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野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瓶花露水。
這是蘇煙萬萬沒想到的。
花露水味兒大，怕那些貓受不了，他結了賬便帶蘇煙離開了。
“謝謝。”蘇煙接過花露水，笑了笑，“其實不用特地買的，家裡有……”
盛星野：“你一時半會兒可回不了家。”
蘇煙愣了愣：“啊？”
“你不說謝謝我麼？”少年側過頭，勾著唇笑得痞痞壞壞的，“下午有場比賽，去給我加油。”
蘇菸嘴角微抽：“……”
“這次喊大聲點兒。”
蘇煙怕是上次那種場子，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今天在區體育館，還是那幾個隊員，但觀眾很多，有女生自發組成了啦啦隊。
蘇煙作為後來加入的啦啦隊隊員，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跟著那幾個激情洋溢的小姐妹，連加油也喊得有聲有色。
當最後一個三分球從他手裡被丟擲，劃了一條長長的拋物線，精準地落入籃筐，整個場地都炸開了鍋。
這樣的場面太有感染力，啦啦隊的女生們抱頭歡呼，蘇煙也激動地跑向那個剛剛下場的少年：“我有給你加油！聽到了嗎？”
盛星野頭髮溼透，額頭淌著汗，眼底泛出瀲灩的星光。看著小姑娘雀躍揮動的雙手，像是一陣春風撥動了心底某根弦。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飛揚的額髮。
“嗯。”少年唇角勾起，難得的溫柔，“我聽到了。”
**
雖然展雨嘉順利考入了一中，但爸媽還是擔心她去了高中跟不上，也不好意思總讓蘇煙幫她，於是暑假給她報了個補習班。
本來想讓蘇煙一起去，但蘇煙拒絕了。
一來沒必要，二來補習班兩個月要五千塊，貴得離譜，讓展家再為她花錢她不安心。
任展雨嘉鬼哭狼嚎，還是得乖乖去上課。
而沒了展雨嘉，蘇煙一個人變得很無聊。
正好天熱，電視裡冰棒的廣告給了她靈感，去超市買來磨具和水果，在家做冰棒。
試了好幾次，終於得到一批賣相和口味俱佳的冰棒，便用盤子裝了幾個，輕手輕腳地上四樓去。
蘇煙知道展洵每天都在家。
他沒什麼朋友，也不出去玩，除了吃飯都待在四樓。偶爾能聽見樓上隱隱約約的小提琴聲，但大部分時候什麼都沒有。
如果老劉和薛姨不在家，沒人和她說話，整棟別墅就像一座廢棄古堡，寂靜得可怕。
站在展洵的房門前，蘇煙撫著胸口吸了口氣，才抬手叩門。
沉穩規律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沒多久，門鎖響了。
門縫每開啟一些，她心臟便跳得更快一些，直到那人完完整整地站在面前，蘇煙擠出一個儘量自在的笑容：“展洵，我做了冰棒，你要不要嚐嚐？”
少年漠然的眼神掃過她手裡的冰棒：“拿走吧，我不想吃。”
蘇煙早已習慣了被拒絕，每次開口前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哪怕他哪次心情好點，能向她敞開一點點心扉。
說不失望不難過是假的。
女孩又白又軟的手指緊握著盤子邊緣，眼睛裡失了光，輕咬下唇，竭力隱忍著還是透露出低沉和失落。
展洵只覺得心口彷彿被敲了一下，第一次朝她伸出手。
鬼使神差地，從盤子裡拿出一根小小的冰棒。
和冰西瓜一樣的味道。
蘇煙驚喜地望著向他，眼睛裡又有了光：“好吃嗎？”
“還行。”展洵說著，繼續咬第二口。
冰棒個頭不大，很快便吃完了，他依舊把小木棍捏在手裡，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盤子上，過了幾秒，才終於第一次向那張臉投去認真的注視：“你會做草莓布丁嗎？”
草莓布丁？
蘇煙愣了愣，隨即開心地揚起唇角。
“我沒做過。”她眼裡都是期待的光芒，“不過你想吃的話，我可以試試。”
當天晚上，蘇煙問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做布丁的材料。
這方面她似乎有點天賦，第一次按照說明書做出來的布丁，就軟軟彈彈，甜度適中，帶著清淡的奶味，很好吃。
蘇煙獻寶似的拿給展洵，少年也是第一次讓她進房門。
展洵的房間比想象中還要乾淨，是真正的一塵不染。以至於蘇煙剛要坐下的時候，他又叫住了她：“等等。”
蘇煙呆呆地看著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粘毛滾筒，遞給她：“把貓毛弄乾淨。”
“……”蘇煙有點欲哭無淚。
知道展洵討厭毛，每次在上來找他之前，她都不會抱糰子玩，但管不住貓咪喜歡圍著她的腿蹭來蹭去，把毛都粘在她褲腿上。
最近糰子懷孕了，比以前越發黏人。
蘇煙仔細把身上的貓毛都粘乾淨，才坐下來。
可能是因為難清理，展洵房間的起居室裡沒有毛毯之類的東西，也可能單純的是他不喜歡。
兩人坐在風格簡約的布藝沙發上。
展洵吃著她做的草莓布丁，眉眼間神色比以往放鬆，連白襯衫的線條都顯得柔和一些。
蘇煙轉頭望著他，少年劉海軟軟地垂下來，髮梢被陽光染成了金黃色，拿著勺子的手讓她頭腦裡一陣激動和澎湃，就好像在他手裡的不是勺子，而是她砰砰跳動的心臟。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蘇煙再次試探著開口，“澎水鎮的事……”
展洵放下勺子，緩緩坐直腰背，周身又圍上清冷的氣息：“我記不記得很重要嗎？”
蘇煙微微一怔，旋即搖著頭淺笑起來。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經找到他。
**
蘇煙被一隻流浪貓跟了好幾天了。
有一天出門買零食，見小區裡一隻流浪貓可憐，就多買了根火腿腸給它吃。
從那以後，每次她回家，那隻貓都會跟著。
展家的院子圍牆高，門也是實心的，貓輕易進不來。可就這樣拒絕了貓咪幾次，看著它瘦小柔弱的樣子，蘇煙實在於心不忍。
糰子剛懷孕，現在家裡進一隻新貓，怕它應激出問題，況且展家要不要再養一隻貓，不是她能決定的。
蘇煙左思右想，給盛星野發了簡訊。
他似乎剛打完球，穿著汗涔涔的球服從腳踏車上下來，看見蘇煙在樹下擼貓，“喲”了一聲：“哪來的小東西？”
“是小區裡的流浪貓，可能是誰家遺棄的吧，很親人。”蘇煙摸它，它一點都不掙扎，反而享受地打呼嚕，“就是你知道糰子懷孕了，我怕……”
盛星野笑了聲，蹲下來用手指貼貼貓鼻子：“想養它？”
“也不是，我又不會養。”她都住在別人家裡，哪有資格再養只貓？蘇煙猶豫地垂下眼，“就是覺得它很可憐，如果能給它找個家就好了。”
盛星野輕輕點了點貓臉頰，小傢伙已經熟悉他的氣味，雖然還有點害怕，卻沒抗拒，隨著他的動作開始慢慢地用頭蹭他的手指。
“這樣吧。”他摸摸貓腦袋，眼裡光線柔和，“先放我家，我試試能不能找到人領養。”
“這樣不會太麻煩吧？”蘇煙覺得是個好辦法，但也有些擔憂，“你爸爸媽媽……”
“我媽有點兒過敏，所以家裡不敢養。”盛星野把小貓抱起來，笑了笑，“不過沒事兒，她最近在外地出差，等她回來小東西應該也有家了。”
“那好吧。”蘇煙表情溫柔地看著小貓，“謝謝你啦。”
盛星野對著小貓嘖了聲：“給你起什麼名字好呢？蘇小乖？”
蘇煙立馬瞪圓了眼睛：“不行！”
“那就叫小小乖。”話音剛落，手裡的貓咪犟了犟，盛星野拎住它脖子，懟臉教育：“叫你小小乖是讓你聽話，不準動，笑一個。”
一人一貓對峙的畫面實在滑稽，蘇煙沒忍住“噗嗤”一聲。
盛星野用手指撓了撓貓鼻子：“看看，還是蘇小乖聽話。”
“……”
暫時叫小小乖的流浪貓，就在盛星野家住了下來。蘇煙不方便去看，他每天會拍照片給她。
兩人還帶小小乖打了疫苗，洗了澡，從頭到腳弄得香噴噴，洗乾淨後才發現是一隻英短乳白弟弟，醫生說才三個月大。
看著小小乖像孩子一樣黏她的樣子，蘇煙突然有點捨不得把它交給別人領養。
但一切總是無奈的。
十五歲的她，尚且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站穩腳跟，甚至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她不能讓這隻小小的生命跟著她，寄人籬下或是顛沛流離。
**
展雨嘉週末終於能休息。
飽受補習班的摧殘，每天晚上回家都要鬼哭狼嚎。
還好蘇煙最近做的冰棒和布丁治癒了她。
兩人約好第二天去逛街，晚上蘇煙把要帶出門的布丁做好了放進冰箱，經過走廊的時候，突然發現展雨嘉鬼鬼祟祟地趴在展騰霄書房門口。
蘇煙走過去拍了一下她肩膀，展雨嘉差點叫出聲，驚慌失措地回過頭：“你幹嘛？嚇死我了！”
蘇煙嚼著做布丁沒用完的草莓：“是我問你在幹嘛吧，鬼鬼祟祟的，這麼晚還不睡覺？”
展雨嘉神神秘秘地“噓”了一聲，拉著她飛快地逃離現場，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才無比嚴肅地對她說：“我剛聽我爸說，星野哥被他爸罰關禁閉。”
蘇煙眼皮跳了跳，滿臉吃驚：“啊？為什麼？”
展雨嘉說：“好像是因為，他養的貓偷跑進臥室，把他爸的軍裝給咬壞了。”
蘇煙愣了一刻，隨即緩緩地張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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