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災之地一如既往, 黑暗背後仍然是令人無法忽視的詭譎氣息，但就在那瘋災的邊緣，所有星際戰場的前線, 巨大的變化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過往的許多年裡面星際戰場的前線以絞肉機著稱, 最殘暴的地方被稱為血肉磨盤, 而現在這個地方依然有血肉飛濺，但已經並不像是過去那樣的慘烈。
不過畫面依然是需要打碼才能發出去的, 因為慘烈不再是針對智慧生命——
畸變體的殘骸散落在地上，漆黑的迷霧邊緣像是能夠聽到嚎叫的聲音一樣，黑暗深處是什麼也看不見的，那層迷霧根本無法穿透, 但在和外界重疊的地方，星星點點的光芒散落在地, 看起來居然還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那是畸變體晶核的碎屑。
作為畸變體核心的存在, 晶核許久以來都是無盡星空重要的資源來源, 但當然, 低等畸變體的晶核根本就不會被高層看在眼裡, 不過能夠在星際戰場的侵蝕之下還留存下來的晶核也不會是A級以下，事實上，那是某個王級畸變體的殘骸。
炮擊聲音響了起來。
破空的音浪聲在這之前很少在星際戰場上出現，反而大部分都是出沒在星盜之間, 因為在有關星際戰場的默契之中，自然有一條——以能量炮來抵禦畸變體的先例不能開，在能量來源還是畸變體的晶核的時候, 這和飲鴆止渴沒有什麼差別, 直到星金和各類新型能源的出現。
這直接改變了整個戰場的格局。
索尼婭拍了拍手。
“漂亮！”
作為海妖帝國唯一一個熱愛此道的公爵閣下, 索尼婭得到了整個帝國的支援——當然也沒有哪個海妖會閒的沒有事情觸她的黴頭, 海妖其實是一個熱愛和平的種族，除了少數暴力分子以外。
和索尼婭協防的是一個精靈。
“按照這個速度和記錄來看，我們的清洗已經完成了一小半——如果沒有新的畸變體的誕生的話，那麼或許只要再過一年的時間這裡就再也不會有畸變體出現。”精靈不由感嘆了一句，“在這之前，我們從來沒有想象過星際戰場可能會變成這樣吧……”
索尼婭點點頭，但是不忘補充了一句，“但從後方的報告來看，能耗也非常高，這樣的速度是靠著大量的能源堆疊才能繼續下去的。”
海妖的面色並不怎麼輕鬆。
前線各處都得到了大量的支援，這讓他們可以不再僵持下去，用充分的火力碾壓那些畸變體，但是有成算的將領都能明白的是，這也要求他們必須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火力輸出，這對後方的壓力太大了，況且新能源的儲量雖然龐大，但也不是無限的。
“時間……”精靈悠悠的說道，“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不過，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有發現時間居然可以過得這麼迅速。從發生變化到現在，如果放在以前也只夠我們睡一覺的……”
“精靈的睡眠時間果然很充足啊。”索尼婭跟著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受到了一股怨氣。”
“是嗎？——一定是因為不用加班睡得太久了。”前任內政官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執政生涯，帶著點怨念表示道。
但又是沉默了一下之後，索尼婭有一點嚴肅地說道：“未來不是屬於長生物種的。”
“雖然有一些遙遠，也有一些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認你說的沒有錯……”精靈說道。
未來不再屬於長生種，這已經是一個公認的事實，長生種只會越來越難以誕生，血脈之中的神秘會漸漸消逝。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還有更加漫長的時間讓他們來慢慢地接受這個事實。
又是一聲流彈的音浪，如同捲起的波濤一般，精靈並沒有干涉，只是撈了一把然後把晶核帶了回來。
“美妙的工具。”他讚歎了一聲，然後問道，“海妖帝國有拆解過嗎？”
索尼婭沒有回答，而是說道，“看來精靈已經做過了。”
“我想這並不是秘密——而是一種誠意。”
來自於提供工具的聯邦的誠意。
“可以這麼理解。”海妖說道，“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們還是有一些寬裕的時間來接受的。”
而和平轉化是所有人的共識。
當然，那要在解決掉他們目前面對的困難之前。
紅髮的海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有些不適的感覺自己似乎也吸入了什麼來自於黑潮的霧霾之類的東西。
索尼婭沉聲道：“繼續出擊！”
前線無法向前挺進也無法淨化黑潮，但在他們不顧代價的圍剿之下，畸變體的密度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難以出現極高等級的畸變體。
*
星際戰場之外，源源不斷的運載船停泊在離這裡最近的港口。
大部分來自於背後的無盡星空，主要搭在能源，還有星際戰場的補給，不過也有少量的外來船隻停泊在這個地方。
尼普頓號就是最大的特例，這艘星盜聯盟的旗艦不但光明正大停泊著，而且還作為星盜聯盟在星際戰場的臨時指揮地存在——也就是說，這是一個賊窩。
賊頭們當然不會承認這種事情，星盜並不是星際戰場的主力，但是他們也在星際戰場發揮了不少作用，作為僱傭兵而言這些星盜們雖然自由散漫無利不起早，可是能力線上，是很合適的散兵。
他們主要在打掃星際戰場和獲得晶核，即使是殘骸也是有用的，這些星盜就像是古老時代的淘金客一樣往返於星際戰場之上，攜帶著大量的晶核和晶核碎屑。
“在新型能源的事情上面吃不到肉總不能不讓我們喝湯對吧。”一個剛剛奔波回來的星盜這樣說道，看向前方的時候眼睛不由直了一下。
蜜色皮膚綠眼睛的精靈從他面前走過，不再把自己包裹在衣料之中。
這個星盜迅速地被自己的同伴踩了一腳。
“那是土星行者。”
過往的威名還是很有用的，星盜不敢再看也不敢起什麼心思。
希爾薇行色匆匆，還收到了賊頭不悅的目光。
“你要見我家冕下？”
戈爾迪安挑剔地看著他。
“準確一點來說這是我和他商量好的事情……”精靈一點也不慣著他，“就用不著您來干涉了吧。”
戈爾迪安敗退。
他倒是想為難一下，但是畢竟沒有正當的理由，而希爾薇的表情總讓他有一點不爽——不過說起來他也有一點不太明白這個精靈的眼神為何如此的複雜。
希爾薇只是有一點理解他的怨婦心態。
但並不同情。
在她輕飄飄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蘭諾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啊，最近戈爾很忙。”
所有人都很忙，不只是海妖帝國，整個無盡星空都在忙碌之中，前線，後方，實驗室裡面，從來沒有停歇過，只不過星際戰場的變化太大，所以顯得這裡格外的突出。
戈爾迪安不喜歡抱怨，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伊斯塔露那裡學到了一些胡攪蠻纏的功力，但因為有一些顧忌所以也沒有不管不顧的時候，顯然示弱是比糾纏有用的。
儘管，蘭諾覺得戈爾迪安上一次見面之後離開得有一點不情不願……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希爾薇表示贊同，她又不是來在海妖的王面前告狀的，只是隨口提了一句而已。不過下一刻精靈敏感地凝滯了一瞬，感知到了並不熟悉，但是她不可能忘記的氣息。
危險，很危險，而且極其排外——可她面前的人就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
“咳。”
希爾薇一手握拳捂住嘴，假裝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你這是怎麼了？”蘭諾看著她。
“沒什麼……說正事吧。”精靈說道。
蘭諾點點頭。
他很久沒有見過希爾薇的面了，上一次還是在清剿流浪者的時候，那之後精靈就不知所蹤，他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希爾薇畢竟不是他的下屬。
“我從精靈帝國來。”精靈說道。
這本來會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假如她不是來自於精靈反叛軍而且從來都沒有在精靈帝國成長過。
蘭諾確實有一點驚訝。
“你去精靈帝國做什麼？”
“精靈之王邀請我……”希爾薇說道，“還有許多的在外的精靈。”
“我沒有聽到伊迪絲說過這件事情。”
“你又不是精靈……”希爾薇不輕不重地說道，“這件事情和自由之風相關……他們似乎打算恢復自由之風的榮譽。”
只從她的表情來看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所謂的，也不會因此而感到格外的欣喜。
這應該是所有來自於自由之風一脈的精靈的共同的想法。
蘭諾垂了一下眼睛，自由之風離現在的時代太遙遠了，如果是希爾德加德的話，也許和現在的希爾薇沒有什麼差別。
“所以呢？”他問道。
希爾薇抬起眼睛看著他，“你們打算做什麼？——精靈帝國不會做多餘的事情，也很少承認他們的錯誤，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蘭諾愣了一下，才想到這件事情背後的影響。
“你該問伊迪絲的，我只是海妖的王。”
希爾薇明白這是蘭諾不打算解釋下去的意思了，精靈還看著他，恍然發覺自己面前的海妖的王已經不再是初見時候那個單薄的孩子。
他開始收斂自己的喜怒，開始自然地帶出來高位的氣息，即使這並不是他有意的，但在旁觀者看來……希爾薇覺得對於蘭諾而言這應該是一件好事吧，他會成為一個可靠的王的，他一直都是。
“真是搞不懂你們……”
她嘟囔了一句，不是針對蘭諾，只是平等地針對所有的上位者而已。更準確一點，就是對精靈女王的怨念了。
“伊迪絲有她的難處。”蘭諾說道，“但是你在這裡，應該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吧？”
這還不值得希爾薇特地出現在這個地方。
“是的，”希爾薇說道，表情裡面有一點糾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冒險者裡面，也去過了不少的地方……大部分深空探索都是很正常的，不過我們遇見了一件有一點奇怪的事情，我覺得可能和黑潮有關係，不然很難解釋。”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下，“更準確一點來說，是神秘。”
蘭諾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你看這個標記，”希爾薇說道，“這兩個標記的時間。”
蘭諾看了一眼，距離不遠，只是覺得有一點熟悉。
“這是兩個蟲洞坍縮的時間。”
希爾薇話語剛落，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兩個剛剛坍縮的蟲洞，只可能和近期的事情有關，希爾薇還真是帶來了一件大事。
“什麼意思？”
“在這兩個時間點我剛好都在附近……”希爾薇露出來了一個有一點無奈的表情，“別這麼看我，這兩個地方可都是冒險者最喜歡的。”
“我知道，如果只是一個的話，你會認為那是巧合吧。”蘭諾點點頭說道。
“是的，但是兩次了，”希爾薇說道，“所以我沒有辦法忽視，就在那異樣的空間波動發生的同時，我感知到了……異樣的神秘的氣息。”
“什麼樣的？”
“不同於現在的無盡星空的所有幻想種族的氣息，我可以確信，那不是我曾經見過的。”
蘭諾頓了一下。
“能確定？”
“我也活了這麼多年了……”希爾薇說道，“我見過幾乎所有的幻想種族，但從來沒有遇見過那樣的氣息，也許那是我的錯覺……也許那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這件事情並不是我的錯覺，我有和當時在場的幻想種確認過——只不過只有我連著兩次都在而且很閒，還很警惕。”
這完全概括了希爾薇為什麼能發現這件事情，因為她極度警惕又怕死，即使並不是專精於感知的，但是她一直在小心謹慎地感知著異樣的氣息。
“兩次蟲洞的問題都和黑潮有關。”蘭諾沉沉地說道。
“這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更麻煩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對待這件事情，希爾薇很嚴肅，蘭諾也很嚴肅，作為幻想種他們能夠從希爾薇的這些經歷裡面感知到更多的東西，如果那不屬於這個世界，牽連到的地方就太廣泛了，可問題是這件事情也沒頭沒尾的，就是公佈出去也沒有什麼用。
所以希爾薇才會直接來找他吧。
“有沒有辦法保證這種事情還能發生第三次……”蘭諾有點憂愁地說道，“現在我們恐怕沒有精力繼續調查下去。”
和黑潮之間的爭鬥已經佔據了他們全部的心神，根本分不出來人手繼續調查。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希爾薇補充了一句，“反正我也很閒。”
蘭羅愣了一下，“那真是謝謝你了——不過，本來就是無盡星空的一員要做的事情嘛。”
“補貼有嗎？”精靈理所當然地問道。
“……沒有。”海妖之王無情地拒絕了她，“但如果你招收新成員的話，我有一個朋友可以試一試，他的津貼戈爾迪安來發。”
希爾薇有一些驚訝。
“你的朋友？”
“嗯，你的掛件見過……他不會讓你失望的。”蘭諾說道，“在感知這件事情上面，是他們種族的專長。”
“這倒像是龍族的一脈……真的是龍族？”
“對。”蘭諾點點頭，雖然只是一時興起，不過卻也覺得非常合適。
“是紅龍的天才。”他險些報出來那一長串的名頭。
“好啊。”希爾薇不會拒絕，“可是跟著我的話……會很累哦，我先說明白。”
“但保命的水平也是一流的？”蘭諾微微笑了一下，“比起戰場他應該也會更喜歡這樣的地方，畢竟是等著他征服的星辰大海……但在安全問題上，拜託你了。”
他很少這麼鄭重地請求著。
“是很重要的朋友吧。”希爾薇說道，“但我有點驚訝，你也會想讓人離開戰場嗎？”
“就算是做了王也會有私心……”蘭諾說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只會要求我自己。”
希爾薇點點頭，“當然了，你是王又不是聖人。把他轉發給我就好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精靈一般是不會輕易許諾的，她也很鄭重。
蘭諾點點頭。
希爾薇還算可靠，李察應該也不會拒絕——說起來李察和戈爾迪安是有一點交情的，很久以前他就很想投奔戈爾迪安了，這種星盜的浪漫輕輕鬆鬆就能征服一箇中二病。
這件事情上面他和李斯特也有一點默契，紅龍一直都沒有打算讓李察出現在戰場上。
希爾薇和他閒聊了幾句之後就打算離開了，只是在離去之前還有一點猶豫。
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欲言又止不是什麼好習慣。”
“……但生物有生物的本能。”
精靈非常有求生欲地迅速溜了。
*
蘭諾還是不太理解。
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的時候，他頭也不回地問道，“什麼是生物的本能？”
“趨利避害。”
折月輕飄飄說道，“那個精靈很聰明。”
而且識時務，比某些海妖強多了。戈爾迪安分明就是有恃無恐。
“很少聽見這樣的話從你這裡說出來……”
是幾乎沒有，折月才不會隨便誇誰。
“你不想聽嗎？”
“也不是。”蘭諾迅速地否認，看向他。
他有點說不上來。
折月的變化是很明顯的，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他就像是貼近了人世間一樣，再也不是遙不可及的神像，所以這些天甚至還有一些折月的愛慕者出現，當然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蘭諾並不在意這種小事，也不覺得折月會對他有什麼惡意。
……但還是感覺很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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