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雲有數日不曾去尋同之了。
每日像是丟了魂一樣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
躺著小睡了片刻,恍惚清醒之間又想起了先前逃命時的事情。
她很清楚,若是不隨著童之假扮華音離去,等那些官兵衝進了府中,能不能保住性命另說。
便是被抓到那牢獄之中,指不定也保不住清白。
而在躲避追兵的時候,童之一直帶著她,沒有半點拋棄她的意思。
她跟不上,童之會牽著她。走不動了,是童之揹著她跑的。
在她自暴自棄的時候,童之承諾絕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點點滴滴,讓人輾轉床榻之間,難以忘懷。
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在叔叔家中備受欺負,更是被買入了那腌臢之地,她本想一死了之,可到底沒敢尋死。
在那時,沒有任何人牽著她的手說不會丟下她,會把她帶出險境的。
若非是被送到了裴府,她這一輩子恐怕會陷入風塵之中,變成連自己都嫌棄的青樓女子。
可童之,是在樂家牆倒眾人推,父親死後,唯一一個與她說過會護她周全,不會丟下她的人。
聽到這些話,那一瞬間心跳驀然加快,被他握著的手也溫暖得讓人心安。
她在那種煙花之地待過,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姑娘,自然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曾對未來的夫婿有過無限的遐想。
可家中出事後,那些個巴結著父親,那些曾上門提親的人都露出了醜惡的嘴臉。
他們嫌棄她家中落敗,嫌棄她家中得罪了人,但卻有覬覦她的美色。
沒有人說娶她為妻,但都哄著她說先做外室,等樂家風頭過了再接回家中做妾。
她並非傻子,怎可能會受他們哄騙。
再後來投奔堂叔,卻是被堂嬸暗中迷暈了,把她買入了青樓之中。
之後便是入了侯府。
再說回來。
在客棧那日,氣在頭上,賭氣的與童之說了再也不去尋他了,可才出客棧的門,她就後悔了。
她顯然是中了他的激將法。
他不想讓他再去尋他,所以才會說了那樣的話。
在床上裹著被子翻來覆去。
懊惱自己傻乎乎的中了他的計。
他在裴府的時候,她難以登門拜訪,現在他難得住在外頭,才有機會靠近他,可卻被他一激就放棄了,她不甘心。
她不想這麼一輩子稀裡糊塗的就過去了。
也不想最終為了嫁人而隨便嫁人。
思來想去,她心裡有了計較,驀地掀開了被衾下了榻。
踩上便鞋,手忙腳亂的走到了櫃前挑選了好一會衣裳,然後才去梳洗。
她決定再厚著臉皮再去一回。
也是最後一回。
若是這回他再那麼堅定的把她趕走,她便真的不去了。
再纏著,就太難看了。
童之腿腳恢復得還算好,在客棧中已然不用再坐輪椅。
上下樓梯時只需扶著欄杆便可。
腿腳方便了些,今日也趁著小叔不在府中,回府瞧了瞧有身孕的小嬸。
大概只待了小半個時辰後,才離開回了客棧。
回到客房前,正欲推門之時,動作一頓,眼神瞬息警惕了起來。
這客棧之中尚有飛衛把手,尋常人很難潛入進房中。
想到這,童之約莫猜到了屋中的人是誰了。
眉頭微蹙,緩緩把房門推開。
一推開,便有淡淡的酒氣撲面而來,隨即映入眼簾是桌面上的一個小酒罈子。
目光順著酒罈子往上望去,則是東倒西歪靠在桌面上,緊緊抱著小金銀不肯撒手,已然醉醺醺的樂雲。
樂雲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抬頭望去,見是童之,雙眼一亮。
眉眼一彎,嘴角上揚,軟糯的一聲:“你回來了呀。”
面頰酡紅,雙眸水潤朦朧,一瞧便是醉了。
童之愣怔了幾息回神後,便把房門闔上,轉身朝著對門的喊了一聲:“十七。”
知道藏不住了,十七才從開啟房門。
約莫是因訓練有素,故而心緒,但面上依舊板著一張臉。
雖板著臉,但還是按捺不住的往童之身後的房門瞧了一眼。
這個小嬌嬌,倒是膽大心細。
還知道到了童管事的門外才喝酒。
十七開口道:“樂姑娘是夫人的好友,童管事又有些在意……”
在童之面無表情的目光之下,十七話鋒一轉:“那了姑娘童管事客房外飲了酒,屬下也不敢放任不管,更不能直接讓她離開,再者還要守在客棧,自然不能護送她離開。”
想了想,又補充:“屬下一個大男人,肯定也不能讓神志不清的樂姑娘入屋中,這樣對樂姑娘的清譽不好。”
聽了十七的話,童之眉頭一皺:“送入我的屋中,便不會對她的清譽不好?”
十七心說,要是萬一童管事你也對那樂姑娘有些什麼心思,他要是把人領進了屋中,可不就招童管事你記恨了麼?
想法才落,只聽見對面的童管事再問:“這客棧,便沒有空房了?”
十七一愣。
他顯然沒往客棧的客房去想。
童之無奈一嘆,也不知小叔讓十七來保護他,還是來害他的。
片刻後,十七吶吶的問:“那還要再開一間房嗎?”
童之點了頭:“開。”
十七應了聲,然後下去讓掌櫃再開一間新客房。
童之看著十七的背影消失在樓道之中,再而轉回身望著房門望了片刻。
隨而呼了一口氣,這才打開房門。
房門一開啟,就是眼尾掛著淚珠,委屈巴拉地望著自己的樂雲。
“你嫌棄我是不是?”她委屈的控訴道。
她髮髻微亂,榴花紅的外衫已斜滑到了臂上,雙頰緋紅,淚眼朦朧,好不嫵媚。
樓道盡頭有男人走來,向童之投來了好奇的目光,那目光正要略過他向屋中望進之際。
童之迅速跨入了屋中,驀地把房門關上,把那道視線隔絕在了屋外。
見她如此,素來好脾氣的童之也不免動了怒:“這客棧什麼人都有,你怎敢在這客棧喝醉了!?”
樂雲腦袋暈暈乎乎,聽到他訓她,眼眶更紅了,一顆顆淚珠從眼眶落下:“你兇我……”
……
她這模樣,就好似童之欺負了他一樣。
童之還沒說話,她又像一個認錯的小姑娘,哽咽的說:“我知道你不會不理我的,所以我才敢在房外飲了酒的。可、可我不知道你不在,我知道錯了,你、你別兇我呀。”
童之:……
她這般嬌憨乖巧認錯,讓他忽然就沒了脾氣。
上前,把她拉到了桌旁,語聲溫和了些:“坐下吧。”
樂雲雖醉了,但卻也很聽話地坐了下來。
童之翻了個杯盞,然後倒了一杯涼茶,遞給她:“喝了這茶醒酒。”
樂雲傻愣愣地看了眼他遞過來的茶水,又抬眸看了眼童之,那懵懵然的眼神,好似在做什麼選擇一樣。
見她這眼神,童之才隱約明白她想在茶與他之間做選擇的同時,她便已然張開了雙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腰身,腦袋貼在了他的腰腹上蹭了蹭。
童之腰腹驀然緊繃了起來,手臂一顫,七分滿的茶水一晃,濺出了些許茶水。
常言說酒壯慫人膽,不是沒有道理的,更莫說沒醉前就已直白的樂雲,這醉了,更是讓人驚愕。
舔舐著腳丫子的小金銀抬頭瞧了眼他們,約莫是覺得無聊,又低下頭繼續舔著腳丫。
幾息之後,童之心下稍緩,放下了杯盞,垂著手臂。
他低下頭望向了緊抱著自己,還把臉貼在他腹上的人。
“童之,我喜歡你。”她是這麼說的。
童之望著她的目光逐漸複雜,半晌後,他道:“我是個太監。”
她抬起頭望向他,溼漉漉的眼睛很是清澈透亮。
“我知道的。”
“我不能給你正常夫妻的生活,不能給你一個孩子,你可明白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說出這話,童之有一瞬愣怔。
原來自己並非不是因不知男女之情而拒絕的她。
而是因為他給不了她正常夫妻關係。
那醉醺醺的小醉鬼開口道:“我明白呀,”
童之正欲說她不知道時,她又道:“我知道男女的魚水\/之歡是怎麼一回事,花樓裡的花娘與我們說過,她們還說有的男人也只是看著像是男人,還不如自己來得知足。”
樂雲開始口不擇言了起來,聽得童之一愣一愣的。
“花娘還教了我們好多讓自己滿…”話還沒說話,嘴巴便忽然被人給捂住了。
童之耳廓略紅,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些話,不該從這姑娘口中說出來。
但想起她的遭遇,又是無奈。
被捂住了嘴巴,樂雲也不掙扎,只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睛望著他。
“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可知道?”
沒有了先前的冷言冷語,聲音溫潤,讓人悅耳。
樂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手掌鬆開,她沒有再說別的話,而是接他方才孩子的話。
她打了個醉嗝,軟乎乎的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有孩子?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你呀。”
童之心頭猝然一顫。
說著,她又把臉埋在了他的腹上,甕聲甕氣的嘟囔道:“別趕我走好不好?”
“我和自己說了,若是你這次趕我走了,我以後真的不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為難了。”
她說了這些話後,緊緊箍著他腰的雙手漸漸送了下來,似乎要睡過去了。
這時屋外傳來了敲門聲,接著是十七的聲音:“童管事,客房開好了,就在六號房。”
客棧二樓就八間屋子,童之是二號房,六號便是在廊中的另一頭。
童之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應聲後便低下頭,望向那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的人。
輕嘆了一聲,隨而扶著她的肩膀彎下了腰,把人橫抱了起來。
因腿腳尚未恢復,抱起她的時候,略顯吃力。
走到房門前,遲疑了幾息,最終還是轉了身,把人抱向大床。
行至床邊,動作輕緩地把人放到了床榻之上,拉過被衾蓋在了她的身上。
屋外的十七自一個“嗯”字後,等了好半晌也沒見童之把人帶出來。
琢磨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有出聲提醒。
反正童管事多的是銀子,多開一間客房放空也無事。
如此一想,便也就轉身回了對門的屋子。
屋內,童之坐在床榻之外,略有所思地看著那睡得香甜的樂雲,眸色漸深。
以往,因他被小叔器重,哪怕知曉他曾為內侍,可也有不少女子對他趨之若鶩。
那些女子或要借他搭上小叔的線,又或是想要尋得庇護,更甚是為了榮華富貴。
但,眼前的人倒是與那些女子有些不一樣。
望著那張豔若桃花的臉,童之眸色漆黑。
眼神深邃幽深,望了她許久後,才幽幽的道:“你若是執意要與我在一塊,往後你可是連一絲反悔的機會也不會有。”
床榻上的人似乎聞到了呼吸的氣息,又或是畏冷,所以軟糯的哼了兩聲後,便把整個腦袋縮到了厚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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