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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朝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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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夜盡天明

 涇源王宮大火前一天,董美人曾經來過中合殿。窗外已經很黑,一點星光也沒有,只有一盞燭火昏暗又低沉,她什麼話也沒說。直到臨走的時候才緩緩道:“若是將來有機會,希望王妃能幫王爺保下一絲血脈。”

 馬車已經看不見,楚桓有些感慨:“不管身在多高的位置,手中握有多大的權利,還尚有一絲人情味便是這世間的溫暖了。如果只是行使生殺大權,毫無憐憫眾生之心,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權利的傀儡罷了。”

 黑暗裡朦朧一片,馬車的聲音逐漸消失。“但願他平安長大,安穩順遂。”

 次年二月,楚桓正式登基為帝,建元和康。冊封宛蓉為中宮皇后,入主承昭殿,尊南秦太后為太皇太后,先皇后為太后。

 長安叛軍以暮涼王為首,聯合駙馬薛崇,三軍節度使和朝中一眾大臣造反。皇城內外死傷慘重,繳獲的叛軍斬首的斬首,抄家的抄家,長安血流不止。暮涼王妃孃家武安侯連抄九族,其餘一眾黨羽家眷發配的發配,削籍的削籍,永世不得入長安。同月底邊關傳來捷報,劉紹帶兵攻克涼州,斬下柳青城的首級掛在城牆上示眾長達一個月,魯州節度使開城投降。關內關外七個月的烽火落下帷幕,自此節度使削權削職歸朝廷統一派遣,不再擁有治民之權。

 她走在皇宮裡,頭上一陣燕雀飛過,劃過蒼茫的天際。遠遠看見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正蹲在牆角里對著一隻死老鼠又是哭又是笑的。燕綃道:“忠義侯薛家除了公主連抄九族,連帶著嘉禾公主的兩個孩子。公主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瘋,如今在太后身邊照顧著。”

 宛蓉盯著地面又抬起頭,薛崇血洗盧王府後自刎身亡。“這世上有許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是非對錯,該怎麼做全憑本心罷了。”

 玉縈送給她的那本律譜上圈了‘解衣而耕’四個字,起初一直不明白是何意。直到有一天忽然記起漢書有載,這四個字對應的是襄。第一次去都梁殿時恰巧聽到董美人喚一個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襄。後來查了皇家族譜才知道,暮涼王還有一個名字‘襄昀’。也許玉縈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暮涼王在後面謀劃主使,可是礙於她的妹妹和侄兒,又不能明說。

 當她把這一切告訴父親時,陳懷泫眉頭緊鎖似乎知道什麼。他派張羨悄悄去了涇源,結果發現那裡真的有些反常。聖上出宮祈福,其實早就做好安排,為了引暮涼王出來。可是卻唯獨疏忽瑾嬪,她帶著三皇子投了暮涼王的陣營。瑾嬪與其說是為了三皇子,不如說是為了自己將來母儀天下,生了貪婪之心,最後只能以婢女的身份葬在陵寢。

 這場轟轟烈烈的南秦內亂就此結束,京兆府尹張羨升任右丞相,劉紹平叛有功記一等功封驃騎大將軍,御史臺鍾正和陸豐官至正二品尚書令,其餘有功人等也都加封進爵。正當眾人興致勃勃沉侵在平叛成功的喜悅裡,陳懷泫上書請辭朝堂,退隱江南故居。

 承昭殿裡,宛蓉坐在銅鏡前,身上是厚重的華服,聽到這個訊息時卻一點也不意外。父親致力仕途,將半生的精力用在朝堂上,日日殫精竭慮。沉浮官場半生有餘,各種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換來的不過是失望罷了。

 霧茫茫的江面停著一艏小船,幾輛馬車靠在路邊。宛蓉從馬車上下來,見宛儀和延朗都在。今天是陳懷泫啟程的日子,為防不便只有他們姐弟三人前來送行。

 這一去山高路遠,再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宛儀泣不成聲,祖母和母親都走了,如今父親也要走。

 陳懷泫道:“這些年辛苦你們了,為父有你們三人在膝下已是十分欣慰,回首前半生讓你們姐弟跟著吃了不少苦。從今往後,你們姐弟三人應當互相扶持,齊心協力。你們都已長大成人,為父也心安了。”

 他們三人紛紛紅了眼眶,“是!”

 不遠處船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上穿著粗布麻衣,一副農家裝扮,直到近身時才看清是羅伊。她來到宛蓉身邊,拜別道:“四小姐大恩,羅伊沒齒難忘。”

 宛蓉見她好好的,已經不是那個太子府的良媛,又做回了羅伊的樣子。“快起來,你我自幼一起長大,多餘的話不必說,去了江南保重自己,照顧好父親。”

 她紅著眼睛,點頭示意。

 待兩人身影一前一後上船,宛蓉再也抑制不住,大顆大顆德眼淚往下掉,衝著遠行的船隻揮了揮手。每個人都不容易,在歲月裡浮浮沉沉,走完自己的一生。但願世人多些圓滿,少一點遺憾。

 在回去的路上,燕綃道:“小姐瞞得我好苦,羅伊明明沒事,這麼久都沒有她的訊息,我還以為她沒了。”

 “羅伊的事不便聲張。”想當初她的確是費了不少精力,將羅伊從死牢里弄出來,混跡出城,安排在城外的村子裡,知道真實情況的只有她和楚桓。

 “大人放著官職不做,也不知道為什麼?”

 “父親本就淡泊名利,只想為朝廷做些事,半世風雨飄搖,也許看淡了官場名利。況且官場待久了,心性也會發生變化,總會隨波逐流,忘記初心是什麼。”

 萬物復甦之際,宛蓉生下一女,取名楚華,楚桓歡喜得很。滿月宴的時候,宛儀和延朗都來了。沒想到太皇太后也親自來了,一時熱鬧的宴會鴉雀無聲。

 楚桓攜著她道:“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后平靜道:“哀家來看看重孫女,快抱過來。”

 見太皇太后面上柔和,宛蓉示意奶孃將華兒抱過去。太皇太后接過孩子,看著這孩子粉撲撲地臉蛋,笑容滿面,十分慈愛。

 她和楚桓對視一眼,兩人微微一笑。果然血緣這東西是天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喜歡華兒。

 自滿月宴見過華兒後,太皇太后十日有八日是將華兒抱在祥懿宮餵養的。

 每每楚桓回來見不到華兒,道:“明明是自己的親閨女,還總見不著面。”

 “太皇太后喜歡華兒,想將華兒留在祥懿宮裡,就隨太皇太后吧。自上次的事,她老人家性情也變了,慈愛和善了許多。”

 “朕可是華兒的親爹,日日見不著面是怎麼回事。”

 “皇上想華兒就去祥懿宮自然能見著,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經歷一些事大概也明白了些,只是又難張口,看她老人家對華兒的態度就知道。太皇太后對皇上是實實在在的疼愛,對皇上的孩子也是,就算對臣妾還有些意見,想必也不會為難華兒的,皇上放心吧。”

 “既然蓉兒都這麼說了,就這麼著吧。”

 她想了想有件要緊事要問問楚桓的意思。“如今大局已定,皇上是不是該準備選秀了?有幾家的秀女還不錯,皇上自己挑挑看?”這後宮裡空蕩蕩的,除了她就是一個姨娘。

 楚桓怔然,正摸著她額頭上的手,用力捏了捏。“你還真是識大體啊?”

 她吃痛一聲:“我怕我挑得你不喜歡,現如今讓皇上自己去挑選怎麼又不願意了?”

 “朕對你一片赤誠,你還將朕往外推,到底有沒有良心。”主動讓他去選秀,這是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讓他感到自己在宛蓉心裡沒那麼重要,也或者是宛蓉根本不相信他,這種感覺很不好。雖然他現如今是皇帝,身邊不乏各種女子。可是他楚桓也是有氣節的男人,能做到只與一人共此生,不辜負這份情愛。

 宛蓉見他十分認真,面上有些怒氣。知曉他是真的生氣了,大約氣她沒有將他放在心上。“臣妾只是怕委屈了皇上,臣妾福薄,身體不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為皇上添上一男半女。”前些日子聽說大姐姐又有身孕,大家都為她高興,劉紹平叛節度使有功,朝廷封了一等勳爵。如今有自己的府邸,大姐姐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和美。

 楚桓攬著她的肩膀柔聲道:“朕有華兒已經知足,蓉兒只管養好身體。孩子是上天賜給朕的禮物,若是再有,朕也一樣視若珍寶。”

 “可是皇上是一國之君,這江山社稷總得後繼有人。”

 “怕什麼!宗室裡有的是孩子,再說興許哪天就突然有了呢。”

 宛蓉在他懷裡蹭了蹭,“回想從前大雪封山得遇皇上,實乃臣妾三生有幸。”延綿數日的大雪,連州境內被封的山路,得遇今日種種。這一切是上天的恩賜,也是上天的指示。從遇見楚桓開始,她的人生便不一樣了。

 翌日,宛蓉站在大殿閣樓上看著遠方,天地間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燕綃道:“茵姨娘來了。”

 她吐了口氣:“請她過來。”

 茵姨娘穿著一身淺藍服侍,由遠及近道:“妾身請皇后娘娘安!”

 宛蓉繼續看著遠方:“今日請姨娘過來,想跟姨娘說說話。”

 “是。”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本宮和皇上成親也有三四個年頭了。這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有來的,有走的,只有姨娘還在。”

 “能遇見皇后娘娘,也是妾身的福氣。”

 “姨娘彷彿一直都很安靜,不爭也不搶。”

 她道:“妾身不爭,是因為爭不過,不搶也是因為搶不過。明知人心不可拗,執意爭搶,違背本心乃是執迷不悟。妾身禮佛之人,與其爭來爭去,不如過些平淡的日子。”

 “姨娘豁達明朗,就是這份心境,許多人也自嘆不如。”

 “皇后娘娘誇讚了,如今娘娘剛誕育公主,該好好休息才是。”

 “今天請姨娘來,心中有件事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想問問姨娘的意見。”

 “妾身愚笨,一切自有皇后娘娘做主。”

 宛蓉回身看著她:“關於姨娘的位份,本宮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按理說姨娘陪在皇上身邊比本宮更久,就是封皇貴妃也在情理之中。”

 她垂眸:“妾身不敢!”

 宛蓉道:“從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楚桓為什麼有些事會瞞著我。可是後來慢慢就明白了,許多事他不能跟我說是因為姨娘!”

 茵姨娘手心緊握:“妾身...聽不明白。”

 宛蓉直言道:“姨娘是先皇安插在楚王府的奸細,有你在,他自然有許多顧慮。”

 她渾身一震,臉色十分慘白。

 宛蓉看了看她,朝別處走去。“我已經向皇上請旨,封姨娘為茵妃。但是該怎麼做,姨娘是聰明人心裡應該清楚,你的家人不會受到影響。”先前她有孕在身,很多事情不方便處理。現在閒下來,一些該了斷的人和事當斷則斷。

 菌姨娘站在原地,低著頭,渾身有些哆嗦。只有微風吹過來,冷颼颼的。

 入夜,燕綃進來道:“茵姨娘自裁了。”

 宛蓉翻了頁書:“按照先前的準備就是。”

 “是。”

 楚桓道:“你現在知道了吧,皇家有多兇險。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所以當初才不敢告訴你下毒的真相。”從他懂事開始就知道身邊可以信任的人寥寥無幾,在皇家,沒有溫情可言,到處都是危機重重。

 宛蓉道:“臣妾知道了。”從前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妾身們都沒有孩子,甚至楚桓說過她們不會有孩子,原來真相是這樣。

 這年八月十五闔宮夜宴上,華兒已經三歲,她正在大殿上調皮的奔跑,追著白團子上躥下跳。整天不是纏著楚桓就是纏著太皇太后。只有宛蓉稍加厲色,還被楚桓百般維護。

 被她鬧過的婦人們,有時也很頭疼。可是礙於她是嫡公主,又沒人敢說什麼。楚桓出了名的護短,這京都但凡有說他閨女不好的,或者華兒和誰家孩子鬧矛盾了,總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每次都是宛蓉去善後。時間久了大家也都習慣,知道這位勤政愛民的皇上,平日對待軍國大事盡心盡力,十分的清醒。但是對待膝下的公主,一味地偏袒愛護。

 宴會結束後,華兒也終是消停了,大約是跑的累了靠在宛蓉懷裡,見她思緒飄遠道:“孃親在想什麼?”

 宛蓉摸著她額頭上的汗珠,抱著她微笑:“孃親在想,華兒一日日地長大,時間過得真快。華兒終究有一天要去面對自己的人生,孃親也不知道華兒會經歷什麼,可是孃親明白你父皇為何如此嬌縱你。也許人生總要吃些苦頭,所以你父皇才會任由華兒現在快快樂樂地成長。”

 華兒揉揉腦袋:“孃親在說什麼,華兒聽不懂。”

 宛蓉握著她肉嘟嘟的小手:“華兒不必明白孃親說什麼,孃親只是感慨,不能和你父皇一輩子庇護華兒,所以現在的一切才彌足珍貴,陪伴華兒的每一刻都很珍貴。華兒也終將長大,去感受經歷人生的種種。不管將來境遇如何,孃親希望華兒要永保初心,愛護身邊的一切,能明辨是非也懂得對錯就好。”

 她晃著腦袋奶聲奶氣道:“孃親是說華兒太頑劣了嗎?”

 “孃親覺得華兒很好,只是人生哪能永遠事事如意呢。將來華兒若是有不如意的時候,也不必過於執著,就像外祖母曾經說過這世上有許多的難處,也有許多的不得已,華兒的人生才剛開始,有些事華兒長大就會明白。孃親只是希望華兒將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豁達通透,最主要的是想好怎樣去過這一輩子。”

 再低頭看華兒時,她已經睡著了,宮女見狀便將她抱到內室安置。

 宛蓉看著手上空蕩蕩的,當初那個小小的孩兒,已經不知不覺漸漸地在長大,在她的肚子裡生根發芽。如今已經可以離開她的懷抱,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她一時感觸良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奶味的緣故只感覺一陣酸嘔。燕綃見她不舒服,問要不要先回宮。宛蓉見賓客們眾多,先離席恐怕打擾了大家的興致,只揮手示意不用。

 宛儀和劉紹每次見華兒都要備上一些稀奇的禮物,華兒很喜歡,這次又帶了一隻羊角小凳給她。“你們都這樣寵她,真是要寵壞了。”

 宛儀道:“這是劉紹去關外換防時尋的玩意,在塞外就是專門給孩子玩的,華兒喜歡這些稀奇玩意就留著玩。”

 劉紹去了御書房議事,宛蓉和大姐姐邊走邊道:“如今大姐姐和姐夫看起來也是琴瑟和鳴了。”

 她紅了臉,嗔道:“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沒正形。”孩子都生了倆,劉紹待她確實好多了。現下立了新府,每日也不用晨昏定省,只要管好內宅和孩子們,其他也無事。劉紹駐紮關外,每年換防才會回來。雖然守著相思苦,但是心裡滿足,兩個人也甜甜蜜蜜。

 宛蓉見她臉上落入雲霞,從心底為她開心,常言道守得雲開見月明,金石所致金石為開。劉紹終究是被大姐姐打動,從此夫婦一體很好。

 宴會過後燕綃便去請了太醫,她正在塌上靠著,太醫仔細看了看脈象。“皇后娘娘這是喜脈,沒有大礙。”

 楚桓驚喜道:“可是真的?”

 太醫笑了笑道:“老臣診了二十幾年的脈,皇后娘娘確實有喜了。”

 楚桓喜道:“蓉兒你聽見了嗎,咱們又有孩子了。”

 她一時也欣喜不已,自從有了華兒,身子虧虛一直無法有孕,如今竟然真的有了。

 這個孩子是期待也是意外之喜,楚桓坐在床榻邊握著她的手道:“朕又可以做父親了。”

 宛蓉笑了笑:“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再嬌慣腹中這個孩子了,華兒已經被嬌縱的無人敢管,怕是將來吃苦的時候皇上又要心疼了。”

 他道:“華兒是女兒家,嬌縱些也沒什麼,看華兒多可愛,周圍人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吃苦呢。”

 “皇上忘了,她將忠伯候家的公子追著打的事,那孩子可比她還要大上三四歲。”

 楚桓嗤之以鼻道:“蓉兒都說了,那孩子比華兒還要大上三四歲,還被華兒追著打,可見是廢了。”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就不喜歡那小子,一見面就不喜歡。

 宛蓉掩著帕子笑了笑:“華兒那性格平日裡追的別人滿頭包,誰敢跟她還手。就是鬧到太皇太后跟前,也是一味的縱容。忠伯候是太后的孃家人,此次平叛有功,忠伯候膝下也只有一子,夫婦二人重視程度可見也不比咱們對華兒的少。”所以她備了禮物邀請忠伯侯夫人出來賞花,免得夫婦二人心底介懷。忠伯候夫人比她略大上幾歲,容貌秀麗,兩人雖是頭一次見面,倒是挺投緣的。聊著孩子的話題怎麼也說不完,忠伯候夫人見皇后娘娘為人和善,舉止文雅大方,又明辨是非,華公主的性格與她孃親大不相同,也知是小孩心性。二人又約定常來常往,便都高高興興的回家去了。

 楚桓道:“朕答應你,以後對這個孩子一定嚴厲些。不過朕還是覺得華兒天性活潑,甚好。”

 “無論華兒什麼樣,在皇上眼裡都是好的。”

 “蓉兒只管養好身子,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其他的不要多想。”

 次年春天,她誕下一名男嬰,取名楚睿,冊封為太子。加上又是她的生辰,許多士族紛紛備了禮物送過來。

 承昭殿裡熱熱鬧鬧的,燕綃道:“廬陽范家也給太子送了禮物,三公子範祁送了一副駿馬圖。”

 宛蓉點點頭,如今範祁時任廬陽長吏,周樹禮調入長安任職。

 “還有大老爺也給皇后送了一份禮物。”

 宛蓉疑惑道:“大伯?”

 “是一個匣子。”說著已經搬到她面前。

 宛蓉看著熟悉的匣子,這是當年拿給大伯的那個匣子,裡面裝著銀票,還有一些祖母送給她的玉石首飾。開啟看了看,東西一樣不少的都在裡面。

 又是一年年關將至,長安大雪紛飛,宮裡的梅花也跟著開了。華兒手握著幾隻梅花跑進來道:“孃親,你看,這梅花為何沒有葉子?”

 宛蓉正在看著羅伊從江南寄過來的書信,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副圖,這幅圖上畫著一個身穿蓑衣的長者,正在江邊垂釣。江上立著一艘小船,對面是連綿起伏的青山。她笑了笑,有些話總不用說得太明白,一幅畫便展露無遺,訴盡全部的心境。父親高風亮節,心境開闊,晚年生活的亦如他嚮往地那般安然自在。

 見華兒蹦蹦跳跳地進來,手裡抱著幾支梅花,宛蓉提起筆也畫了一幅圖。圖上小女孩手握紅梅,如跳脫得小兔一般歡快。

 畫好後宛蓉放下筆墨抱起華兒,如今四歲的她已經有些抱不動,可還是想盡可能的抱抱,華兒她長得好快。

 宛蓉看著她手上的梅花,取過來交給婢女插在花瓶裡。

 又抱著她道:“梅花也是有葉子的,等到來年春天的時候,萬物復甦,就會有葉子了,華兒用心看就是。”

 華兒道:“那冬天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葉子呢?”

 “萬物皆有規律,四時更替,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風景,就像梅花,開花在冬天,葉子在春天。”

 華兒道:“如果冬天的梅花上有長長的葉子就更好看了。”

 “孃親覺得花有花的美,葉子有葉子的美,如果不能兼得,我們學會去欣賞眼前的美就好。人生也是一樣,如果想要的太多,就忽略了其他獨有的風景。適當降低慾望,專注眼前,才會惜福快樂。”

 華兒似懂非懂:“孃親剛才在畫什麼?”

 “孃親畫的是華兒的畫像。”

 “是送給外公的嗎?”

 “華兒真聰明,就是給外公的,讓外公看看華兒都長這麼大了。”

 “外公的信,孃親每次都要來來回回看好幾遍。”

 “也許是思念外公了吧。”

 “那外公怎麼不來看孃親和華兒?”

 “外公年紀大了,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是像老公公那樣嗎,走路不方便。”

 “對,外公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心裡是想著華兒的。”

 “那孃親想外公嗎?”

 宛蓉摸著她的頭:“孃親當然想!”

 華兒道:“就像華兒在太皇太后那裡也想父皇和孃親。”

 “父皇和孃親也時時刻刻在想念著華兒。”

 “那等華兒長大了,就和孃親一起去看看外公好不好。”

 宛蓉欣慰地笑了笑:“好,等華兒大了,我們一起去江南看望外公。”

 桌子上的畫,墨跡雖然未乾卻是那樣鮮活跳躍,就像是滾燙地生命一般熾烈,熱鬧又喧囂,最後歸於平凡平淡。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寫完,之所以寫這個故事,是因為一首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說笠翁,獨釣寒江雪。’每一首詩都是一個鮮活的故事。唯一的遺憾就是暮涼王,他穿越到我下一本當男主了,專心搞事業,我是重度瘋批美強慘的愛好者。把他寫下線有點快,再不下線,我怕女主移情別戀。下一本《穿成炮灰宋蓁蓁》求寶貝們收藏。這篇番外繼續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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