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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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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故人面

懷愫/

霍震燁後背被汗浸溼,下意識轉身,槍口對準大門。

白準瞥他眼,人雖沒用,膽子還是這麼大,竟然連聲救命都沒喊。

他完全不拿□□當回事,輪椅轉進房間,低頭看地板上被女鬼指甲刮出的痕跡,眉心微蹙。

這女鬼竟能掙脫束縛?

白準開口,聲音穿透黑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霍震燁恍然回神,垂下槍口,他就在自己房,這根本不是作夢,也不是有人要害他。

是真的見鬼了。

金丹桂是察覺出白準在門後,這才逃走。

“你究竟是誰?”霍震燁換了種口吻問他。

白準沒搭理他,輪椅滾到視窗,窗框上幾道指甲抓過的痕跡,金丹桂貼牆爬出去,早就逃遠了。

那縷本來繞在霍震燁肩頭的菸絲,頃刻散去,順著風飄進夜空。

白準拾起落在地上的紙木枷,木枷與鐐銬本是對,鐐銬起了作用,木枷卻被霍震燁的汗水打溼,這才沒用了。

白準指尖搓,木枷搓成紙灰。

屋內怨氣濃重,再加上金丹桂雙腳被縛,還能只憑雙手逃走,她已經不是尋常鬼了。

據她死去已經三夜,等到頭七回魂,她會鬼力大漲,到時可不是付簡單的鐐銬能抓住的事了。

霍震燁望著地板上留下的痕跡,和房內櫃子上的十個小洞,知道自己死裡逃生,他沒覺得慶幸,反而升起絲荒謬感:“她為什麼找我?”

白準這才相信霍震燁沒有殺人,心竟莫名鬆口氣,爾後又想他好不好,跟自己才沒關係。

這樣看來,只怕連金丹桂自己都不知道殺她的人是誰,她死在霍震燁房,就以為兇手是他,來找他報殺身奪眼的仇。

她殺不了霍震燁,就會去找柳大。

白準眉心擰,真是煩得要死。

霍震燁只沉吟片刻,就上前步:“告訴我你是誰,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面,我就有辦法給柳大也送付紙鐐銬。”

白準斜他眼:“那東西已經抓不住她了,要是三日之內還抓不到金丹桂,你跟柳大都沒好果子吃。”

“我們果然見過面。”

白準時不察,被霍震燁套了話,他嘴巴抿,轉身出門。

霍震燁眼看他指尖未動,輪椅就轉了出去,急步跟在他身後:“你是陰陽先生?”

白準並不回頭,輕聲哧笑,傳進霍震燁耳朵裡。

剛出門就碰上了巡捕陳三,他就在隔壁屋裡,聽見動靜慢慢騰騰過來,先看霍震燁,再看白準,先是驚訝,然後又色眯眯打量白準。

這個坐輪椅的男人,也太漂亮了。

這深更半夜的,那麼個漂亮男人在霍少房內,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原來霍七少男女通吃,還好這口呢。

陳三心裡這樣想,臉上就流露出輕浮的神色來,細看白準比乍看還要更驚豔,這麼個漂亮的乖乖,就算是男的又有什麼要緊。

等阿秀來推白準的輪椅,陳三的眼珠子又差點摔出來,看了哥哥再看妹妹,還是哥哥更饞人些。

白準唇含冷笑,擦身而過之際,從袖抖出什麼,落地就貼上陳三的腳後跟。

霍震燁眼尖,看清楚白準從袖子裡抖出的是個剪紙人。

陳三想了什麼,霍震燁心裡清楚得很,他也不出言提醒,還很想看看這張白紙能有什麼用。

白準不肯告訴他,霍震燁也不會放棄追問,他心裡隱隱覺得這是件很重要的事,記憶卻彷彿關上了閘門,任他怎麼回想,點蛛絲也尋覓不著。

等目送白準離開,對陳三說:“去捕房。”

陳三大喜:“七少這是想開了?”

指認柳大殺的人這事就完了,何必咬死了不鬆口?要不是外頭的記者追得緊,柳大早就是板上釘釘的“殺人犯”。

陳三以為這位爺是想通了,滿面陪笑,預備回去邀功:“您稍等,我立刻安排車去。”

霍震燁本就打算等上三天,新聞報的差不多了,事兒也該了了。

天矇矇亮,霍震燁走出禮查飯店的大門,原來堵在飯店門口的記者等了三天都見不著霍震燁,都圍到捕房門口去等新訊息。

陳三走在前頭,霍震燁的目光時不時掃眼他的腳後跟,陳三邊走邊回頭對霍震燁陪笑:“宋總在等您呢。”

突然腳後空,整個人摔了出去,順著樓梯滾到地上。

餘下幾個巡捕趕緊扶他起來,陳三哀叫不止,他滾下去時,骨頭聲脆響,肯定是摔斷了。

“送他去醫院。”霍震燁說完鑽進汽車,他看見了,那薄薄張紙人,在陳三要踩下臺階的時候,站起來墊高了他的腳後跟。

到警局時天已經亮了,霍震燁下車就被報紙記者認了出來,其個喊了聲,餘下蜂擁而上,團團圍住他。

“就金丹桂被害事件,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你是不是殺人兇手?你今天到警局是有新證據嗎?”

“命案發生時你真的酒醉不醒嗎?”

小報記者進不了警局,但他們也有他們的門路,總能探聽點內幕訊息。

因為金丹桂的死,報紙的銷量翻了翻,家家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報道花國選後的血案。

看見霍震燁都擠破腦袋想再套出點新聞來。要是他殺的,銷量還能再翻倍;要不是他殺的,也能寫些風流韻事,總有人愛看。

霍震燁言不發,走進大門。

總華捕宋景南親自接他到辦公室去,在門外他還肅穆著臉色,關上房門他笑起來:“霍公子,請坐,請坐。”

電話又從南京打過來了,他們也不好辦,這虹口租界到底還是洋人的地盤,上面有洋人,外面有記者,總得給個能交待得過去的結果。

霍震燁把西裝外套擱在椅子上,這都三天了,這宋總捕什麼也沒查出來。

他坐下就問:“宋總,案子有什麼進展?”

宋景南跟陶家還沾了些親故,跟霍家又向有生意來往,他對霍震燁十分客氣,可還真沒有什麼進展。

不論是仇殺情殺,按流程都該查查參加酒會的所有客人,和花國餘下那十位美人。

可這些人哪個不是有錢有勢,十位美人裡也只問了幾個沒靠山的,有靠山的那些連捕房的凳子都沒挨下。

命案發生在英美公共租界裡,三面夾擊要宋景南捉住兇手,他已經打算好了,就算霍震燁不給出柳大情殺的口供,柳大也是兇手。

“此事牽扯多方,霍公子該曉得我難做。”

霍震燁嘴角勾:“知道宋總難做,我才來這趟,我又想起些細節來,宋總方不方便把案案卷給我看看,或者讓我見見柳大。”

宋景南怔了怔,這位少爺直都不配合,問就是他沒殺人,柳大動沒動手他不知情,突然肯配合,反而讓他心生疑惑。

可宋景南已經想好了此事的結局,這位少爺想幹什麼也由著他去。

“大頭,把案卷拿來,再把柳大帶到審訊室去,霍公子要跟他對質。”

霍震燁坐在審訊室,翻開案卷,第張就是金丹桂死亡的現場照片,這種照片讓人心生不悅,好像又能聞到那股血腥味。

他往後翻看,房內的酒瓶檢測出了麻醉藥物和生物鹼的成分,兇手能在房內的酒裡下藥,也能在他的酒杯裡下藥,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只喝杯就頭暈眼花。

只可惜酒會上的杯子喝完就交給服務生,那天晚上那麼多人,用過的酒杯得有好幾百只,早就被清洗過了,根本留不住指紋。

再往後翻是些舞小姐和侍者的口供,那人來的人實在太多太雜。

但有許多人看見了霍震燁,等法醫官的驗屍報告出來,證明死亡時間之後,也許可以證明他當時不在房內。

霍震燁正往下看,突然想到什麼,又翻回去,拿起那張現場照片,放到檯燈下細看。

那隻裝耳環的匣子,不見了。

他又翻到報告,報告上詳細寫了金丹桂穿著大紅蕾絲睡裙,獨獨少了那對金剛石耳環。

柳大帶著鐐銬走進審問室,他在牢裡呆了幾天,整個人精神萎靡,只口咬定自己沒殺金丹桂,身上血跡斑斑,提他出來之前,他還在捱打。

大頭把柳大按在霍震燁對面的椅子上:“霍公子問你什麼,你老實回答!”

柳大抬起眼,對霍震燁怒目而視,兩隻拳頭緊緊攥著,眼滿恨意:“你殺她的!是你殺了她!”

霍震燁揉揉眉心,對蠢人他實在沒什麼耐心,他按住案卷:“你心裡很清楚,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要不然金丹桂就不用給聽差小費,進他的房間了。

柳大縮在椅,整個人似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大頭對霍震燁道:“霍公子,沒用的,咱們都問好幾天了,他什麼也不肯說,就……就只會往你身上潑髒水。”

霍震燁不肯指認柳大,柳大卻反口咬他,說人定是霍震燁殺的。

霍震燁笑了笑,他想也想到了,他把案卷扔到桌上:“你送金丹桂的耳環不見了。”

柳大抬起頭,驚聲說:“沒了?”

他從師姐的箱子裡,偷出來串翡翠,但金丹桂不愛翡翠,直想要鑽石,他換成耳環送給她的。

箱子裡那些東西是韓三年輕的時候積攢下來的,韓三跟著他的師父去王府裡表演,臨走順去了好些東西。

幾十年來都不敢露白,他離世之前才拿出來,給女兒當嫁妝,保障女兒的生活。

霍震燁身體往椅背上靠,從銀煙盒裡抖出只香菸,點燃了緩緩吸上口:“你偷了你師父給他女兒準備的嫁妝,想帶金丹桂遠走高飛,是不是?”

柳大緊緊盯著霍震燁的臉,眼透出絲絲恐懼。

“那對耳環憑空消失,你說是誰拿走的呢?”

柳大渾身抖,他被關了幾天,直捱打,幾夜都不讓他闔眼,疑神疑鬼起來,聽說耳環沒了,驚恐萬狀,嘴裡含含糊糊說著:“是誰……是……師父。”

大頭目瞪口呆,這些事霍公子是怎麼知道的?他們也盤問過柳二和韓珠,他們句也沒提起什麼耳環的事。

就在柳大終於有反應,問訊能夠繼續下去的時候。

宋總捕推門進來,臉色十分難看,他對霍震燁擠出個笑容:“霍公子,回去吧。”說完又看大頭,指了指還縮在椅子上的柳大:“把他,也給放了吧。”

“案子破了?”霍震燁疑惑。

“又死了個。”蘇曼麗,十月美人。

宋總捕沉著張臉,她的死狀與金丹桂模樣,也是雙目被挖,死在了床上。

霍震燁與柳大都被看管著,個鎖在牢房裡,個沒離開過禮查飯店,自然就洗清了嫌疑。

人不是他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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