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六點,天色漸黑,濃稠的夜幕籠罩在明城上空,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奶茶店隔斷了外面的冷氣,可出了門,許知恙裹在外套下的雙臂瑟縮了下。她拉高了校服的拉鍊,把自己的脖子藏進去。
有點心不在焉地沿著人行道走。
沈舒邇陪她一起走這段路,到下個路口兩人才分開。
“下個星期就是期中考了,恙恙,你緊張嗎?”
許知恙看她垂頭喪氣,配合她:“緊張。”
沈舒邇心理平衡了一點,笑著點頭:“那就好。”
又說:“剛剛我哥給你講的那道題,你會了嗎?”
許知恙回想了下,繼而點頭:“會了。”
“那就好,我哥數學很厲害的,”沈舒邇挽著她的臂彎,一臉得意洋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沈舒邇給她講的題,她又說,“下次你不會的,都可以去找我哥,保證你數學進步得飛快,快到讓老劉目瞪口呆。”
“可以嗎?”許知恙下意識脫口而出。
緩了幾秒,連忙改口:“不是我是說,真的可以讓劉老師目瞪口呆......嗎?”
沈舒邇捏了她的臉頰,驚歎手感太好了。
她笑著說:“當然可以。”
過了馬路,沈舒邇要去前面坐車,許知恙剛想和她道別,餘光瞥見迎面朝她們走來的一群女生。
沈舒邇也看見了,拉著許知恙往後退了幾步。
“那人怎麼那麼像秦瑤。”沈舒邇眯著眼打量。
“誰。”
“一個職高的女生。”
又是職高。
許知恙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聽到這個傳說中的職高了。
街上人不多,只有開著店鋪的人家在放著電視吃飯,也沒有察覺外面即將開始的一場風波。
沈舒邇拉著許知恙就往前跑,反正她家的車就在前面,再不濟,就跑到人家都店裡,打電話叫她哥來。
兩人對上眼神,同時默唸三二一拔腿就跑。
撲面而來的風撩起了許知恙耳邊的碎髮,疾奔的步子帶起的風將地上的塑膠袋高高揚起。
風大,許知恙被吹迷了眼,只知道跟著沈舒邇跑。
不停地跑。
突然,沈舒邇腳步一頓,拉著許知恙的手莫名的緊了幾分。
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堵著一堆男生,許知恙記得,那個男生是上次在校門口問她和陸之杭是什麼關係的人。
陸之杭闖的禍,為什麼是她被盯上了。
“你、你誰啊。”沈舒邇虛張聲勢衝那個男生吼道。
“我們沒想找你麻煩,”男生叫趙徊,是上次被陸之杭打的那個人,他虛著眸,朝沈舒邇揚了揚下巴,繼而看著許知恙。
“你和陸之杭什麼關係?”身後,那群女生氣喘吁吁趕上,為首那個女生有些敵視地看著許知恙。
許知恙愣在原地,有些無語。
她一沒偷二沒搶三沒犯法。
怎麼一個個都來問她和陸之杭是什麼關係。
她記得開學後的某天,陸之杭曾經警告過她在學校不要去招惹他,也不要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在學校連陸之杭的人影都沒見著。
這謠傳不會是陸之杭自己傳出來的吧。
許知恙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有些無措,她逼著自己冷靜。
“我不認識什麼陸之杭,你們找錯人了。”
許知恙故作鎮定開口。
“妹妹,你哥都把你出賣了,還替你哥數錢呢?”趙徊一臉色迷迷地看著許知恙。
她捏著書包帶子的手指瞬間冰涼,捲曲的眼睫簌簌顫動,粉白的唇瓣緊抿。
她心裡發怵,有那麼一瞬想打電話給周清茹。
“我告訴你,你別亂來,我哥是陳恙,你敢動手,我叫我哥揍到你連你媽都不認識。”
沈舒邇剛撥的電話沒人接通,急眼了索性破罐破摔,從書包掏出某種不明液體,衝男生臉上一潑,許知恙聞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你他媽找死!”
趙徊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們兩個,又黑又大的巴掌即將落在她們頭上。
“舒邇!”
許知恙看著趙徊被滋了一臉水,罵罵咧咧的準備打人,那群女生和沈舒邇無仇無怨,沒打算對沈舒邇怎麼樣,一臉懵逼地看著沈舒邇從書包裡掏出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衝趙徊臉上滋。
秦瑤看見沈舒邇無暇顧及許知恙,正想上去逼問幾句。
誰能想到不知道從哪衝上來一個男生將許知恙連拉帶拽地抓走。
等回過神時,人已經走出去很遠。
只留下男生清瘦筆挺的背影。
許知恙原本想拉著沈舒邇趁亂逃走,誰知道她越玩越起勁,之前她覺得沈舒邇書包裡一張試卷都沒有,書包怎麼這麼重,誰知道裝的都是這些東西。
關鍵時候竟然還用得上。
沈舒邇怎麼拉都拉不走,她剛伸出手想去扯她的書包,下一秒就被一雙溫熱的手鉗住,被猛地一拽,整個人轉了個90度,被一股很大的力拖拽著。
沒錯,就是拖拽著。
許知恙不明所以地跟著他跑,腦子跟不上腳步,一股腦只知道跟著他跑。
她吸氣的頻率趕不上她呼氣的速度,跑著跑著越來越吃力,風從鼻孔從眼眶從四面八方灌入她身體。
嗆得她喉間乾澀,火辣辣的。
跑了一段路,許知恙腦子逐漸回神,眸光落在緊緊交握的手,循著手臂往上,她看著眼前男生的後影,有那麼一瞬,心跳失了控。
不是陸之杭。
是陳恙。
許知恙指尖發涼,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卻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傳到自己掌心,像是電流過遍全身。
她貪戀這短暫的錯牽,但是。
她的體力實在不允許。
許知恙喘得厲害,隨著奔跑的動作聲音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斷斷續續。
“陳......陳恙。”
隨著風聲傳到陳恙耳裡。
許知恙能察覺身前男生的腳步一頓,他毫無預兆地停下。
由於慣性,許知恙剎不住直直往前栽去。
額頭就那麼毫無阻擋地、親密地撞上了陳恙有些硬實的肩背。
許知恙有些吃痛的揉了揉額頭,喘著氣。
她的手腕還被陳恙牽著,她盯著看了幾秒,有些發白的臉色染了點紅暈。
陳恙轉身,不著痕跡地鬆了手,後腿一步拉開距離,墨色的眸子垂著,睨著許知恙挺翹的鼻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天色昏暗,街上來往過路的人都會朝他們投來目光,許知恙有些發窘,一手揉著額頭,把頭垂得更低。
她聽見男生有些粗重的喘息,心跳也跟著加快。
半晌,從頭頂傳來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
“抱歉,”陳恙扭了扭腕骨,有些混不吝開口,“拉錯人了。”
許知恙心裡有一瞬失落,但還是強忍著勾了勾唇:“沒關係,剛剛謝謝你。”
“回去吧。”陳恙挑了挑眉,插著兜,下巴揚了揚,走在前面。
走回去的那段路,許知恙才知道,原來他們跑了一整個路口。
沈舒邇剛把書包裡的東西往趙徊臉上招呼完,一回頭髮現喬望站在不遠處,而許知恙卻沒了蹤影。
喬望捏著手機,淡定地對沈舒邇說:“你哥拉錯人了,走吧,去找他。”
“那恙恙沒事吧。”沈舒邇急切追問。
隨即又自問自答:“有我哥在,肯定沒事。”
喬望頓了頓,點頭嗯了聲。
剛轉身,陸之杭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氣勢洶洶就把趙徊踹趴下。
騎在他身上,拳頭往他上身上招呼,還帶著一段非常有素質的國罵。
於是,許知恙剛走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趙徊你tm有病啊,不就是上次揍了你一頓,用得著和條狗一樣逮誰就咬嗎?”
陸之杭把趙徊按在地上,拽著他的頭髮一拳打在他的左臉上。
這是許知恙第一次親眼目睹打架,也是第一次,看見陸之杭暴戾的一面。
“能不能不要那麼變態尾隨人小姑娘,還......”陸之杭又揍了一拳,咬牙切齒,“還恐嚇。”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尾隨她,老子廢了你一隻手。”
陸之杭起身踢了他一腳,踢到他躺在地上不停地吐著酸水。
秦瑤是第一次看見陸之杭打人,有些害怕,想追他的心也涼了半截。
許知恙見他好像又要打人,忍不住出聲:“陸之杭。”
陸之杭側目看去,這才注意到跟在陳恙身邊的少女。
頭髮被風吹的亂七八糟,像個小瘋子一樣,臉白得像鬼,好在那雙眼睛長得比較順眼。
此時少女瞪著杏眼望著他,擔心害怕又故作鎮定的眼底一片明澈。
陸之杭頭一回生出了一種名為內疚的情緒。
許知恙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有些不自在,別開眼,徑直略過他走到沈舒邇身邊。
“去吃飯吧。”
陳恙對陸之杭欠下的風流債不感興趣,插著兜靠在喬望旁邊玩手機,校服外套敞著懷,有些混不吝的痞氣。
沈舒邇拉著許知恙,也說道:“恙恙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都這麼晚了,回去會塞車的。”
許知恙心裡有些動搖,這麼多人等著她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陸之杭開口:“一個電話的事,反正我經常不回家。”
許知恙握著手機,點了點頭,走到遠一點的地方打了電話給周清茹。
電話接通,許知恙有些緊張,嚥了口水,組織語言。
“媽媽,我今晚就不回去吃飯了,我......我和同學在外面吃,對,還有,陸......還有哥哥一起。”
她捏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說這話的時候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
那頭的周清茹有些意外,但是許知恙保證八點會到家,周清茹就沒說什麼,吩咐她注意安全。
結束通話電話,許知恙心裡有些雀躍,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麼想為自己爭取點什麼東西。
吃飯的時候陸之杭突然朝她看來,冷不丁地一聲:“你的手怎麼了?”
許知恙愣了下,循著他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手腕,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陳恙開口。
口氣有些懶洋洋,漫不經心:“抱歉啊,我抓的。”
這句話有點曖昧不清,許知恙被他一句話搞得耳尖發燙,低著頭,默不作聲。
陸之杭朝他挑眉。
見他一臉閒散的樣,又見許知恙一臉緘默。
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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