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如煙抓緊了手中的茶杯。
虞妃繼續說道：“元棗從一開始就是我安排在你身邊的眼線，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瞭如指掌，所幸……你不是個聰明的，剛侍寢晉位就張揚無比，這樣的性子，註定成不了大事，最多也不過哦是下一個麗妃罷了，所以我留下了你。”
沈如煙想到前些日子祝選侍的話，抬眸看向她：“所以，祝選侍對我下毒，也是你在背後操縱？”
虞妃笑了一下：“妹妹別說的這麼難聽，若非你給她為難，又怎會激起她報復之心？說到底，我也只不過給了她一包藥罷了，如何做、怎樣做，我也一點沒插手。”
的確，祝選侍為人輕狂，沈如煙自己又不耐煩受她氣，當有能力壓制她的時候，自然不會手軟。
這怪不得別人。
沈如煙明白這一點。
“既如此，你為何不給她毒藥，直接解決我不是一勞永逸？”
虞妃偏頭看她，眼神依舊溫柔：“因為我並不想要你的命。”
沈如煙手又收緊了些。
“你的得寵在我意料之內，可這樣的寵愛……太過了，我不能任由你繼續下去，原本當然是解決掉你最好，不過……”虞妃停頓一瞬，勾起唇角，“你同麗妃不一樣，她是無差別攻擊性的蠢，而你……蠢得有些可愛，叫我覺得，留著你也沒什麼不好。”
“我該謝謝你？”
“不用謝，我本意便不是要你的命，若非你恩寵太過，我壓根兒就不會對你動手。”
“所以在我求路無門後，你便給了我那瓶能治我臉傷七八成的藥？”
“當然，太醫院最是看人下菜，你失了寵，沒人會樂意應付你，齊太醫又不可信，你只能來找我。”虞妃從容說道，“那藥是我精心為你調製的，好上七八成，其餘用妝容便能掩蓋，此後，你依舊會有寵，但絕不會盛，這便是我為你鋪好的路，如果你肯好好走這條路，我必定會護你周全，可惜……”
“可惜我不肯。”沈如煙輕聲道。
虞妃點頭：“本該就這樣皆大歡喜的結束，可惜，我什麼都算到了，卻唯獨沒料到半路殺出個季良……此人倒也有幾分小聰明，在太醫院這等地方竟也能隱藏蟄伏兩年，最後壞了我的事！”
沉默片刻，沈如煙忽地道：“他可不是小聰明，說來我的確該謝謝你，若沒有毀容那回事，我也遇不到季良這樣的太醫，醫術精湛不說，更為我擋了不少明槍暗箭，沒有他，我未必能如意順暢的走到現在。”
聞言，虞妃也沒答話，半晌後才深深嘆息一聲。
“一步錯，步步錯，早知你會與我為敵，我早該在你入宮的那一刻就殺了你。”
“所以西側殿那場大火，就是你斬草除根的行動？”
“是。”虞妃坦然承認了，“你身上的恩寵，已經不單單是帝王雨露了，那是情愛之始，若再不解決你，以後大概就沒有機會了。”
“情愛之始？”沈如煙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道，“你看錯了，皇上那時對我的感覺依舊只是浮於容貌罷了。”
虞妃卻笑了一下：“傻妹妹，論情愛，我可比你懂，你大抵從未深究過……皇上看你時，那分明就是情竇初開的男子看著心愛之人的眼神啊。”
聞言，沈如煙雙眸微睜，眼裡閃過將信將疑。
她一直以為趙玉樓真正開始對她上心，應該是在那場大火裡救了她之後，依虞妃之言……難道當真比她想象中還要更早嗎？
虞妃偏頭打量她幾眼，心下了然，卻並沒有開解她的興致，只嘆道：“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卻未料你命更大，被皇上親手救了，此後……我再沒了殺你的機會。”
那場大火後，沈如煙先是在乾清宮住了幾個月，然後西側殿的奴才都被趙玉樓換了一遍，本事未必人人都有，卻都是個頂個的忠心，再後來她又搬去了金華宮，即便常與虞妃來往，可下手的機會卻仍然微乎其微。
想到這之後的事，沈如煙道：“當初麗妃毀容自戕一事……你有參與嗎？”
“沒有。”虞妃淡淡道，“她說話不過腦得罪玥貴妃，下場都不必猜，至於嫁禍於你，不過順便罷了，一個麗妃壓根兒撼動不了你分毫，我不做無用功。”
漸漸的，曾經的疑雲緩緩解開，沈如煙既覺得意料之中，又震驚不已。
“那吳氏生產前給禧嬪傳信的人，也是你嗎？”
“是我，一來，我想借此試試皇上的態度，他雖對嬪妃無情，對子嗣卻還算有幾分感情，所以在你同他的血脈親子相悖時，我很想知道他會如何做，不過很明顯，你贏了。”虞妃嘆了一口氣。
“那二呢？”
“二來，吳氏的兒子不能為你所用，你本就有寵，若再有子，後宮即便皇后只怕都要避你鋒芒，就算那孩子中途夭折，你也未必會為他陪葬，且你若當真養了他，那孩子容不容易死就更不好說了，而三來……”她微微一頓，“我等不了吳氏足月生產了。”
沈如煙沒太明白，可觸及她奇怪中又有些哀傷的眼神，心念電轉間，一個荒謬的猜測浮上心頭：“你腹中的孩子……是你故意落的？”
“是。”
“……為什麼？”沈如煙輕聲道，“你若當真不想要那個孩子，即便不用我給你的墮胎藥，你自己難道當真沒有辦法？”何必……等到成型了再落。
“為什麼？”虞妃終於有些維持不住臉上的溫柔，“因為那是個男胎啊……”
“我沒有妹妹這樣的好運氣，能得皇上全心維護，若生了皇子，我必死無疑，我為何要為了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來成全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子孫滿堂？”
沈如煙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虞妃偏頭看向她：“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訴你，那個孩子本就不是在我期待下而來，我以為自己終於研製出了求女之方，所以冒險放手一搏，卻不想天意終究不站在我這邊，竟是個男胎……”
說到最後，她語氣有些輕，沈如煙很難辨別出其中摻雜的種種情緒。
“那……那這同吳氏有什麼關係？”
“我願意放手一搏，但不能不準備後路，吳氏正好有孕，那便是我的機會。”
難怪。
沈如煙有些恍然。
難怪吳氏前腳有孕，虞妃後腳就身子不適疑似也有了孕，最後查出來的時間，竟不比吳氏差的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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