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不懂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這個時間,
他應該去睡覺。
睡不著就去夜跑、看卷宗、打遊戲。
而不是聽到三樓有動靜,誤以為這個女人在因為孤兒院的事情心情不好導致失眠,就沒腦子地跑上來說一些不著邊際的廢話。
現在看來,
她的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影響。
“沒興趣。”岑浪涼涼斜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岑浪,我今天心情很差。”
她忽然說。
他驀地停下步子。
“你能陪我一會兒嗎?”她又說。
這是根本不合時宜的。
他知道。
可是。
可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好。
音色很低很低。
沒有一貫倔強較勁的語調,她發聲微哽,尾音虛啞下沉,字詞吞吐得又黏又軟,似乎沒什麼氣力。
室內頓陷闃寂。
岑浪稀微垂下眼睫,良久,他踢上門,優雅又緩慢地轉身走過去,坐在沙發另一端,姿態疏懶傲慢。
“別多想,還你上次幫我開車的人情而已。”他特意強調理由的口吻聽上去冷硬,視線卻始終沒有回望她。
時眉也跟著坐回沙發上,半斂起眸,柔順長髮稍稍遮蔽臉頰,在昏落聵黯的房間裡有點看不清楚她的情緒,只聽到她低低淺淺地“哦”了聲。
“不過…”她停頓在這裡。
岑浪壓平嘴角,探手拿過遙控器在指尖打了個轉,按下繼續播放,看向螢幕時隨口問了句:“不過什麼?”
時眉撩起長睫看向他,抬起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微微歪頭,指尖似有若無地玩弄著耳垂,挑起唇輕聲揶揄:
“知道秦嬋發了什麼影片證據給你麼?”
她笑眯月牙眼,唇角梨渦弧度微妙。
聲音斥足興致盎然的獵奇感。
哪裡還有剛才那副,可憐樣子。
分明是自己,
又被她的演技耍了。
岑浪冷笑一聲,薄唇勾彎著濃烈的譏誚意味,眼神伏藏好整以暇的嘲意,懶腔懶調地搭腔:
“聽這意思,你知道?”
“不知道。”她一口否決。
岑浪後仰上身,雙腿架在原木桌上,沒說話。只眯了眯眸子,視線淡漠慵懶地睨著她,眼神鬱郁,蓄著邃沉危險的眩光。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真不知道。”時眉舉手表示無辜,“但看這片頭,總感覺好像有點兒嚇人。”
“所以才拉我一起。”岑浪低聲笑起來,舔了舔唇,吊兒郎當地蔑她一眼,話裡帶點痞氣,
“看不出來,時律也有怕的時候。”
這鬼人。
嘴上真是一點不吃虧。
時眉咬緊臉頰內側的腮肉,不想忍他,正欲張口還嘴懟回去——
“嗯…”
一聲喘叫從立體環繞音箱中溢位。
一聲男人的,喘叫。
時眉瞬間身體一僵,岑浪緊緊擰起眉,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又同時轉頭望向面前的投影螢幕。場景很刺激。
暗紅色光影錯暈敷彌。
秦嬋穿一身黑色三角比基尼,高扎馬尾,身量窈窕有致,性感熱辣。
她紅唇揚曳,眼角笑容戲謔。一手輕甩黑色皮鞭,另一手端著復古紅油蠟,光裸著雙足一步步緩緩踩在白色厚絨長毛地毯上。
直到畫面定格。
鏡頭被霎時拉近,照向地毯上被銬住的年輕男人……
“哇哦…”
時眉睜大瞳孔,忍不住震驚感嘆。
她很快回想起前幾天在中餐廳偶遇秦嬋的情景,當時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一圈淤青,誤以為她也被家暴。
這麼看的話,
還真不是,
就,玩得還挺花的。
“嘖,這男的還是…差點兒意思啊。”她彷彿不太滿意地搖搖頭,忽然又毫無徵兆地扭頭看向岑浪。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視線起初停在他臉上,很快不動聲色地一點點拉低,燻著意味不明的黏意,掠過肩骨線條滑落到他緊緻窄長的腹腰上。
然後,慢慢露出笑容。
下一秒,岑浪壓著眉起身就走。
再下一秒,時眉快一步用力按住他。
“鬆手。”他嗓音冷漠。
“我不。”時眉雙手撐在沙發上,起身湊上前,眸波剔亮澄明,笑得叵測。
岑浪抿緊唇線,被迫昂起幾分脖子,淡垂著眼皮凝住她,嗓線發緊:
“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你看不出來麼?”
時眉挪動膝蓋,目光始終膩在他眼裡,要他親眼目睹自己是如何慢吞吞地,小幅度地,壞心眼地朝他爬移過去。
室內光線混沌織纏,加溼器氤氳抽絲,滿臺陳列的香燭晃惹,高低粗細不一,明暗飄搖不定,熔火滴蠟,撩動絲絲縷縷小柑橘的寒涼香氛。
室溫卻在一刻度拔高。
岑浪收緊下頜,深深注視著她。
她投過來的視線如軟水發黏。
每一根垂落的髮絲,每一寸挪近的距離,每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吸,每一次避無可避的觸碰,都像是潛心為他,只為他佈設而起的羅網。
如此邪惡,禁忌,心燥意癢。
於是他必須眼神冰冷,冷到似一把鋒利薄透的利刃,這樣才能毫無遲疑,這樣才可以不留情面地,劃破她的網。
可是偏偏。
當他僵著脊背,難抵本能地微滾喉結,時眉偏巧垂睫看了眼他欲氣突起的喉結,輕輕挑眉,下一刻手心朝上,溼熱指尖用了點力地刮撓了一下他那裡。
近乎放肆地問他說:
“岑律今晚…怎麼不叫我寶寶了?”
不就是玩心跳嗎,
要不是那晚他突然來了那句“寶寶”,讓她整個人傻住,說什麼她都不會又是道歉又是逃跑,輸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但是有什麼關係。
在哪兒輸的,
就在哪兒贏回來好了。
岑浪明顯沒想到她會提起這茬,全身的血液頃刻激湧下竄,耳廓像被身後檯面上的燭火猛烈燙到,瞬即染紅。
不想跟她過多拉扯這個話題,從來拽天拽地的男人破天荒地勉強退讓一步,咬著牙偏側過頭,避開她步步緊逼的對視,薄唇翕動:
“時眉,別沒事找事。”
時眉難得能見到岑浪也有被逼得逃避這一刻,覺得自己這局實在贏得痛快,心裡憋不住竊喜。
面上偏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裝著一副無比失望的樣子,輕嘖兩聲:
“原來岑律這麼不禁逗啊,說你純還不樂意——啊啊啊!”
“岑浪你幹什麼你放我下來!”
時眉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機會,再回過神時身體已經騰空,被岑浪忍無可忍地單手勾住腰扛在肩上。
時眉下意識踢蹬著小腿,胡亂掙扎:
“岑浪,我跟你鬧著玩的!”
岑浪充耳不聞,扛著她轉身走去裡側的暗室,砰地一腳踹開門,在床邊稍微站定了下,冷冷嗤笑一聲:
“玩?”
他氣場陰晦,二話不說彎腰將人扔去床上。時眉趁勢想跑,被岑浪反手箍住腳踝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直接拽回來。
“喜歡玩是吧?”
他不留餘地地向她逼近。
“想怎麼玩,來,我陪你。”
他寬闊平直的肩膀壓下來。
“想玩剛才影片裡那種麼?”
他的身影幾乎將時眉整個人罩住。
糟糕。
好像一個過火,
……又把他惹毛了。
“岑浪你先別激動,你、你聽我說……”
“說。”
時眉立馬笑眯起來眼尾,非常識時務地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擺出試圖講和的架勢,話裡摻著幾分誘哄:
“這麼說多不合適……”
岑浪卻根本不吃她這套,勾唇:
“就這麼說。”
尾音落下,他又故意朝前抵近一大截,鼻尖幾乎快要碰到她的。
他的眼神早已剝離掉森寒可畏的冷,換而添補上一種新的情緒,一種惡劣的、絕不紳士的、充滿破壞慾的情緒。
活似洞穿靈魂的罪惡獵魂者。
你不必目擊他的槍膛,
已能感知恐慌。
時眉嚇得瘋狂眨顫睫毛,極力後仰著上身,雙臂彎曲撐在床上,以此支撐自身重心。
急切妥協:
“我說我說,我想到可以最快效率釣住那個敲詐男模團的方法了!”
岑浪仍在貼近她,眼底壓著古怪又不真實的剋制,低沉著嗓命令:
“繼續。”
當他瘦挺的身形輪廓不斷欺身向前,
她只能弓著腰不停向後退,
像只被困在荊棘叢裡失守的貓兒。
儘管敵不過他遊擦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掃量,就算完全處在弱勢一方,可貓就是貓,再畏懼也不能忘了討好利益。
所以她磕絆著要求:
“只要你、你肯配合我一件事。”
岑浪眉梢勾著冷笑,就猜到她不會這樣麼乖,他問得也很直白:
“要什麼,錢?”
“你。”
她回答。
“說什麼?”
他湊近的動作明顯停下來。
“我說,”時眉舔舔唇,認真探進他眼裡,沒有任何玩笑成分地重複這句,
“我要你。”
岑浪目光倏然怔斂,以為又是女人死性不改的惡作劇,他似乎真的有些惱,聲線清寡漠然地冷聲警告她:
“時眉,你——”
“再回一次屬於你的那個圈子。”
時眉徑直截斷他不悅的訓斥,不再後退,而是撐著膽子與他對視,憑空蹦了句毫無釐頭的話。
“上次不算。”
她的眼睛溼靄黑亮,宛如汪著清涼霧水的琉璃珠球,如此無理地,向岑浪提出要求說,
“這次,我要你向所有人公開我們的關係。”
岑浪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理解她的話,良久後,他還是覺得好笑,問:
“我們的,哪層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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