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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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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謝老夫人和謝夫人已經坐在暖閣裡。

 尹明毓笑著行禮,不見慌張。

 請安卻教長輩們等,白知許卻是有些不安,趕忙上前恭敬請安,並解釋:“我和母親千里迢迢來到外祖家,一安心便睡得太實,起得晚了,教外祖母和舅母等了。”

 事實是晨間起來後,姑太太磨蹭,非說謝家請安的時辰沒到,不必急著來。

 她不似姑太太那般瞭解謝家,心裡其實是不安的,是以姑太太那般說,便半信半疑地信了姑太太的話。

 先前在外頭碰到尹明毓這個表嫂,尹明毓溫和,與她們說了幾句玩笑話,白知許的心便鬆了幾分,沒想到謝夫人已經在了。

 她倒是不埋怨母親,只埋怨自個兒沒有在母親磨蹭時強力要求,她若要求,姑太太肯定會聽從。

 而她想得這般多,謝夫人卻只是指了指尹明毓,笑道:“你們跟她一道進來,時辰便只會正好,哪能晚。”

 尹明毓面上帶笑,也不反駁。

 謝老夫人見她那般,輕哼了一聲,不過眼神裡沒有任何責怪。

 她們沒有親親密密的,可看起來就很放鬆。

 昨日白知許便察覺到一些,可因著初來乍到緊繃著,沒細想,此時一看外祖家三代婆媳之間的氣氛,十分驚訝。

 謝夫人又與尹明毓道:“老家的賬昨日也送過來了,你回去便能瞧見了。”

 早就有準備的事,又已經做好安排,尹明毓便不會再去犯愁,於是很平靜地點點頭,然後故意裝出無力的語氣說她一會兒便回去“幹活”。

 謝夫人瞧她那勉強的憊懶勁兒,好笑不已。

 但謝家除了謝策,她年紀最小,尋常也是有分寸的,不免多縱容幾分,便擺手教她想走便走。

 尹明毓和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

 謝老夫人道:“晚膳吃羊肉鍋子。”

 尹明毓一聽,笑起來,“那孫媳早些過來。”

 “我方才聽見羊叫了?”謝老夫人道,“晚間莫要再牽過來,教策兒瞧見,又要帶進屋。”

 尹明毓笑道:“我肯定不牽來,萬一小郎君又要帶羊看咱們吃羊肉鍋子,還要與它分享,這不是為難羊嗎?”

 姑太太一聽這話,瞪大眼睛,看向尹明毓。

 她又不是傻的,乍一聽到也有過一絲懷疑,但因著從來沒想過端正規矩如謝家,會有人開玩笑,是以才那般相信。

 還真的以為侄媳婦是個殘酷可怕的。

 現下知道侄媳婦竟是在戲弄她,頓時一臉控訴地看向尹明毓。

 偏她人有些圓潤,顯得極年輕,作出這樣的神情,絲毫不顯得彆扭,反倒教人對她不忍心。

 尹明毓:“……”

 在見到姑太太之前,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嬌憨的這般自然的中年婦人。

 謝老夫人本來看庶女今日鋸嘴葫蘆似的,便有些奇怪,又瞧見她這樣一副神情看尹明毓,更是莫名其妙。

 謝夫人也有些疑惑地問:“這是怎麼了?”

 白知許連忙解釋:“外祖母,舅母,沒什麼,只是表嫂說了句玩笑話,我都沒當真,不成想母親卻當真了。”

 謝老夫人問:“什麼玩笑?”

 白知許看了尹明毓一眼,照實說了。

 謝老夫人如果不知道“羊見烤羊”實際不過是謝策的天真之舉,記只單聽到這個事兒,肯定當是尹明毓信口胡謅,沒想到有人光聽個話就會害怕。

 但放在庶女身上,又似乎頗合她的性子,毫不意外,就像是她能出現的狀況。

 不過,謝老夫人瞧了一眼庶女的神情,還是對尹明毓教訓道:“瞧你這兒沒深沒淺的,羊肉鍋子莫吃了,這幾日就待在你院兒裡反省。”

 錯她是認得,但好久沒禁她足了,尹明毓有點兒不敢相信。

 白知許怕和表嫂結怨,哪敢讓外祖母罰表嫂,連忙替她說話:“外祖母,真的只是個玩笑,您別罰表嫂……”

 尹明毓回過神,打斷她:“表妹不必為我求情,是我沒個分寸,該罰,千萬莫要為我求情。”

 白知許還當她是客氣,反過來勸道:“表嫂,你切莫自責,真的不是大事兒。”

 她為了佐證自個兒的話,還主動曝起親孃的短兒,“我母親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起夜都要有人陪,本就膽小。”

 姑太太:“……”這是親女兒。

 尹明毓瞧著姑太太滿臉的氣悶,也對這位白家表妹又重新整理了印象,但這寒天寒地,她真的極樂意禁足。

 而白知許勸完尹明毓,又要去勸謝老夫人。

 尹明毓趕緊打斷她,直接對謝老夫人道:“祖母,孫媳這便回去禁足,您放心,孫媳一定好好反省。”

 謝老夫人擺手,尹明毓便一行禮,告退,臨走前見白知許仍舊神情忐忑,還安撫地說:“無事,過幾日我邀表妹去東院兒玩兒。”

 白知許見她似乎不介意,馬上扯起個笑容,答應。

 尹明毓又轉向姑太太,微笑道:“姑姑,是侄媳無狀,請您見諒,若閒來無事也去我那兒坐坐。”

 姑太太看尹明毓笑,還是覺得這個侄媳跟她一貫認識的謝家人不同,乾笑著點頭,動作略顯僵硬。

 尹明毓這才退出去。

 暖閣內外完全是兩個天地,尹明毓穿的挺厚實,可從出門到牽起她的羊這一小段路,渾身就全都涼透了。

 她沒再繞路,迅速回了東院,又跟婢女們一人喝了一碗薑湯,便脫了衣服躺在床榻上,想起姑太太和白知許,又忍不住想笑。

 先前還以為許是要有些麻煩,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性子。

 金兒、銀兒、青玉、紅綢四個婢女正在與小山一樣的賬本作鬥爭,抬頭瞧見自家少夫人臉上的笑,面面相覷。

 而紅綢跟著算賬也有幾日了,即便正屋的地龍燒起來,屋子裡暖和如春,又有茶水點心,比在外頭舒適,也依舊如同上刑一般愁眉苦臉。

 她覷著尹明毓的神色,瞧她心情頗好,便出言求道:“少夫人,不若教婢子為您讀書吧?婢子算賬實在不在行。”

 尹明毓倒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既然她嘗試過,還是不適合做這個事兒,便也不勉強。

 不過這般多的賬本,她不做,金兒她們難免任務過重,於是便開口道:“紅綢,你若能找個人替換你,便不用算賬了。”

 紅綢一喜,便開始琢磨起人選。

 尹明毓轉回頭閒適地翻書,並不告訴她更多。

 還是青玉小聲提醒紅綢:“去找夕嵐,你替娘子招她來,東院裡的差事你也熟,做起來趁手。”

 兩人原來都是東院的管事婢女,後來大娘子換了自個兒的婢女管事,又不喜她們,她們才到記了前院。

 繼少夫人來了之後,仍舊用的是夕嵐,便是招她們回來,也只做了些閒散的差事。

 她們不像金兒銀兒,是不敢閒著的,一開始受少夫人重視幫忙算賬,都是極高興的,只是紅綢屬實是做不來。

 紅綢聽了青玉的話,轉向少夫人,見她專注於書中,並未出言反駁,立時便放下算盤出去找夕嵐。

 而夕嵐確實管著整個東院的事兒,可任誰一瞧,都知道金兒銀兒才是繼少夫人身邊兒最貼心的人,就連青玉和紅綢都跟少夫人親近,是少夫人眼前的紅人。

 她心裡當然是有些不踏實的。

 此時紅綢忽然找過來,說是讓她幫少夫人盤賬,夕嵐當然是十萬分的願意,便是紅綢說要幫她分擔些院裡的差事,也毫不猶豫地分了。

 隨後,夕嵐隨紅綢來到正屋,恭敬地行禮:“少夫人。”

 尹明毓從書中抬頭,含笑點點頭,又看了眼金兒銀兒。

 金兒銀兒眼裡,夕嵐不是來分寵的,是來幫她們分擔活計的。

 於是金兒極主動地請她坐,又多分了些賬本給她,銀兒也熱情地招呼她:“夕嵐姐姐,茶水點心都是娘子給咱們準備的,可隨便用。”

 夕嵐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坐在先前紅綢的位置上,好一會兒才安下心。

 她是絲毫不覺得賬本多的,為了表現,極努力用心,效率比紅綢高許多。

 尹明毓半靠在床榻上,手裡擎著書,嘴角上揚。

 何必那麼辛苦呢,活兒又做不完,用好手底下的人,便是日後早晚會接手謝家管家權,她也可以不必事事躬親。

 耳邊聽著幾個婢女噼裡啪啦的算盤聲,尹明毓昏昏欲睡。

 她晚間雖然吃不上謝老夫人的羊肉鍋子,可也不用去請安了,便往下一滑,被子一提,安然地睡下。

 她再醒過來時,屋子裡已經沒有了算盤聲,天色也有些昏暗。

 尹明毓醒了醒神,喊金兒銀兒。

 金兒銀兒沒有馬上過來,撩開門簾走進來的是謝欽,“起了?”

 都說年底事忙,謝欽竟然一連兩日都到東院來。

 尹明毓拿起床邊的襦裙,邊穿邊問:“郎君今日不忙嗎?”

 “陛下跟前近臣頗多,倒也不必事事有我。”

 謝欽拎起茶壺,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放在桌子對面。

 尹明毓一聽,眼一轉,問道:“郎君在同僚間人緣如何?”

 謝欽抬頭,知道她想聽什麼,便道:“同僚皆對我客氣。”

 這是極正常的,謝欽這樣冷淡的性子,與人結交也不會太過熱絡。

 他又家世極好,才學不俗,許是許多人要敬而遠之的,更甚至嫉妒暗藏也說不準。

 尹明毓端起杯子,飲盡,隨謝欽到外間,就看到桌子上的銅爐,驚喜,“怎麼有銅爐?”

 “祖母教人送到東院的。”

 尹明毓笑起來,“祖母最是心軟。”

 謝欽一撩下襬,坐下,問道,“你又禁足了?”

 尹明毓點頭,倒也沒遮掩她做的事兒,全都說了。

 謝欽微微皺眉,提醒道:“姑姑到底是長輩,便是性子有些……也要尊重些。”

 尹明毓倒記也聽得進去,答應道:“我日後會注意分寸的。”

 這時,婢女們端著肉和各種菜走進來,銀兒還抱著一盤泡好的木耳道:“娘子,這是先前咱們在莊子上採的。”

 謝欽沒多關注,筷子卻多夾了幾次木耳。

 尹明毓倒是不覺得自個兒採的吃起來更香,雨露均霑,然後忽然道:“郎君可想過,姑姑這般,有可能是拿準了長輩們不會如何她?”

 這點尹明毓頗有經驗,她不也是瞧著謝家人都是這樣端正的性子,是以才總是為自個兒拓展彈性空間嗎?

 而謝欽聽她一說,便抬眼看著她,一針見血道:“你是在說你自個兒嗎?”

 尹明毓不否認,支著下巴看謝欽:“郎君如今是瞭解我了?”

 謝欽淡淡道:“只有謝家能供你如此。”

 尹明毓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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