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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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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許是那紅箋的緣故,許是她心念之因,夜裡她再次夢迴那個畢生難忘的雨夜,夢中再次見到那位有恩於她的白衫公子,遺憾的是仍和從前一樣,看不清容貌,只記得他的白衫,還有那枚麒麟佩。

 雞鳴三聲,將裴曉葵自夢中拉醒,她猛的睜眼,因是夢重的原因,今日醒來分外疲乏,不似平日睡飽了精神。

 房裡只有她一個人住著,同屋的那個婢女之前手腳不規矩,被打發出府,一時又沒有新人進來,所以這房裡暫由她一人住著,也算清靜。

 仍舊是昨天出門時候穿的那身松綠色的長裙,只簡單的梳了頭髮,連妝也沒上,她自入了梁府便一直是如此,一來為了不惹人注目,二來也是圖個方便,每日念著等攢夠了銀錢,便離了梁府去做點小生意。

 那時她便真的是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了。

 當初拉著父親來城裡看病,後將銀子都理了父親的後事,花了個乾淨,為了活下去,不得已將自己賣了梁府中為婢,好歹算是能養活自己,還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出了房門,穿過後院與前院相連的角門,再繞過一道長長的復廊,便是梁少爺梁舟遲所住的院子。

 梁家乃是墨州城的大戶,各行各業皆有涉足,可謂是墨州首屈一指的,生意紅火不說,加之聽聞京中有個拐著彎兒的親戚當靠山,這一來二去更是顯貴。

 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梁家的崛起也和那位親戚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梁府幾乎年年擴建,今年更是幾乎擴到了官府臨前,只這幾齣幾進的院落便數之不清,來到這裡近三年,梁府內還多的是裴曉葵沒去過的地方,可謂之寬廣。

 自迴廊處出來,裴曉葵自牆角處尋了近一人高的長掃把出來在院中灑掃,她自打入了這院中,便一直被安排著做這些灑掃的粗重活計,像是給梁少爺端茶倒水洗衣換服的那種近身侍候的差事便是眾人爭搶著去做的。

 一來近貴,碰上樑少爺這個敗家子心情好的時候便隨便賞了銀子去,二來梁舟遲雖然敗家,花銀子沒個度數,不過脾氣還算好,有些事小來小去若是惹了他,只要誠肯低頭認錯,他便不會再計較。三便是因為他那張臉——生的很是俊俏,人群中一眼便看出的那股出眾氣質,且年紀適當尚未娶親,有不少人都巴著等爬床,趁他未訂親前得以混個姨娘通房等,這輩子便吃穿不愁了。

 因昨日的大雨,將地澆了個透徹衝了個乾淨,今日院子很是乾淨,可裴曉葵仍是一絲不苟的忙著手底的活。

 細竹枝紮成的掃把劃在青磚地上,發出陣陣輕響,偶爾帶起幾片落葉,都被裴曉葵堆到角落裡去。

 “少爺又是天快亮時才回府的?”身後復廊中傳來兩個不同的腳步聲,細細聊著天,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梁舟遲房裡的婢女,紅玉和淑兒,先開口的,聲音尖細那位是紅玉。

 “可不是嘛,喝的滿身酒氣回來的。”另一個叫淑兒的回應道。

 紅玉此時捂嘴輕笑,聲音也不由得壓低了幾分,眼神中帶了幾分輕佻,“你說少爺都會去哪裡喝酒啊?會不會去了花街,又會不會找了那裡的姑娘?”

 淑兒給她使了個眼色,隨後扯了她的衣袖提醒,“別亂說話,少爺是愛吃喝玩樂,可少爺從不在外面沾女人的,這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小心又告到老爺那裡去,到時候咱們誰都跑不了。”

 那紅玉不是個細膩的,聽她這一講臉上有些悻悻之意,頗有些不服氣,還嘴硬道:“能怎麼樣,說著玩玩罷了。”

 兩個人一拐出來,方見是裴曉葵正杵在那裡,輕輕用掃把擺弄底下的落葉。

 紅玉和淑兒兩個人先是一愣,後看清是裴曉葵後兩個人對視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裴曉葵鮮與旁人說話,每次打個照面頭不抬眼不睜,好似和這府裡任何人都沒什麼交情,兩個人也知她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方才的話即便讓她聽了去也無妨。

 若換作是旁人,紅玉定要上去刻薄一番,可既然是她,那這頓刻薄也免了。

 淑兒扯著紅玉自裴曉葵身邊繞開,裴曉葵就像是沒看到,只顧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

 即便如此謹慎,可還是瞞不過樑老爺的耳目,聽了風音,梁老爺氣呼呼的便衝到了這裡,雖臉上努力保著風度,卻不難見他臉色有多難看。

 梁老爺一生要強,祖傳下來的這麼點產業在他的經營下一飛沖天,又對夫人十分疼惜,聽聞兩個人一輩子沒紅過臉更沒吵過架,更沒什麼三妻四妾。

 許是人某些方面太過順利如意老天便偏偏會給其一個巨大的坑讓其頭疼,而對於梁老爺來說,這個坑便是他的獨生子梁舟遲。

 自小讀書起,便接二連三的氣走了幾位學究,整日流於街上招貓逗狗,或是身邊圍了一群狐朋狗友,每日不喝的臉紅腹脹絕不歸家。

 梁老爺人至中年,清瘦蒼高,毫無闊門大戶的肥膩之氣,反而看著乾淨利落,雖然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仍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雅印記。

 梁舟遲的容貌,當是取了梁老爺和梁夫人的優點而生。

 梁老爺衝過來時,第一眼便見了在院中灑掃的裴曉葵,於是停在她跟前高聲問:“少爺呢?”

 裴曉葵低下頭不講話,可眼神卻是瞥向梁舟遲房門方向。

 梁老爺也不為難她,徑直走向梁舟遲房門口。

 這等氣勢,可給紅玉和淑兒嚇了一跳,忙退讓出三尺,生怕此時激怒了梁老爺,到時便真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少爺昨日又出去了?”梁老爺耐著性子質問道。

 兩個人齊齊垂下頭瑟縮的不敢輕易答話,紅玉眼皮子輕輕擠著,給淑兒遞眼色。

 梁老爺面前,淑兒不敢撒謊和隱瞞,只小聲應了句,“回老爺的話,少爺......少爺昨日是出去了。”

 “幾時回來的?”他又問。

 “是......是四更天時回來的。”淑兒的尾音小的幾乎聽不到。

 裴曉葵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梁老爺的背景,他此時負手而立,雙手已在背後捏緊了拳頭。

 “門開啟!”梁老爺高聲道。

 淑兒開始不敢動,還是紅玉在一旁拿手指捅了她腰身一下,她這才提步過去,將房門推開。

 梁老爺已經做足了準備,今日勢要拿梁舟遲練個家法。

 誰知前腳才一踏入門去,便聞到一股子腐臭氣息直衝鼻腔。

 尋味前去,只見那梁舟遲正歪在拔步床上,整個人看起來還未醒酒,吐的到處都是。

 腐臭氣混著灑氣,險些沒把梁老爺給燻的暈過去,本來一肚子的話要罵,卻被這場面一下子全給擋了回來。

 千言萬語都如數吞了回去,梁老爺鼻子險些沒氣歪了,隨即大罵了一聲,甩袖離去。

 大步出門,梁老爺的臉已經由先前來時的紅轉為了青色,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只能聲量拔高,朝在場的小廝丫鬟們吩咐:“即日起,你們將府門給我看嚴實了,少爺若是再出門,我就把你們這些人一個一個拉出來清算,亂棍一通打出梁府去!”

 “是。”眾人齊聲應下。

 個個都緊繃著神經,連大氣也不敢重喘一下,直到梁老爺離開。

 這件事仿若和裴曉葵沒什麼關係,她又不是近身侍候的,無論那梁少爺跑到哪裡去,上頭都責罰不到她。

 這許是在梁府做粗活,唯一的好處了。

 梁舟遲睡到午時才醒,他對於早晨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連自己吐了都不知道。

 此下被褥衣衫已經換了新的,屋裡還燃了重香壓蓋氣味兒,他並未覺著有什麼不對勁。

 昨夜喝的實在是太多,以至於今日起床時頭就像是要炸了一般。

 自床榻上坐起身來,緩了好一會兒才穿鞋下地,此時正值晌午,刺目的光線投到他臉上,使得他眼晴用力眯了起來,適應了片刻才再次睜開。

 “衛元!”他朝門口大喊一聲,同時手握虛拳抬手輕敲了兩下額頭,裡面的腦槳子像是一鍋粥,胡亂的攪在一處。

 衛元一路小跑應聲而入,跳入房中時像極了一隻螞蚱。

 “少爺,您醒了!”

 今早聽說梁老爺來了,衛元躲出去好遠,生怕老爺見了他治他的罪。

 “口渴的厲害,給我倒壺茶來!”梁舟遲下巴一揚,臉上表情有些扭曲,酒這東西醉人更是折磨人。

 他覺著他現在一開口說話都是酒氣。

 衛元跳著出門,不多時掌上托起一隻紫砂的茶壺歸來,奉到梁舟遲面前。

 梁舟遲接過,猛灌了一大口下去,因為喝的太急,茶湯順著唇角流出,灑在寢衣上。嚥了兩口茶,他這才長舒一口氣。

 “少爺,我伺候您梳洗換衣吧。”衛元在一側說道。

 “嗯,”梁舟遲將紫砂茶壺擱下,輕應了一句,隨即腦海裡翻出了昨夜的舊事,他立即改了主意,“你別動,換個人過來!”

 衛元立即問:“是換紅玉還是換淑兒?”

 “換那個......”梁舟遲伸長手指指著門外,一時記不起昨天的那個名字,“換那個......換那個叫裴曉葵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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