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湘微微一笑，緩緩回頭。
屏晚煙忽然捉住她衣袖。
“你……喜歡紫薇帝君嗎……”
屏湘回過頭，有些疑惑看著屏晚煙拽著她衣袖的手，但還是溫和笑笑：“自然喜歡。”
屏晚煙想多和她說兩句什麼，但又發現，她們似乎已無話可說。
“大典馬上就要開始，我得進去了。”屏湘輕輕扯了扯自己衣袖，卻發現她攥得緊緊，沒有扯出。
她挑了挑眉，似乎看不懂為何這樣一個多年未見的幼妹會做這種奇怪舉動。
今日過後，她會成為九天界的天后，會有一個一心一意愛她的帝君丈夫，會有幾隻小狐狸在紫微宮裡跑來跑去。
到底還在猶豫什麼，不肯放手。
難道自己害她還不夠，在她就要心想事成的時候，還要阻攔她，不放她走。
煙雲在紫微宮上飄蕩，月色漸明，還有漸漸升起的紫微星。
霞光月色在她背後交相輝映。
屏湘眼中有些茫然看著屏晚煙，似想回憶什麼，但最終又一無所獲。
“你這眼神，總讓人覺得有點熟悉。”她笑笑，杏眸微微彎起，“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他們三個為什麼那麼喜歡你。”
“天后，大典快開始了，帝君叫我來請您。”屏靈從殿中蹦蹦跳跳跑出來，看見屏晚煙與屏湘，微微一愣，眼中又是欣喜又是傷心，“姐姐！”
屏湘看見屏靈表情，微微挑了挑眉，又看看屏晚煙，若有所思。
“但大典快來不及。”屏湘慢慢抽出她的衣袖，就像屏晚煙曾經在她掌中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紫微宮裡種了一樹一樹玉蘭，風中跌落，好像片片白雪。
屏湘見她仍傻傻看著她，微微一笑，眼中溫和但流露出一絲無奈：“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她牽住屏靈的手。
屏靈有點焦急的望著屏湘，但屏湘面色淡淡。
屏晚煙看著她緩緩轉身，一步一步遠走越遠。
屏靈頻頻回頭，似有話想說，卻只能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聲音。
她漸行漸遠，最終同最後一縷暮色，消失在屏晚煙眼裡。
天空忽然綻放出道道流光，然後碎裂成燦爛煙火，照亮夜空。
飛天殿裡傳來山呼海嘯，恭賀新天后。
可屏晚煙在外面望著那漫天星火，不敢進去。
那煙花綻放時璀璨，光芒遮掩了天地，可只一瞬，又化作流火，消失天際。
紫微宮裡一片歡樂祥和，她站在殿外，看著這些熱鬧喧囂，眼前卻只有轉瞬即逝的煙火，繁華過後，不留痕跡。
世事只若煙花，而眼前這片煙花下成了雨。
“阿柒。”
屏晚煙回頭，看見那三人都穿著隆重宮服，站在殿前，有些擔心看著她。
屏晚煙微微笑笑，假裝聽不見自己聲音哽咽：“我們……也去看大典罷。”
她要親眼看見屏湘得到曾經想要的一切，有一個愛她護她的夫君，要她從此不再為誰痛苦，為誰傷心。
世人多謂情苦。因為總有不圓滿，總有不可得。
花有開落，月有陰晴。
煙花起自星火，又最終歸於煙塵。
屏湘似她一個咫尺映象，她好像貼住她的手，卻發現隔絕了一層透明冰壁。
這是一場最歡欣的盛宴。
天南海北，賓主盡歡。
這是一場最無聲的訣別。
相逢陌路，再無交集。
那三個人同她一起走的時候，屏湘出來相送。
她穿著天后的奢華宮服，臉上帶著上位者的平和威嚴。
飛天輦漸漸飛昇，屏晚煙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獨自站在空曠庭中，月下滿庭芬芳玉蘭。
她眼中若有所思，但又很快被帝后的威嚴掩蓋。
飛天輦越來越高，煙火還未停歇，隱隱照亮她的臉，但最終也消逝不見。
夙黎淡淡道：“幾人坐我的飛天輦我本沒有意見，但阿柒並未原諒他，為什麼他也能進來？”
監蒼微微垂眸：“以後再還你這個人情。”
“阿柒又沒說同意你在沐春江住下，以前倒沒看出，你也會死皮賴臉。”監蒼被夙黎挖苦，也只是沉默不言。
北珩掃了監蒼一眼，雖也不情願，但到底不似夙黎冷嘲熱諷。
“若是以後……”
屏晚煙忽然開口，那三人俱是豎起耳朵，直直看著她。
屏晚煙清咳一聲：“若是以後……我族人缺錢……”
“白汲川有千傾玉田。”
“陰司夜明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兩人都說了話，北珩卻是面色淡淡，一言不發。
屏晚煙等了半晌，卻還是不見他說話，忍不住問道：“你呢？”
北珩微微蹙眉，眼中是難以掩飾的不屑：“你當我崑崙山養不起幾隻狐狸？
”
……
從此之後，沐春江有風，沐春江有月，還有三個不著調的上古神君，還有滿江灼灼桃花如春天。
屏晚煙有時也會自己一個人，乘一艘無漿的小舟，隨波逐流。
望著九重天外發呆，看著滿江玉蓮和漫天星斗。
從此的每一夜，明月寥寥，照盡瀾洲山嶽；彩霞飛鶩，歸去九天外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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