不是小孩子!我五歲了!我很厲害的!阿舅都誇我厲害!”

“哈!”女子似是非常不屑的笑了一聲,“你阿舅說的話你也信,這麼多年了,那小子還是鬼話連篇。”

雖然不太明白,但江蘊歡也感覺到鬼話連篇不是什麼好話,他握緊了拳頭,盯著女子道:“不、不許說我舅的壞話,我舅很好的,總是陪我們玩,爹爹要打我,他還會替我求情。”

“哦,這麼簡單就把你收買了?”女子沒有動怒,而是非常玩味的看著江蘊歡。

“還,還有!”江蘊歡鼓著小臉,好不容易才搜刮出反駁女子的話,“父親說爹爹生歡歡以後身子不好,我阿舅和阿叔冒著危險,上天上去採了萬年雪蓮回來給爹爹,還幫著照顧歡歡!你要是再說阿舅壞話,我爹爹和阿叔會打你的!”

女子聽了他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嘴角一彎笑了起來。

江蘊歡氣呼呼的看著她,突然發現她笑起來的樣子和爹爹很像,而且也穿著紫色的衣服,雖然好像和其他江氏門生穿的衣服不太一樣,讓他有股莫名的親切感。

“姐姐……姐姐你不要生氣。”他眼睛一轉,笑著對女子說,“我舅真的是很好的人。等他回來,我帶他來給你看,你也一定會喜歡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大笑起來,聲音非常凌厲,卻也清脆奪耳,“小傢伙,你倒是和他學得很能說會道嘛。”

她笑,江蘊歡也跟著她笑了起來:“姐姐,你是誰啊,來找爹爹嗎?爹爹傍晚才會回來。”

“呵……”女子漸漸止住了笑,“我知道……唉,看來還是……見不到這最後一面了。”

“咦?”江蘊歡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姐姐很急嗎?不能等一等嗎?”

“來不及了。”女子直起身子,回身望著這一片一望無際的接天蓮葉,沉默了半晌。江蘊歡覺得她是很想見自己爹爹的,不知怎麼的他自己也覺得很難過,於是輕輕拉了拉女子宛若無物的衣襬,“要不,要不我叫我大哥出來?我大哥長得和我爹很像的,你,你看一眼也好。”

女子把秀麗的眉眼轉向他,江蘊歡驚呼了一聲:“你和我大哥好像……咦,大哥和爹爹長得像,你也和爹爹像……咦?”

小小的孩子歪著腦袋,似乎想不通這其中的聯絡。女子笑著蹲到他面前:“你剛剛為什麼要解船,你爹爹應該告訴過你,不許一個人來玩水的吧。”

“說過的……但,但是……”江蘊歡低下頭,他向來口齒伶俐能說會道,但是在這個女子面前,不知怎麼的就像悶嘴葫蘆一般不敢放肆了。

“但是什麼?”

“但是……我想給爹爹採花……爹爹喜歡的。”

小小的孩子低著頭盯著腳尖說,一副做了錯事被捉住的不安和愧疚。

女子聽了,笑出聲來,江蘊歡

抬起眼睛擔憂的說:“你不要告訴爹爹好不好,爹爹知道了會生氣的,會打歡歡屁股的。”

女子看著他,江蘊歡發現,她雖然看似嚴厲,看著自己的眼神卻很溫柔。

“小傢伙,你知道嗎?”她說,“你爹爹小時候,曾經從這裡,從你站的地方掉下水去,差點淹死。”她轉移了視線,望向泛著水波的湖水,“我居然是最後知道他出事的,如果……如果當時不是你外公發現,你爹爹就沒了,當然,”她又轉回頭看著面前的小孩童,“你也沒了。”

江蘊歡被她的話嚇得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偷偷離水邊遠了幾步。

“看他的時候,我嘴裡還在罵他,其實心裡痛得刀割一樣,又是氣,又是疼,恨不得打他一頓教訓他怎麼那麼不聽話,又巴不得替他受這罪。我……”女子突然停了下來,才繼續說,“我那時想,這孩子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但是嘴裡卻罵他罵得更狠。”

“是我沒有照顧好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照顧他。”女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飄得很遠,江蘊歡甚至覺得她並不是在看自己。

江蘊歡呆呆的站在她身邊,他可以感覺到女人的悲傷,讓他不知所措。他想要安we_i面前這位感覺很親切很熟悉的女子:“姐姐,你別擔心,我爹爹現在可好了,什麼都好,就是我,就是我老讓他生氣,但是聽了你的話,我懂了的,以後就算爹爹再怎麼罵我,我都不會生氣,會好好聽爹爹的話的。以後再也不會靠近湖邊了。”

女子收回了視線,笑了mo了mo他的頭。她的手很冰涼,江蘊歡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不適。

“你喜歡爹爹嗎?”

“喜歡!”江蘊歡毫不猶豫的回答,露出一個太陽一般的笑容,“我最喜歡爹爹了!也喜歡父親!還有哥哥們!還有阿舅和阿叔!”

“我要走了,最後來看一眼。”女子的聲音突然有些空靈。

“姐姐以後不來了嗎?”江蘊歡不知怎麼的心中一顫,眼淚突然就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來不了了,這回是真的要走了。”女子笑了笑,然後長嘆了一口氣,“你要好好聽話,好好長大,做個和你爹爹一樣孝順的好孩子,好好照顧你爹。”

“好,好……”江蘊歡哽哽咽咽的說,“姐姐放心,我會快快的長大,很變得很厲害,會好好照顧我爹爹和哥哥們的。”

“還有,我不是你姐姐……”

“那,那,告訴我你是誰好不好。我覺得我認識你的,可是我,我想不起來了……”江蘊歡哭著乞求道。

“好孩子。”

女子笑了笑,探過身子輕輕親了一下他光潔的額頭。

當江蘊歡再睜開眼睛,已經沒有女子的身影了。陽光明亮而美好,湖水盪漾著寧靜的水波,雀鳥鳴叫著飛過蔚藍的天際,剛剛的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有一朵盛放的蓮花,不知何時被他握在手裡。

“歡歡!?那是歡歡嗎!你怎麼在那邊!”

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江蘊歡猛地抬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的校場的入口。

“爹爹?”

江蘊歡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但確實是他的爹爹,御劍降落在校場處。

“你這個臭小子!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靠近湖邊的嗎!好啊,我的話你又當成耳邊風!”

江澄怒氣衝衝朝他奔來,劈頭就是一頓臭罵,眼看就要擼起袖子打他的屁股,卻一眼

發現孩子哭紅的眼睛。

“怎麼了?怎麼哭了?”江澄驚詫的皺起眉頭,連忙替他擦掉眼淚。

“爹爹……爹爹……嗚哇哇哇哇哇歡歡好想你啊!”江蘊歡一頭扎進爹爹懷裡大哭起來,“爹爹,歡歡一定、一定快快長大好好照顧你!”

“哈?”江澄挑起一邊的眉頭,詫異的看著懷裡的小屁孩,“說什麼傻話呢你……好好好,不哭不哭不哭。難為我早點趕回來,還給你們帶了禮物呢,別哭了別哭了。”

“嗯嗯……”江蘊歡抽抽搭搭的把手裡的蓮花遞給江澄,“給你的,歡迎回來。”

“你怎麼採到的!你去湖裡了!?”江澄眉眼一緊。

江蘊歡連忙說道:“才不是呢,姐姐給你的。”

“姐姐?什麼姐姐?”

“嗯……穿紫色衣服,和爹爹和哥哥很像的姐姐。”

江澄哭笑不得,想來定是蓮花塢的女門生,但是蓮花塢有和自己很像的女門生嗎?罷了,大概是小孩子認不清人,看誰都像吧。

他一把把兒子抱起來:“以後不許再靠近湖邊了,聽見了沒有!再讓我看見你一個人跑來,我就打斷你的腿!不哭了不哭了,我們去找你哥哥們,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和好吃的,你父親也馬上回來,等他回來我們一起吃飯。”

“嗯!”小孩子緊緊的抓住江澄的衣領,靠在爹爹溫暖的懷裡。

在他們身後,一名紫衣女子微笑的看著遠去的二人,然後身影在陽光中逐漸朦朧,直至化為璀璨的光芒,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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