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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妻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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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頭血(上)

 蕭祈趕到時, 意外在勤政殿外發現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他心裡一凜,卻沉下神拱手依次請了安,這才輕聲問道:“母妃...還有諸位娘娘, 為何在此?”

 賢妃嘴一張,正想答話, 旁邊卻傳來一聲輕嗤。

 “大皇兄, ”二皇子蕭祿大步走過, 打量了眼蕭祈身後之人, 笑得玩味,“臣弟卻是不知,皇兄你豔福匪淺吶。”

 蕭祈聞聲面色陡然一黑,而始作俑者卻渾不在意般,繼續略顯輕佻地道:“怎麼, 大皇兄這麼早就想納皇子妃了?”

 “但我瞧這姿色, ”蕭祿一邊說著,邊迎著人愈發不善的臉色, 隨手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像碰見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勉強也夠做個侍妾罷了。”

 可謂做足了嘲諷的姿態。

 因他這話,周圍眾人皆是一靜, 而沈菡萏面白如紙,搖搖欲墜得如失去根基的小白花。

 她強忍著淚光, 試圖為自己辯解:“二殿下誤會了, 我...”

 蕭祿擺了擺手, 都沒有用正眼瞧她, 而是直衝著前頭的蕭祈而去:“父皇病重, 皇兄卻仍有心思帶女子入宮...”

 他嘴唇一碰, 輕嘖了聲,輕描淡寫地就為此事下了論斷。

 “真是一對痴情人呢。”就是不知道父皇他怎麼想了。

 蕭祿陰陽怪氣得過於明顯,現下能站在這的都不是個蠢人,怎可能聽不出他話外的意思?

 一旁的賢妃頓時就坐不住了。

 說白了沈菡萏受不受辱賢妃丁點都不在乎,更別提替人出頭。可這把火眼看著就要燒到蕭祈頭上,她便不能坐視不理了。

 “祈兒!”賢妃冷下臉,厲聲喚了蕭祈一句,斥責道:“沈姑娘不懂事你也不攔攔她嗎?怎的竟如此心軟!”

 明眼人都知道,賢妃面上看起來是在指責蕭祈,實則卻是將罪名盡數安到了沈菡萏身上,才叫人弄出今夜這一遭來。

 至於大皇子?

 不過是心腸軟了幾分而已,絕不是蕭祿口中那般。

 看著賢妃暗裡甩來的冷眼,沈菡萏攥緊了手,表情更羞憤了。

 可惜她這份含淚欲泣的柔弱姿態絲毫沒能引起蕭祈的注意,算是拋給了瞎子。

 風塵僕僕的少年郎皺眉按了按袖口處的暗袋,丟下一句“二弟慎言”後,便看著還想說些什麼的蕭祿,沉聲打斷:“父皇...病重?”

 被問之人自是沒那個好心給他解惑,但是迎著蕭祈如狼般的眼神,蕭祿不知怎的心裡一慌,竟然順著對方的意答了。

 “整個太醫院都空了,甚至還有宮外的那些大夫...”

 蕭祈臉色一沉,將目光投向了賢妃,等得到人肯定又憂心忡忡的頷首後,他肅著面容,環視四周。

 雍淵帝妃嬪算不上多,甚至說上一句少之又少也不為過。蕭祈放眼望去,四妃中已有三妃在此,其餘有頭臉的嬪妃也大抵都聚齊了。

 蕭祈的目光從她們身上匆匆掃過,眉頭皺的更緊了。而一旁的賢妃心緒煩亂,不由低聲暗罵著:“太醫院都幹什麼吃的,大半個月,居然治不好區區一個普通風寒!”

 風寒...蕭祈腦中驀地閃過什麼,他卻遲遲抓不住,就像那雨中的飄絮,一錯眼就散了。

 “大哥這是作甚,難不成還想先我們進殿嗎?”二皇子的話如一記重錘,把怔愣中的蕭祈倏地敲醒了神。

 蕭祈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躍過了眾人,向著勤政殿的方向走近了去。

 見他不應,甚至似乎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蕭祿面上閃過一絲羞惱。他不願承認自己竟有一瞬間被蕭祈的眼神攝住了,才會乖乖答了對方先前的話。

 現在二皇子回過味來,滿心都是被下了面子的惱意。

 他上前一步阻住蕭祈,冷哼了句,“太后身邊的嬤嬤尚且未能進殿,皇兄以為自己多大的臉面,能越過皇祖母。”

 蕭祿下巴微抬,朝著殿前的方向示意了下,眼裡閃過抹輕蔑之色。

 蕭祈沒和他嗆聲,視線徑直投向了自己身前。

 殿外的守衛較先前他來請安之時,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卻已足足多了一倍有餘。

 無法言說的壓迫感包圍著整個勤政殿,殿內燭火通明,侍衛身上的軟甲在洩出來的燭光中折射出陣陣寒光。

 蕭祈看著眼前的場景,腦海中卻兀地出現了另外一副畫面——

 他策馬馳過空蕩的大街直入皇城,夜間的朱雀街安靜無聲,蒙著面的金吾衛彆著刀,從他身側擦過。

 蕭祈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抓住。迷濛的霧氣擋在他眼前,越來越薄,卻仍差了最後那麼一絲。

 也只差了那麼一絲。

 “太后差我來探見今上,你豈敢攔?”勤政殿外,由慈安宮遣來的嬤嬤皺著張臉,怒聲斥道,可無論她如何舌燦蓮花,殿前的守衛皆不讓分毫。

 長劍攔在身前,哪怕一隻蚊蠅都不可能放過去。

 直到幾息之後,一個匆匆趕來的老嬤嬤徹底打破了這僵持的死局。

 她手捧一道明黃色卷軸,不由分說地闖到了殿門正前,“太后手諭,爾等還不速速讓開。”

 老嬤嬤端著臉,將懿旨高舉身前,抬腳便要跨過殿門,一縷銀芒卻倏地從她眼前劃過。

 鋒利的劍尖舐上她的脖頸,淡淡的腥氣蔓延開來,原本趾高氣揚的嬤嬤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怔怔地抬起手,在自己頸側摸了一下,卻是滿眼的鮮紅。

 明黃色的卷軸砸落在地磚之上,發出砰的一聲。

 “大...大膽,”嬤嬤渾身顫抖著,說不出個囫圇句子,那人卻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飄然而落的影衛側過身,正對著殿前諸人,只見他將劍一揮,淡銀色細芒便重新落入劍鞘。

 “聖上有令,進殿者,斬。”

 淡淡月色下,劍身輕顫發出的嗡嗡聲響徹在所有人耳邊,直讓人心驚。

 賢妃將手護在心口,下意識退了幾步,由貼身宮女攙著才堪堪站穩了身子。

 她低聲氣急道:“怎的就不讓進殿呢,這又不是疫病,難道還怕傳人嗎?”

 正沉思中的蕭祈如夢初醒般猛一抬頭,返身扣住沈菡萏的手腕就徑直衝向殿前,蕭祿回神想要再阻,卻被對方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二皇子哪裡知道,安淶縣的那段時日對蕭祈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就像是一把未開刃的寶劍,終得以在磨刀石上輾轉幾輪,展露出自己的鋒芒。

 轉眼間,蕭祈便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走到了殿門處,他身後的沈菡萏望著橫在人頸側的劍,下意識想逃,卻被他死死扣住。

 蕭祈將她往前一帶,直直望著影衛看不清面容的臉,只餘一句:“她手裡有醫治時疫的藥方。”

 五息之後。

 “唰——”劍刃再次入鞘。

 影衛沉默地側過了身,殿內的燭光印在人臉上,泛著橙色的熒火。

 *

 東側殿內,燻爐中的香早已燃盡,一張泛黃的宣紙被蕭祈從袖口處掏出,依稀可見桔梗、羌活等的字樣。

 太醫院院首看著這張藥方,眉漸漸蹙了起來,正待開口,內殿中卻走出一人,她覆著面紗,細白的腕上用根簡單的紅繩繫著什麼,手裡還拿著一方手帕,眼眶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有人拿出了治疫病的方子?”“可有用嗎?”

 接連兩問,軟軟的嗓音中夾雜著任誰都能聽出的焦急,甚至有些沙啞。

 蕭祈驀然抬頭,那張他魂牽夢縈的臉就這麼撞進了他的眼底,“歲歲...”

 他還想說些什麼,姜歲綿卻全然沒有理會他,而是急急地看著熟悉的太醫,像溺水之人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方子...能用嗎?”

 張太醫鎖緊的眉沒有絲毫放鬆,在小姑娘灼灼的注視下,他喉頭微滾,遲疑道:“這藥方過於平常,藥效相近的藥材先前大抵也都用過...”

 他話還未完,但話裡的意思已然再清晰不過了,姜歲綿的心倏地停了一拍,蕭祈上前一步想要攙她,卻被沈菡萏抓住了衣角。

 “不試試怎麼知道。”自進殿起就未發一言的沈菡萏驟然出聲,她抬頭盯著少女那面紗都遮不住的昳麗容顏,笑得純然。

 瘟疫,雍淵帝得的居然是瘟疫...這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沈菡萏正竊喜著,卻驀地聽聞了句:“這方子...是你給的?”

 少女用的雖是問句,但話語裡除了疑問的意味外,竟然還有一絲讓人辨不明的安心,就好似事情塵埃落定後的泰然。

 可沈菡萏聽不出來,或者說她不可能懂,她以為對方這麼問只是因為單單想攔自己。

 藥方是她的,而姜歲綿不會給她露臉的機會,也就必然不會讓太醫用這個方子。

 沈菡萏怔愣了兩秒,然後立馬回過神,眼角含淚,露出慣常那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

 她哭著道:“我知道表妹對我素來不喜,但事關今上龍體,還請表妹先放下成見,莫要再胡鬧了。”

 她搶在人發難前先開了口,只要姜歲綿出言拒絕,便是因著私心置雍淵帝於不顧。

 明晃晃的繩索放在了小姑娘身前,像待收的網,試圖勒住她脆弱的脖頸。

 姜歲綿怔怔看著她,又看了看身前的大皇子,神色複雜。

 難怪上一世自己病好之後,蕭祈不知為何突然得了雍淵帝重用。

 原是因為如此。

 算起來,她記憶裡蕭祈和沈菡萏的關係似乎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變得十分親近的。

 蕭祈動心的根源,居然是因為這場時疫嗎?

 小姑娘偏過頭,正對著太醫院院首,手裡的溼帕早在替帝王冷敷中染上了熱意。

 “這藥方可會對聖上有損?”

 張太醫聞言搖了搖頭,“都是些溫和的藥材,起不了大用但也不至於損傷身子,可試藥之事...”

 “聖上高熱不退,來不及試藥了,”少女看向案上的藥方,目光堅毅,“即刻按這上頭所寫去煎副藥來,之後所有罪責我一力應下。”

 “歲歲!”蕭祈下意識喚了她一聲,可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姜歲綿的果斷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太醫們頓了片刻,俯身應下,言行之間很是恭敬。

 小太監小跑過殿門去取相應的藥材,姜歲綿攥緊手裡的帕子,掀簾就要重回內殿守著,一聲焦急的喊聲卻讓她的步子倏地頓住了。

 “不行!”

 簾上墜著的瑪瑙打在人手背上,少女視線微轉,直接落在不遠處的沈菡萏身上。

 沈菡萏神色慌張,完全不復最開始剛獻藥方時的勢在必得。

 她未曾想到,姜歲綿竟會直接應下?難道她不該對她看不順眼,然後誓死不讓太醫用這個方子才對嗎?

 她怎麼可以直接應下!

 沈菡萏都能想象得到,待之後雍淵帝病癒對方要憑這一件事分得她多少功勞,可這明明本該都是隻屬於她的!

 自己千方百計避開姜家,好不容易等到蕭祈回城才有如今這一切,決不能為姜歲綿做了嫁衣。

 沈菡萏胸前劇震,心口剜肉似的疼。

 看著簾前蹙眉望著自己的少女,她心思斗轉,突然有了主意。

 沈菡萏迎著眾人懷疑的目光,不疾不徐地開了口,“這藥方之所以平常,不過是因為還缺了最後一味。”

 她高昂著下頜,在最關鍵處兀地頓住,眼裡是化不開的野心與慾望。

 直到聽到人急聲的呵斥,她才對著滿臉焦急的人兒,綻出了一抹森然的笑。

 “那藥方裡未曾寫明的最後一味是...兩錢心頭血。”

 “而且,”她頓了頓,緩言道,“需得未及笄的女子的血。”

 “住口!”

 蕭祈下意識將人駁了回去,望向姜歲綿的眼神裡慌張莫名。

 未及笄...

 張太醫額上掛著薄汗,也出言怒斥道:“老夫半生從醫,從未見過如此詭譎的方子!”

 他身為太醫院院首,他的話自然是極有信服度的,可眼下聚著的並非全是太醫院之人,還有不少民間飽負盛名的醫士,他們緊張地嚥下口水,若有所思。

 “我倒是曾聽聞...有些藥材若是以人的血肉作引,可見奇效。”

 對這番話眾人信了幾分無人可知,但他此言一出,舉殿皆靜,唯有一兩個大夫閉了閉眼,低聲說了句,“這話...我亦聽過。”

 只是從無人敢用便是了。

 況且那未及笄的女子...

 幾人的目光不期然地從少女姣好的容顏上瞥過,緊接著忙垂下了頭,不敢再看。

 死一般的靜謐中,沈菡萏低垂著頭,嘴角的笑容愈發深了。

 她就知道這些人會信,這群愚昧的古人,只有被她戲耍的份。

 她腦子裡多出來的那些東西,可助她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等到殿內沒有人再開口,沈菡萏才朝著蕭祈微福了福身子,面上恰到好處的顯出了幾分苦意。

 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悲悽模樣,低著聲道:“我知道此方太過離奇,難以取信,但為了聖上安危,菡萏願自傷取血,以證清白。”

 救駕的功勞,數不清的富貴榮華,她要定了。-

 她到要看看,姜歲綿這次還能拿什麼和她爭。

 太醫們的目光倏地變了,就連蕭祈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下來。姜歲綿緩緩走近,一汪清眸裡存著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變幻莫測。

 正當沈菡萏覺得萬事已定之際,小姑娘越過蕭祈來到她跟前,在人驚恐的眼神中掐住了對方的脖頸。

 “沈菡萏,你最好祈禱今上能平安無事,若此方有半點差錯...”姜歲綿微俯下身,貼近了她的耳朵,“我會要了你的命。”

 姜歲綿斂眉將手鬆開,於人愈發急促的喘息聲裡淡淡開了口。

 “不過兩錢心頭血,取我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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