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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妻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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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謀逆(中)

 眾臣再怎麼也想不到, 大皇子的生父並非當今,而是...

 先皇。

 他乃先帝宸皇貴妃親子。

 金鑾殿中,隨著平王略顯蒼老的聲音一點點盪開, 明黃卷軸上所書所寫,也盡數落入了群臣耳裡。

 這個被瞞了近數十載的隱秘, 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攤在了眾人眼前。

 一點遮掩都無。

 大皇子的身世, 以及...

 這道不知何時寫下、又是如何叫平王藏匿至今的, 立蕭祈為皇太子的先皇遺詔。

 ——若無錯處, 無論日後當今膝下有多少皇子,儲君之位都當立於他。

 那些個根基未深的,自是不大明瞭這聖旨下的曲折往事。

 可今日來參宴的王室、宗族、百官,這麼多人裡,又哪裡都會是全無所知之人。

 總有些親歷過當年那場奪嫡之亂。

 那日宮中大典, 素來以純孝示人的十一皇子無端反叛, 九皇子結黨,七名皇子當即命隕, 殿中文臣武將更是死傷無數。

 累屍積骨,血流成渠。

 其之情狀, 是隻要經歷過便無法忘懷的慘烈。

 若非後來今上率鐵騎破入皇城,無人知曉, 那夜過後的皇朝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此時眾人挖空心思,被迫一遍遍回憶起那些令人膽寒的往事, 才終於在那被忽略的細枝末節之處尋得了一點蹤跡。

 宸皇貴妃當時, 確實是懷有身孕的。

 以先帝的盛寵, 其實本在先皇后崩逝之時, 她便該為繼後了, 只是那時...

 思及此處, 諸人不知想起什麼,身子驟然這麼一顫,不敢再往下深想下去。

 總歸數年之後,已是貴妃的人終是又一次懷子。

 皇貴妃的位分也是因此而來的。

 那時百官心知肚明,一旦皇貴妃順利誕下腹中胎兒,皇后之位就會落定。

 誰料竟遇先十一皇子謀反,生生斷了這已註定好的路。

 儘管最後叛者被誅,可先皇卻是身中箭毒,命如薄絲,於旦夕之間寫下了傳位詔書。

 二十餘位皇子裡最終活下來的,唯有二人。

 再到後來先帝駕崩,宸皇貴妃受驚小產而終,當今稱帝。一切落於塵埃。

 又有誰能想得到,當時宸妃腹中那個孩子居然活了下來,甚至被交予聖上撫育,名正言順地成了大雍第一個皇子?

 兵士持槍劍圍守在側,宰輔跪在階下,面如死灰。

 他知曉,如今已是無力迴天。

 淑妃身子一軟,驚懼與悲喜交織著,竟是直接暈死過去。

 兜兜轉轉,她所做的一切原是全替他人做了嫁衣。

 而太后定定地盯著平王手裡那抹明黃之色,發紺的口唇翕張著,眼中沉沉之色叫人辨不分明。

 就像深不見底的崖淵,黑到了極致。

 “他...竟還留了一道聖旨予你。”

 “太子...呵。”

 太后緩緩抬頭,看向那邊直立的少年。她猶如枯木的臉動了動,像是有了笑意。

 雖是笑著,卻是讓所見之人不禁生了冷意。

 許是外頭的風太大了些,冷到這金鑾殿中也滿是寒涼。

 蕭祈並不在意太后口中這些意味不明的話,只是在眾人沉默的叩拜姿態中,神色平靜地從平王手中接過了遺詔。

 再多的訝然,也早已在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世時耗盡了。

 蕭祈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方寶座。

 只是在經過皇子席時,原本垂目跪著的人陡然起身。

 指尖微轉,那藏在袖中的小玩物霎時變了個樣子。

 是把弓/弩。

 “嗤——”袖箭沒入肉裡,近處的幾個士兵應聲倒地。

 所幸側身得以避開的蕭祈轉手從親衛腰間抽出刀,以極快的速度砍斷襲向自己肩處的短箭,又進而抵上了人的喉嚨。

 一切不過轉瞬。

 底下的人見此情形,已經是呆立在地。

 刀尖鋒利,此時微微染了血,卻是顯得更利了幾分。

 “皇兄...或者該稱你為皇叔才對。”

 那人身形單薄,說起話來還彷彿有幾分虛弱之感。

 如果忽略他手上的東西的話。

 “倒是我錯估了你。”三皇子笑了笑,眉目間的虛弱好像更甚了。

 蕭祈看著他唇邊的笑,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我也未曾想過,三弟竟是如此的人。”

 覬覦儲位。

 二皇子從未將這個無母家權勢可倚的弟弟放在眼裡,他又何嘗不是。

 蕭祚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臉上的笑更深了。

 他笑著又喚了他一句:“皇兄...”

 “你看看我的名字,”三皇子伸手握住刀,一點點上前,鮮血從他掌心中迸出,他卻絲毫不懼:“從一開始,就容不得我不爭了啊。”

 祚,指帝位。

 自取名始,父皇就沒打算給他留活路。

 他不過是他手中搏殺的一枚棋罷了。

 他咳了幾聲,卻是十分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弟愚笨,自幼便無力與兄長相爭,唯擅一些機關之術...”

 “皇兄困在暗牢裡的人,可還好麼?”

 蕭祈眸光倏地一沉,但那人雖說是用的問詞,可明顯並沒有叫他答什麼的打算。

 只是淡淡一笑,就好似自說自話地繼續言道:“以多寶閣聚之以財,再以財私豢府兵...不過數月就做到了此番境地,倒真是讓皇弟我意外,但——”

 他頓了頓,唇邊笑意陡深,“皇兄你既註定要為太子,又何須急在這一時呢?還是說...”

 “你有不得不為之由。”“那沈氏說的,或許的確有幾分可信。”

 聽到熟悉的姓氏,蕭祈的眉頭忽而一擰:“你此言何意!”

 “皇兄的人,此時應該守住宮門了罷。”蕭祚拿起手中弓/弩,裡面已沒了箭矢,但他臉上的笑依舊如初:

 “我知我沒法殺了你,可皇兄就不奇怪,我既窺到了你些許謀劃,為何卻連兵卒都不帶。”

 “皇兄便未發現,這殿中來赴宴的,少了一個麼?”

 在蕭祈驟然難看下去的神色中,三皇子迎著刀刃走近,聲音輕淺。

 大雨傾落,閃電劃破昏暗的天際,如飛火銀繩,將眾臣眼中的驚懼之意映了個徹底。

 “江山和美人,兄長選一個罷。”

 *

 “轟——”

 雷聲刺破雲層,府院內的窗欞緊緊閉合著,可依舊沒能阻止其透入屋內。

 鋪就好的軟榻之上,正睡著的人兒長睫微微顫了幾下,卻於幾息後又重歸寂靜。

 雨水順著簷上瓦片墜落,許是聽到了些許細微動靜,侍守的小丫鬟雙手攥著長棍,背對著榻站著。

 在她身後,少女白皙的額上不知何時浸出些細末汗滴。她眉如遠黛,此刻卻是蹙著的。

 像在掙扎著什麼。

 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正死死盯著一處的丫鬟未曾發覺,那雙被掩在褥下的手輕不可察地向上抬了半釐。

 “轟——”

 “青棠。”

 兩道聲音一同響在屋內,那喚聲輕微,險些被雷音給蓋了過去,可精神全然緊繃的人卻聽了個清楚。

 她猛然轉過身,似是驚極了,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姑,姑娘,你怎麼...”醒了。

 姜歲綿扶住額,清冽的目光中還帶著點迷離之色,彷彿下一瞬就會再睡過去。

 努力喚了一聲後,小姑娘強忍著身體裡洶湧的睡意,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之處。

 她驀地搖了搖頭,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桌案上。

 海棠鏤花金絲楠木的小几之上,靜靜擺著一碟未用盡的梨花糕,和一盞空下來的青瓷小碗。

 此下唯有些許淺褐色藥痕殘存碗底。

 姜歲綿定定望著那抹青瓷之色。

 在眼皮愈發沉重之時,她忽而伸出手攥住了它,然後——

 徑直往下一叩。

 “砰——”

 小丫鬟怔愣地看著少女的動作,腦子裡霎時變得一片空白。直到一抹刺目的鮮紅色闖入她眼底。

 “姑娘!”

 兩句相同的呼喊一齊在屋內炸開,屋樑之上,陡然落下一人。

 神色裡是與青棠如出一轍的驚懼。

 被喚的人並未答她,手上又用了些力,隨著碎瓷的稜角陷入肉裡,那甩不脫的昏昏欲睡之感總算是被掩去兩分。

 姜歲綿抬起頭。

 望著試圖過來阻攔的影衛,少女姣好的容色上添了幾分平靜。

 “你們有事瞞著我,對麼?”

 她的聲音是慣常的軟乎,卻又好像多了些什麼。

 破了皮的掌心滲出血來,小姑娘低眸望著那碟沒有用完的梨花糕,輕眨了下眼。

 她大抵猜出了什麼來。

 打那天林苓上府,她便知今日怕是不大尋常。

 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總不能留爹孃獨去,而且...

 他也在宮中啊。

 萬壽節...

 是他的生辰。

 姜歲綿纖長的睫顫了下,素來手起刀落的影衛頭一回變得慌亂無措起來。

 她不知從哪摸出一個小瓶,飛速遞到了人跟前。

 “姑娘,解藥。”

 因不常開口,她的聲線啞極了,但裡頭的慌張是怎麼遮也遮不住的。

 小姑娘看了人手上的瓷瓶一眼,卻沒有接。

 而是依舊握住了手中的碎片。

 她不能再睡過去一次了。

 青棠望著她的手,聲音裡帶了哭腔,“姑娘...”

 可丫鬟話音未落,那廂坐於軟榻上的人已然撐著手站起身,徑直朝門外走了去。

 緊閉的屋門由裡破開,風伴著雨水飄落在人腕上,姜家府邸裡蕩起一陣叮噹鈴響。

 看著匆忙藏起的幾道暗影,以及地上還未來得及被雨水沖刷乾淨的血跡,小兔子抬起眸,似自言自語般對著空無一人的院落輕聲道:

 “聖上把你們都留給了我...那他呢。”

 “他怎麼了。”

 風呼嘯而過。

 許是知道瞞不住了,其中一人皺著眉,把手中正隨意提溜著的屍首往旁側一扔,緊接著才垂眸半跪到了人跟前。

 “屬下只知,”他頓了頓,頭埋的更低了:“要護姑娘周全。”

 姜歲綿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暗紅的血珠砸在地上,近在咫尺的血腥氣鑽入人鼻翼,正跪著回話的人面色忽而一變。

 恰在此時,一道女子的聲音驟然從姜家大門外傳了來。

 “姜姑娘!奴婢香楠,奉我們姑娘之命給您送些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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