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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她又嬌又會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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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現實

 誰見了宋善寧都會說, 這是一個很乖的小姑娘。

 但她乖巧順從的外表下,藏著一塊反骨。

 此時被謝諶緊緊束縛,她並不覺得這承諾讓人感動,只是挑起溼潤的桃花眼, 靜默許久問了一句, “你以為自己一定能奪位成功?”

 可她沒想到的是,謝諶並未立即回答, 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 比他的承諾更讓人心驚。

 而事實證明, 謝諶也並非隨口一說,他步步籌謀策劃,走到今日, 也沒必要在隱藏。

 沒過幾日, 便是皇帝生辰, 北夷王阿牧仁在壽宴之上,當堂向皇帝求娶永安公主宋善寧為王后, 宴會眾人一片譁然。

 楚家人直接在大殿上氣暈了過去。

 因為楚恆略並不在京城,所以宋善寧並沒有以楚家婦的身份, 坐在楚家主母的位置, 而是以女兒的身份, 坐在皇帝皇后下首不遠的位置。

 阿牧仁得寸進尺地想要朝她敬酒時,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帝后以及太子, 都朝她望來, 目光裡帶著心痛和憐憫。

 但是最後,當阿牧仁挑釁似的問:“陛下, 求親的事可以再考慮, 敬酒, 也不行嗎?”

 皇帝握著酒杯的手指緊繃,頸側的青筋暴起,可最終,他還是同意了,和善道:“自然。”

 聽到他肯定的答覆,宋善寧心底的最後一塊完整的防線也全部崩塌。

 她的父皇雖看上去對朝政之事並不多喜歡,但畢竟也為君為帝十幾載,怎麼會不懂這敬酒的意思。

 如果他的回覆是,公主已經嫁人,這不合規矩。那麼也等同於對求娶之事的回絕。

 可是現在……

 宋善寧藏在袖中的左手蜷起,微長透明的指甲掐進皮肉中,在掌心留下一彎又一彎的圓月。

 可是手中動作可以輕易藏起,面上的表情卻怎麼也藏不住。

 她仍掛住一抹得宜的笑,眼底的失望卻在所難免。

 能在主殿落座的賓客,無一不是高官權貴,此時聽到皇帝溫和的回覆,有人憤憤不平,有人難掩頹喪,有人抿唇不語。

 眾人百態,可是最後,都不免要悄悄打量高臺上的公主。

 錦衣華服,卻也不過是一具漂亮的囚籠。

 實際上,沒有半點自由。

 成親、和離、和親,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宋善寧在這些人的眼睛裡,看到了憐憫。

 在這一刻,她才恍覺自己的前半生有多麼可憐。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似乎連一根針掉下去的聲音都能聽到。

 惟有阿牧仁聽完開懷一笑,“大燕陛下果真爽快。”

 說完,他舉杯朝向臺上的公主,“尊敬的公主殿下,請。”

 宋善寧抬眼,輕輕一瞥那人,而後低頭看向自己的酒杯,手指試探著,但沒有動作。

 離她更近的皇后悄聲對她說:“善善,快回禮,別讓你父皇丟了面子。”

 宋善寧只想冷笑,她抬手舉起奢華的杯盞,站起身,溫柔得體地福了福身子,卻並不是像阿牧仁回敬的。

 手腕傾側,酒杯倒轉,杯中酒盡數被她潑上了腳底柔軟的地毯,一滴未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倒完酒,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呆愣目光中,她將酒杯往旁邊婢女舉著的紅木托盤上一扔,“我累了,恕不奉陪。”

 說完揚長而去,華麗的裙襬在地毯上拖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等到殿門再度關閉,眾人才終於反應過來——永安公主走了。這相當於在皇帝的臉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一向溫和的皇帝看著平日裡乖巧聽話的小女兒這般當眾忤逆,臉上早已漲成了豬肝色。

 他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桌上的酒杯都被他的怒氣波及,酒水潑灑,亂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這下更沒人敢再開口,在皇帝的怒氣中低頭藏起自己的表情。

 皇帝賠笑的看著底下喜怒不定的阿牧仁,“北夷王別放在心上,都怪這個女兒被我寵壞了。”

 說完,又是使勁拍了一下桌案,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底下的人,“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把公主追回來!”

 “是!”

 阿牧仁卻一抬手,笑著將要衝出去的小太監攔住,“不必了。”

 皇帝一怔,以為他被宋善寧的行為徹底惹怒,正要解釋,不想阿牧仁道:“陛下不必發這麼大火,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脾氣驕矜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說著竟微微躬了躬身,“還是本王不好,言語衝撞了公主殿下。還望大燕陛下別放在心上。”

 聽他這麼說,皇帝心裡的不安總算消退了些。

 但看他這個遷就的態度,卻又生出另一種哀嘆,看樣子,他是真的喜歡善善。

 -

 離開舉杯宴會的宮殿,宋善寧並沒有出宮回公主府或是晉國公府,而是回了後宮的寢殿。

 因為她知道出不去,乾脆不去費力。

 果不其然,等她沐浴更衣之後,皇后已經在偏廳等她了。

 未乾的頭髮在肩頭披散著,將她未施粉黛的小臉襯托的更加白皙,看上去楚楚可憐的。

 林皇后皺眉望著自己女兒步步走來,兩分憐憫匆匆消逝,很快又被怒意取代。

 方才在大殿上的景象尚在腦海,她狠狠拍了一下桌面,“你給我跪下。”

 宋善寧鬆開碧螺扶著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碧螺等婢女退下,殿門也被輕輕掩住,宋善寧走上前,跪在了中間,“母……”

 剛剛開口,後一個字便被一巴掌打斷,皇后氣得眼睛發紅,斥道:“你還知道我是你母后?”

 宋善寧抬手撫了一下臉頰,紅腫發燙,嘴角也破了,看起來林皇后真的很生氣。

 若是從前,愧疚和自責一定淹沒她的心臟,但是這會,她只是淡淡一笑,任由疼痛撕扯著她的神經,“母后養育之恩,我怎麼會忘。”

 她語氣平淡,皇后一時間竟知道說些什麼。

 深呼吸了兩下,她平靜了一下,說:“好,你這般坦然,就是要和本宮對抗到底的意思了?”

 宋善寧未答,脊骨卻挺得筆直。

 林皇后說:“那你便在這好好的跪著,沒有本宮的允許,不準起來!”

 說完,她拂袖離開。

 房門被重重關上,林皇后應當是走了,院外一陣恭送的行禮聲後,碧螺悄悄推開門,“殿下。”

 宋善寧沒回頭,只輕搖了搖頭。

 房門再度闔上,這回沒人再進來。

 宋善寧一個人跪在冰涼的地板上,因為沒有蒲團的緩衝,金磚硌在膝蓋上,縱是夏天也格外刺骨。

 宋善寧跪到房間由明轉暗,暈黃的暮陽代替了和煦的暖陽,在宋善寧的肩背上潑上一抹黯淡的暈光。

 她垂首跪著,好看的眉眼都藏於陰影之下。

 漸漸地,也有些跪不住了,她的唇角被咬出血來,肩膀也有些搖晃。

 她單薄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了。

 碧螺在門外時不時地悄悄往裡看,心頭焦急如焚,當看到自家公主身形開始搖晃的時候,再也待不住,連忙吩咐小廚房端些糕點來。

 篤篤篤——

 房門被敲響,宋善寧看看角落裡的沙漏,知道定然是碧螺來給她送吃的了,但她沒有半分胃口。

 因此並沒有讓她進來,只是隔著門道:“不用了碧螺,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呢?”

 但出人意料地是,敲門的並不是碧螺,而是皇帝。

 他徑直推開門,手裡端著一盤糕點,身後跟著林皇后。

 宋善寧身形一僵,但仍舊沒有回頭。

 林皇后看她這般倔強,更是怒火中燒,當即便要上前,皇帝卻伸手攔住她,“阿雲,你先回宮去吧,讓朕和善善好好談談。”

 他看著宋善寧削瘦的背影,嘆口氣,說:“我們父女倆,也確實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林皇后稍稍愣了一下,答應道:“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保重龍體。”

 而後轉身離開。

 皇帝笑著點點頭,走進小廳,將糕點放到桌上,然後將仍舊跪在地上的宋善寧拉起來。

 “謝父皇。”

 宋善寧站起來之後,便將手抽了回來。

 皇帝聽她這硬邦邦的語氣,不免一笑,“怎麼,還在生父皇的氣?”

 他的語氣倒是一如既往,溫柔和藹,如同天下間所有的慈父。

 可是宋善寧知道,不是的。

 他不僅是個父親,更是一個皇帝。

 沉默半晌,宋善寧直接道:“父皇,你要將我嫁到北夷?”

 大約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皇帝輕輕挑了一下眉,“怎麼會這麼問。”

 宋善寧說:“父皇,我不願僭越,卻也不是傻子,您今天的態度,我想已經足夠說明你心中的計較。”

 皇帝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坐過來。”

 宋善寧依言坐過去,神色平靜且堅定。

 “善善,你不想嫁,是不是?”他的語氣依然像一個關愛女兒的父親,宋善寧冰涼的心頭稍稍融化了些,誠實地點了點頭。

 皇帝抬手摸了摸她的長髮,“朕何嘗不知道你不願意,朕又何嘗願意。”

 “且不說你是我的女兒,就是這公主二嫁的恥辱,便是要寫在史錄上,被後人恥笑百年的。”

 “可是朕,又有什麼辦法?”

 皇帝長嘆一聲,唇邊是毫不掩飾地苦澀。

 宋善寧垂頭不語,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皇帝攬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或許你心裡覺得父皇是在哄騙你,但是父皇說得全是實話。”

 “十七年前,你母后剛剛被診出喜脈,看月份,便知道不會是朕的,當時的我,真的很生氣,也或者,是惱怒,你母后本想將你流掉,但是朕實在不忍。最後,她還是在朕的默許之下,將你生下來了。”

 “朕原本想著,一個孩子而已,朕將你養大就好了,其它的一切,都有旁人來管。”

 “可是當你喚我第一聲父皇的時候,朕真的心軟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宋溫的眼底是懷念的,沉溺的。

 宋善寧不自覺地被那一縷情緒打動,忍不住喚了一聲,“父皇……”

 宋溫回過神來,笑著摸摸她的頭,小聲道:“善善,或許你不知,朕在你之前,是還有一個孩子的。”

 “那是一個男孩兒,是朕的長子。可惜朕並沒有見過他。”

 聽他竟然在此時提起謝諶,宋善寧心頭一凜,肩背立刻繃緊,只怕皇帝其實是在試探她。

 但顯然,宋溫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接著道:“甚至不記得他的生辰。”

 “有時候我看著你,就忍不住回想,那個孩子要是還活著,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模樣。”

 宋善寧忍不住開口喚他,“父皇,他……死了麼?”

 宋溫不欲多說,點了點頭。

 他或許只是有些愧疚,畢竟別人的女兒都能養這麼大,自己的嫡長子卻被自己親手逼死。

 但這些話,他當然不會對宋善寧提起。

 “總之,朕說起這些舊事,其實就是想說,在朕的心中,你就是朕的親生女兒。”

 “朕做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是因為你非我親生。”

 “而是因為,朕是大燕的皇帝,而你,是大燕的公主。”

 “所以,做出這些取捨,是在其位必須承擔的責任。你明白嗎?”

 宋溫說完這些,宋善寧許久都沒有出聲。

 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眉眼之間難掩頹態。

 宋善寧看著他的側臉,只覺得自己的父親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她搖搖頭,跪坐起來,伸手替宋溫揉按他的肩膀,“父皇。”

 “父皇,謝謝你同我說這些,我很感動。”

 她的語調不再平靜如死灰,宋溫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善善,你真得願意體諒父皇?”

 宋善寧靠在她的肩上,披散著長髮垂落,她盯著發尖,說:“我並非不知好歹,父皇的心思,我自然明白。”

 宋溫高興地說:“善善,你果真懂……”

 可還沒說完,又被打斷:“可是,父皇,我仍是不願嫁。”

 宋溫愣住,“善善,你說什麼?”

 宋善寧不是在賭氣,也不是故意想要惹怒他。她拎著裙襬往前蹭了蹭,父女兩人捱得很近,她輕輕開口,語氣似勸慰也似傾訴,“父皇,我如何不懂您的心思,身為公主,為國和親義不容辭。可是,我嫁過去後,真的能救得了大燕的百姓嗎?”

 宋溫一怔,說不出話來。

 宋善寧接著道:“父皇,您是皇帝,自然比我更瞭解大燕。其實,我們不缺將軍,更不少士兵,缺的是鬥志,是自信。北夷於我們,不過區區蠻夷荒野,國土不如我們十一,軍隊更是少之又少。”

 “我們這般一再退讓,只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

 “我才剛剛成親不久,恆略甚至遠在前線,您若是在這個時候為我與楚恆略和離,難道不是讓武將們更加心寒?”

 她聲音徐徐,好似一縷吹散炎熱的清風。

 宋溫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道:“不,你不懂。”

 “大燕沉痾頑固,不是說硬氣就能硬氣得起來的。”他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看著宋善寧的眼神裡帶著些許的憐憫,“善善,你還小,不會明白。”

 “更何況……”他又嘆了口氣,但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在女兒面前,不該暴露太多軟弱。

 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但是宋善寧知道他想說什麼。

 ——更何況,竇承已經殉國,皇帝的手裡,也沒有什麼可用之人。

 其實,竇承沒有死,可他站在謝諶的那一邊,也不再是皇帝手中之盾。

 宋善寧並不知道竇承和謝諶到底有什麼過往瓜葛,此時動了動嘴巴,還是什麼都有說。

 皇帝見她不再開口,以為她終於被自己說服了,最後摸了摸她的頭髮,起身離開了。

 宋善寧小聲恭送他離開,其實神思已經飄遠:

 原來,現在能救自己的,真的只有謝諶了。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不會斷更,因為已經在收尾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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