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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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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他的名字

懷愫/

霍震燁停了秒,笑出聲來,伸手想搭住白準輪椅把手。

可他每次剛要碰上,輪椅就會往前躥幾步,次次都只差點就能碰到,霍震燁知道這是白準在捉弄他。

他也不怒,嬉皮笑臉:“你真不想知道是誰殺了蘇曼麗,殺了金丹桂?”

白準不搭理他,霍震燁長腿邁,兩步追上去。

只要他手不碰輪椅,那輪椅就如常轉動,霍震燁便把兩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裡,散漫著步子跟在白準身邊。

“我看過金丹桂的案卷了。”霍震燁洋洋笑著,幾絡髮絲垂在額間,正午的日光映著他飛揚眉眼,“我講給你聽聽?”

白準竹輪椅慢下來,他微側著臉看向霍震燁,眼尾挑上去,好像終於對他說的話有點感興趣,這人隔了這麼多年,好奇心還是這麼重。

霍震燁賣了個關子:“我告訴你兇手是誰,你就告訴我,咱們什麼時候見過,怎麼樣?”

還敢跟他提條件?白準下撇過臉,竹輪椅骨碌碌向前,這回不論霍震燁怎麼追,都追不上他了。

霍震燁腳步不停,跟白準在小巷子裡你追我趕,任白準像逗貓似的逗他,直到出了巷子口。

霍震燁體力再好,也難免氣喘:“你真的不想知道?”

是人總會有些好奇心的,比如他自己,從沒想過有天,他竟然會對另個人抱有這樣濃烈的好奇心。

霍震燁從不信鬼神蒼天,霍大太太天天求神拜佛,所求的可有樣實現?人人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行善時恨不得敲鑼打鼓;作惡時又以為天地不知。

如今他知道了,原來天地之間真有鬼神,還未生出恐懼的心腸,就先欣然起來,原來陽律不償,還有陰律賞罰。

白準紙僕車伕已經在等他,霍震燁包的那輛車緊緊跟他們身後。

車伕得了塊大洋,想留住這個大主顧,跑得格外賣力氣。

可不論他怎麼追趕,就是無法拉近跟前面那輛車的距離,車伕跑得滿頭是汗,終於還是把人跟丟了。

車伕茫然停下,想不通怎麼只是眼前花,就把人跟丟了,害怕自己拿不到那塊銀元,不住跟霍震燁鞠躬:“那車也跑得太快了,那個男人再加那輛竹車,怎麼可能甩掉我呢?”

霍震燁知道是白準做了什麼,對他的興趣更加濃厚,看車伕汗如雨下,又給他塊銀元:“還跑得動嗎?”

“跑得動跑得動!”

“去霞飛路,霍公館。”

霍震燁回去,聽差老媽子便圍上來,劉媽看著他,眼淚都要淌下來:“小少爺總算是回來了,車到捕房沒接到人,不知道你跑哪裡去了。我準備了柚子葉,小少爺好好洗洗,去去晦氣。”

“我大哥有電話來嗎?”

劉媽接過他皺巴巴的西服外套:“大少爺這早上打了三個電話,個是親自打來的,兩個是何秘書打來的。”

要不然他們也不知道霍震燁沒事了。

霍震燁知道他沒立刻回家不知要聽劉媽嘮叨多少句,對劉媽撒嬌,哄劉媽高興:“劉媽,我餓了,我想吃麵。”

劉媽剛剛還埋怨他無事也不先回家來,聽見他說餓,想到這幾天他在外面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立刻就心疼起來:“這回吃苦頭了伐?以後要聽大少爺的話。知道你回來肯定要吃麵,澆頭都預備好了,鱔絲蝦仁大肉,你想吃哪樣?”

霍震燁是真的餓了,他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都要。”

劉媽滿面是笑,面往廚房走,面還在唸叨:“到哪裡都忘不了這口面。”

霍震燁“蹬蹬”幾步上樓去書房,先給大哥霍朝宗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何秘書接的,接起來聽見是霍震燁的聲音,笑道:“七少爺可算打來了,大少爺直等著呢。”

何秘書說是秘書,其實是從霍家帶出來的,當著霍家人的面,他向稱呼霍朝宗大少爺。

“你還知道打過來?”霍朝宗接過電話就劈頭蓋臉罵弟弟,“你剛從英國回來才幾天?就惹出這麼多的事?”

霍震燁可不怕他,霍家總共沒幾個真心待他的人,大哥是頭個。

“這是我倒黴才碰上了,又不是我故意惹事。”

“那你就找點正經事做做!你天天這麼混,想幹什麼?”霍朝宗與霍震燁雖不是母所生,但他看著霍震燁長大,霍震燁想幹什麼,他看就明白。

“你不喜歡陶小姐,就跟我說,父親那裡我自然會替你處理,怎麼就搞得滿城風雨?”

“大哥,我想去巡房破案。”

連霍朝宗都沒想到弟弟會想幹這個,他在電話對面“呵”聲笑了:“沒頭沒腦的,怎麼?去趟英國就成福爾摩斯了?”

“大哥,你還看過福爾摩斯呢?”霍震燁有些不敢信,大哥年紀越大越古板,沒想到他還看這種小說。

霍朝宗沒接弟弟這句玩笑,他那裡有事,急著要走,對霍震燁說:“那是公共租界,你以為我手能伸這麼長?正職是不行了,就當個顧問吧。”

霍震燁如願擱下聽筒,舒舒服服用柚子葉泡了澡,吃劉媽送上來的銀絲面。

三碟足料澆頭,吃得乾乾淨淨,站起來要出門。

劉媽看他又出去,給他送上新西裝,嘴裡還埋怨:“在家就是歇不住,也不好好讀點書。”

“劉媽,我都畢業了。”霍震燁笑著出門去,這回坐自家的汽車去捕房。

宋景南已經接到電話,個顧問他是可以安排的,只是不知道這少爺又回來幹什麼,是覺得捕房裡好玩?

將顧問證發給他,試探著問:“先給你安排張辦公桌?”

霍震燁挑挑眉頭:“不必,帶我去案發現場,給我配個助手。”

別人都把霍震燁當成來攪事的公子哥,只有大頭見識過霍震燁的厲害,要不是審訊突然被打斷,他定能問出柳大更多的事情來。

“我!我當霍公子的助手。”大頭自高奮勇。

帶霍震燁去蘇曼麗的家,路上將案情細說給霍震燁聽。

蘇曼麗是在家被殺害的,家裡聽差老媽子全盤問過了,夜裡沒個人聽見動靜。

“蘇曼麗晚上跳夜場,白天就愛睡懶覺,快到午丫頭去叫她起來,才發現她死在床上。”大頭看眼霍震燁,“眼睛也被挖掉了。”

這案犯之兇殘,大頭當了幾年巡捕也未見過,看霍震燁臉上泰然,到底是經過第案的:“霍公子,你說這事兒會是誰幹的呢?”

霍震燁反問他:“你覺得呢?”

“我啊?我覺得肯定是跟選花國皇后有關聯。”大頭拿出個筆記本,把這幾次花國選後票數都羅列出來遞給霍震燁。

霍震燁眼掃去,這幾人的名次每次變化都不大,只有金丹桂因為古彩戲法大出風頭,從快掉出美人的評選,躍升到遊。

“還有,百樂門和仙樂宮是對頭,參選的舞小姐大多是這兩家選出來的,有沒有因利殺人的可能性?”大頭說完,撓撓腦袋,“霍公子,你說我想的對不對?”

“挺對。”如果是普通的案子,這樣思考方向點問題也沒有。

但這又不是樁普通的案件,死者變成女鬼,夜晚會回來給她自己討說法。

兩人很快到了蘇曼麗家,霍震燁走進蘇曼麗的臥室。

她的臥室在二樓最深處,兇手如果是撬鎖進來,必然會經過客廳樓梯,丫環老媽子就算聽不見,也會在地毯門邊,留下痕跡。

“霍公子,地板地毯上點痕跡也沒有,鎖也是好的,你說這兇手是怎麼進來的呢?”

蘇曼麗的臥室裡,有扇面對著小花園的窗,但窗戶也沒有被撬開過的痕跡。

樓下的花叢也沒被踩踏過,這兇手難道是憑空出現,殺人作案,然後又憑空消失了的?

金丹桂案,案發地點在禮查飯店的包間,飯店人員龐雜,兇手混在人群出入還能不被發現。

可蘇曼麗死在家裡,家裡加上聽差老媽子丫頭,共有四個人,兇手又是怎麼作案的?

“他們晚上吃了什麼?查過了嗎?”飯店包房的酒瓶裡有麻醉藥物,說不定這裡有。

“蘇曼麗晚上沒回家吃飯,老媽子沒做飯,幾個下人湊了點錢買的三黃雞,吃的雞粥湯麵。”

“屍體送去法醫官那兒了,也沒有溜門撬鎖的痕跡,兇手是怎麼進來的呢?”

霍震燁盯住窗,走到窗邊:“這片都取證過了?”

“都取證過了,照片也拍過了。”

霍震燁戴上手套,推開窗戶,往下看,花圃裡片花開得正好。

他又反身仰頭往上看,頭頂窗沿有新灰,踢掉皮鞋,爬上窗戶。

“霍公子!你看見什麼了?我上去。”大頭話沒說完,霍震燁人已經探出去了,他還招招手,“把相機給我。”

蘇曼麗房間窗戶的這面外牆上,有條白道,像是什麼東西磨出來的。

大頭趕緊把相機遞過去,霍震燁兩條腿著力,手扒住視窗,手按快門。

“霍公子,拍著什麼了?”

霍震燁沒回答他,拍完把相機扔回去,跳進窗子,穿上鞋,急步下樓,繞著整棟洋房轉了圈。

“人是從這兒上去的。”這片是法國人造的別墅,法國建築愛用石灰牆,外面又種了面爬山虎。

霍震燁在葉子裡,找到了道淺痕,像是布鞋留下的印子。

抬頭往上看,這裡二層是會客廳的窗戶,他又繞上樓,推開會客廳的窗。

大頭趕緊阻止他:“霍公子,我們都問過了,這幾天都沒有客人來,會客廳連門帶窗都沒開過。”

霍震燁爬上窗框,果然在這裡窗簷上方找到了處三角劃痕。

來人從這面牆拋勾繩上來,走過屋頂,到蘇曼麗的屋子去行兇。

大頭迷茫:“可,蘇曼麗的窗子,兇手又是怎麼開啟的呢?”

霍震燁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現在是月,晚上開窗透點風也正常,問問丫環,蘇曼麗有沒有這個習慣。”

丫環果然點頭,蘇曼麗怕熱,屋裡向是又開窗,又開電風扇的。

接下來只要派人到屋頂上採集腳印和指紋,再比對下,就能知道兇手究竟是不是他心裡想的那個人了。

捕房派了個身材瘦削,行動輕盈的巡捕上去採集足印指紋。

大頭對霍震燁這連串的推斷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也想幹點什麼,於是說道:“那這人會是仇殺?反正不是搶劫,蘇曼麗那些珠寶首飾都點過了,樣沒少。”

霍震燁聽見珠寶首飾,想到什麼,他徑直走到梳妝檯邊,打開了首飾盒。

柳大送給金丹桂的那對耳環,就躺在蘇曼麗的首飾盒裡。

霍震燁皺起眉頭,難道兇手不是他?

他把鑽石耳環挑了出來,這麼大的鑽石難得,對比蘇曼麗的其它珠寶來說,也在貴重的那列。

霍震燁託著耳環問蘇曼麗的丫頭:“這東西是幾天前拿回來的?”

丫頭回想了下說:“大概是花國宴會的那晚。”

蘇曼麗最愛珠寶,她的客人時常送她珠寶,這不是什麼稀奇事。

那天拿了這對耳環,對著鏡子照個不停,還說要改個款式,只改成戒指,只改成項鍊。

“那她後來是忘了?還是沒送去改?”

“沒送去改。我還問過小姐,要不要把珠寶商叫到家裡來,小姐罵了我頓。”

第二天金丹桂命案見報,蘇曼麗不敢再把這對耳環戴出去了。

霍震燁畫出了條大概的時間線。

金丹桂給禮查飯店的服務生小費,要到他的房號,但他離開孔雀宴會廳就去了樓下的彈子房打球,沒有立刻回房間。

柳大冒充他進屋,跟金丹桂在起,兩人喝了含有麻醉藥品的酒之後昏睡過去。

在金丹桂昏迷之後,兇手殺人之前,蘇曼麗進過屋子偷走耳環,也就是說蘇曼麗可能見過殺金丹桂的兇手。

霍震燁迫不及待要把他的發現告訴白準。

可他只知道他叫七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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