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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患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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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施晚意就不是個善良的人,如果嘴賤有代價,她希望遭報應的是別人。

 原身留存的家書,每一封都有陸姝的存在,但是絲毫沒有提及她的身材和性格,都是些細微的小事,彷彿能教人參與進她的成長,即便相隔甚遠,親情的紐帶也斷不了。

 事實上,不止原身會幻想女兒的模樣,在心裡仔細描摹,施晚意也幻想過。

 畢竟一個嬌嬌軟軟的可愛女兒,是多少人的夢想。

 而此時此刻看見一個跟她們的幻想大相徑庭的女兒,談不上失望,只是不禁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報喜不報憂嗎?

 但施晚意到底是成年人,一瞬間便調整好情緒,對陸姝一笑,釋放善意。

 陸姝只知道,陌生的母親先前一直看堂姐陸妧,她肯定更喜歡陸妧。

 所以根本不領情,重重地“哼”了一聲,驕縱地撇開頭。

 戚春竹看著這一幕,心裡又舒坦了點兒。

 老戚氏則是煞有介事地訓斥陸姝:“不得無禮!好好跟你孃親近!”

 她一說,陸姝逆反更甚,“我不要!”

 喊完,還梗著脖子,不服氣地瞪向施晚意。

 施晚意沒生氣,只是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下巴和脖子那兒,原來真的有人抬頭時,雙下巴還是肉嘟嘟的。

 老戚氏作出無奈寵溺之態,招招手叫陸姝回來,親暱地摟著她,對施晚意道:“我心疼姝姐兒父母皆不在身邊,難免寵慣了些,你也莫要傷懷,多處些時日,母女便親近了。”

 施晚意看了一眼正眼都不給她的陸姝,知曉老戚氏是以為拿住了她的軟肋。

 若是原身見著這一幕,恐怕真的要傷心。她不一樣,她對原身是偏心,對原身女兒也免不了愛屋及烏,但說是軟肋,可算不上。

 不過來日方長,是得留些餘地,不必爭這一時之鋒。

 施晚意便順了老戚氏的意,垂眸似是低落道:“只要姝姐兒身體康健,兒媳便知足了。”

 陸姝埋進祖母懷裡,不理。

 老戚氏輕輕拍撫陸姝軟乎乎的背,露出一抹盡在掌握之中的淺笑,看向堂中的孩子們,尤其是其中的一個小郎,道:“出去幾年,這些孩子,你都還認得吧?”

 陸姝這麼大的意外,也就僅此一個,拎出她來,其他人,施晚意就是不認得,也猜得出。

 但老戚氏就像是故意一般,點女兒陸芮,“莫只顧著行禮,重新幫你大嫂認識一下咱家這些孩子。”

 陸芮十四歲,模樣嬌俏,和陸家四郎陸值是龍鳳胎,又是這一輩兒最小的,極受家中寵愛,衣服料子、款式乃至於身上的釵釧,全都是最好的。

 她也理所當然的驕傲,介紹起小輩兒們,極為隨意,隨手一指——

 “大嫂,這是陸妧、陸一呈、陸一珏。”

 二房七歲的長女、六歲的長子和四歲的次子,性子都不張揚,甚至與他們母親一般,帶著些謹小慎微,又齊齊向施晚意一禮,才退至祝婉君身邊。

 隨後,陸芮指向最後一個孩子,帶著些意味道:“大嫂,陸一釗無需我多言了吧?”

 陸一釗,陸仁和他那白月光生的孩子,只比陸姝小半個月。

 當初原身滿心歡喜地嫁給陸仁,沒多久就懷上陸姝,一朝分娩,方過了一月半,陸家就主動曝出了兩人的存在。

 蜜糖裡摻進□□,那是原身人生至暗的時刻,直到她和陸仁單獨外放,才漸漸轉好。

 施晚意淡淡地掃一眼陸一釗,她方才太過於震驚陸姝的形象,是以才沒多留心他,此時一看,這孩子小青竹似的,長得跟陸仁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且不卑不亢,倒是教養的極好。

 “母親。”

 陸一釗兩隻小手交疊,躬身行禮。

 所有人都看著施晚意,等她的反應。

 跟個孩子計較,算不得什麼本事。

 施晚意沒應他的稱呼,只叫他起來。

 老戚氏誇道:“這孩子像大郎小時候,書讀得好,將來定然極有出息。”

 施晚意不置可否。

 老戚氏也不惱,還笑出些和藹模樣來,指著陸一釗道:“我想著,你這次回來,便把這孩子記在你名下,日後你們母女將來也有個依靠。”

 她說完,還低頭跟陸姝道:“姝姐兒,日後一釗就是你嫡出的弟弟了,可歡喜?”

 陸姝眼一亮,“真的嗎?!什麼時候?”

 老戚氏道:“那就要看你娘了。”

 陸姝轉向施晚意,撇撇嘴,沒出聲。

 看來陸姝跟陸一釗頗有些感情……

 施晚意食指隨意地撥了一下手腕上三隻細銀鐲,聽著銀鐲撞在一起,發出極輕的清脆聲音,忽然一笑,點頭道:“母親說的極是……”

 老戚氏終於對她露出滿意之色,讚許道:“你如此明事理,我心甚慰。”

 莫要高興的太早。

 施晚意笑容更大,極賢惠地說:“母親將姝姐兒教養的極好,日後兩個孩子搬回東院兒,我定會多向母親學習,好生教養釗哥兒。”

 老戚氏笑容一收,“搬回東院兒?”

 祝婉君也抬起頭來,探究地看著長嫂。

 施晚意麵上並無任何得意,平和地看向大房的庶子。

 陸一釗不過六歲的年紀,無論他們方才說了什麼,始終端正地立著,目不斜視,不喜形於色。

 小小年紀,已是顯出幾分不凡來。

 這樣的孩子,可不得仔細教養著。

 施晚意作出嫡母的姿態,一臉的理所應當,“大房的人合該大房自個兒養,我如今也回來了,不好再勞累母親,您放心,兒媳一定盡心盡力。”

 老戚氏以己度人,她越是如此說,越是沒法兒相信她會對庶子真心,東院又都是施晚意陪嫁把著,沒準兒要往壞了養。

 定是施家那小子待在施晚意身邊的半年,教了她些什麼……

 老戚氏目色沉沉。

 施晚意把球踢回去,也不催促,怡然地抿了一口茶。

 祝婉君輕輕摸著女兒的發,眼神流轉,敏銳地察覺到府中可能要發生的一些變化,陷入沉思。

 而二房是庶出,三房戚春竹腹中還不知男女,老戚氏現下只有陸一釗一個孫子,還如此出息,到底沒法兒放心,略有幾分勉強地笑了笑,掩過先前的話,道:“不急,你才回來,許是累了,先回去安置,過些日子再議便是。”

 施晚意略遺憾地放下茶杯,也不多言,看一眼陸姝,便起身告退。

 老戚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簾籠,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施晚意離了正房,徑直回東院。

 如今人少,都城地廣,陛下賜宅地予功臣,並不吝嗇,一些高門獨佔一曲甚至半坊都是常事。

 陸家封賜得來的的宅子不大,乃是其後從鄰里購置、交換、修建成現在這般規模。

 東院前身就是一個小官的宅子,每一進天井不過幾步,陸仁自個兒就佔了兩進,原身不過得個後院和後罩房,她的陪嫁也都緊緊巴巴地擠著。

 如今陸仁沒了……

 合該整個東院都是她的。

 所以施晚意一進來,便問:“嬤嬤,騰出地兒了嗎?”

 宋婆子已經教人將他們的箱籠送進了庫,正在收拾施晚意的寢室,見她回來,行了個禮,板著臉點頭,“一進來,便全都遣到外院倒座房去了。”

 施晚意勾起嘴角,真霸道,她喜歡。

 婢女在旁邊跟宋婆子簡單說了正院發生的事,宋婆子並不關心妾室生的兒子,只問道:“娘子,姝姐兒教陸家養得與您離心,您打算怎麼辦?”

 施晚意手指無意識地勾了勾銀鐲。

 陸姝是圓潤了些,可也不像是受過氣的,否則不能是那樣的性子。

 “性子壞些,不易吃虧,咱們才回來,且再看看,若是不妥當,日後想辦法給她些教訓,知道分寸,也就行了。”

 宋婆子瞧見她手腕上的疤,眼裡閃過心疼,沉默地點頭,“老奴心裡,您才是最重要的,您說過,往後只會快活。”

 “當然。”

 施晚意忘不了她才醒過來時,原身這些僕人們喜極而泣的神情,便代原身說了這話。

 既是要快活,倒也不必沉浸在一些情緒,遂又笑道:“佛堂收拾出來了嗎?”

 宋婆子瞬間恢復一板一眼,“您說要間寬敞的,老奴便讓人收拾了前院姑爺的寢室。”

 她說是要立一個無字牌位,祭奠原身逝去的餵了狗的六年,這冷麵老嬤嬤就用陸仁的屋子祭奠。

 施晚意教她的促狹逗得發笑,邊笑邊叫婢女給她找東西。

 “娘子,您要的畫。”

 婢女奉上一卷畫,又指著櫃上一隻上了鎖的匣子問:“娘子,這匣子放在何處?”

 那是陸仁留下的。

 施晚意抬頭瞥一眼,拿著畫邊往外走邊,不以為意道:“鎖起來。”

 她孤身來到小佛堂,展開畫親自掛在顯眼處。

 畫上有一男子,長身玉立,面目清朗,俊逸非凡,乃是陳留姜氏已故玉郎姜岑的畫像,也是她從陸仁的遺物中發現的。

 據說姜玉郎在世之時,見之便驚為天人,這畫尚不及他真人風姿三分。

 施晚意當時便是教這畫上人的氣韻迷了眼,此時給那無字牌位上了一炷香,便語重心長地說:“二孃,下輩子照這個找,莫要照豬找。”

 至於陸仁,就看著她們快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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