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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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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表姑侄

 韋良義愕然看著他們師徒:“先生要使我知難而退,何必說出如此搪塞之言?”

 “唉,真難過呢,剛剛還說要遵奉我的話,現在又懷疑我說話的真假了。”

 燕竹生假惺惺地哀嘆,然後又蹲下來,問道:“我問你,你會說西陵語麼?”

 韋良義愣了,搖頭:“不會。”

 “不會說,會看麼?”

 “不會。”韋良義垂眸,隨即立馬道,“但學生可以學!只要先生給我機會,兩年之內,我必學會!”

 燕竹生沒理會他的豪言壯志,繼續問:“那西戎的會不會呢?”

 “不會……”

 “那,你會部落語麼?”

 “什,什麼是部落?”

 “方言你會麼?”

 韋良義還是搖頭。

 燕竹生遺憾地看著他:“我收學生,就是用來當苦力的。”他指了指許澄寧,“我這學生,會四種外邦文,八個部落語言,還有大魏的三十多種方言,有他在,我那幾屋子的書才有人譯,我才能繼續做學問,你什麼都不會,我怎麼收呢?”

 韋良義恨聲道:“燕先生說我什麼都不會,我就不信,你收許澄寧的時候,他就什麼都會!”

 “他當然不是什麼都會了,可他學得快啊,你學一種外邦文要兩年,我這學生,只要一個月,那,我收你幹什麼呢?”

 許澄寧低頭,臉上喜滋滋的。

 韋良義徹底噎住,惱羞成怒:“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無心收我!你在捉弄我!”

 “難得難得,終於聽懂了!”燕竹生拊掌,“我徒兒直言我不收徒,你聽不懂,非得我繞這麼大個彎子來告訴你,幸而沒有枉費口舌,你終於聽懂了。那便離開吧。”

 他手扶許澄寧的後腦勺轉身:“走,回屋,該講學了。”

 韋良義暴怒:“許澄寧!是你對不對!是你在燕竹生跟前讒言,讓他羞辱於我!”

 許澄寧回首怒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頭圓,特別好扣帽子啊?”

 燕竹生拿手罩了一下,點點頭:“確實好扣——林伯,送客。”

 師徒兩個回屋,關上了門,門外的聲音才漸漸遠去。

 燕竹生瞧瞧許澄寧的臉,道:“怎麼,怕我給你收個師弟啊?”

 “才沒有。”許澄寧道,“先生收過我這麼神清骨秀、才高八斗的學生,怎麼可能看得上那賊眉鼠眼、脾性惡臭的討厭鬼呢?”

 “那可說不定,”燕竹生斜著眼,若有所指,“某人有過我這麼神清骨秀、才高八斗的先生,不也認了個賊眉鼠眼、脾性惡臭的糟老頭子當老師嗎?”

 “啊?”許澄寧聽不懂了,“你說誰啊?我不許你這麼說邢夫子!”

 “我說他幹什麼,我說的是人稱鐵面御史的陶問清,他不就是個糟老頭子麼。”

 嘉康帝給她在御史臺留了個官位,還讓陶問清親自帶她,這麼算來,他的確可以算許澄寧的老師。

 不談仕途,陶問清在學術上也是一代文豪,只不過與燕竹生不是一個派別,每每燕竹生一有文章問世,陶問清總是要跟著發幾篇抨擊他觀點的,兩人積怨已久。

 許澄寧大呼:“天大冤枉,這可不是學生自己要的,先生您要相信學生對您情有獨鍾、忠貞不二啊!”

 燕竹生道:“你今天也看到了,想當我學生的人多的是,先生我搶手得很,你要好好珍惜當我學生的機會,那些譯書,也得做得勤快些。”

 “先生您別忽悠我,我也很搶手的,您要對我好一點……”

 ……

 韋良義姑侄二人回到寧遠侯府,氣氛很是低迷。

 府中二老爺宋沉看妻子神態失落比往日更甚,暗藏不喜地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韋良義,打發他走,自己領妻子進了房門。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何氏哭哭啼啼,言辭小心,但把燕竹生的冷酷無情、許澄寧的蠻不講理描述得令人髮指。

 宋沉卻知她本性,許是出閣前在家不受寵,出閣後當的又是繼室,他這個妻子心思總是過於敏感,覺得人人都在針對自己,有時甚至根本分不清好賴話。

 關於燕竹生、許澄寧的壞話,他知道何氏並非有意歪曲,而是她真的這麼認為。

 “燕大儒本性豁達,許澄寧亦是疏朗之人,你誤會他們了,此事究根到底,是你侄兒不對,他有錯在先,卻不給人賠禮道歉,換誰誰都會不高興,何況他又是這副壞脾氣。我早說了,他應當有躁症在身,為何至今沒有請醫問藥?”

 提及韋良義,何氏停止了哭,辯解道:“老爺,這不干他的事。良義從小懂事,聖賢書讀多了,脾氣直了些而已。他父母雙亡,實在可憐。小時候表舅一家都對我好,我若不厚著臉皮求府裡收留他,他該何去何從啊?”

 宋沉煩躁道:“我與你說的不是一個事兒!侯府若不願收留他,他又豈能在這裡待七年之久?你說他父母雙亡可憐,可侯府給了他容身之處,難道還對不起他嗎?”

 “可他畢竟寄人籬下……”

 “寄人籬下寄人籬下!你們姑侄兩個究竟要把這個詞掛在嘴邊多久?他寄人籬下,侯府虧待他了嗎?公中給他安排的吃穿用度和月錢,與府中少爺相差無幾,是他自己不肯要新衣,只肯吃粗茶淡飯,病了不肯看大夫,逢年過節也不肯與其他少爺一起出去玩,轉過頭卻在外頭述說自己生活艱苦、處處遭人排擠,置侯府的名聲臉面於何地!”

 宋沉積怒甚久,何氏被他兇得臉色煞白,淚水漣漣。

 他果然對她收留表侄一直耿耿於懷。

 韋良義被自己的小廝扶著,慢慢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此時暮色已至,花園幽暗,夏蟬吱吱叫個不停。

 韋良義兩眼空空地走著,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什麼?捱了打,沒有了廕生的資格,還五年不能考科舉?”

 是宋沉原配夫人的女兒的聲音,另外一道聲音,是府裡的少爺,也是表姑母的繼子。

 “是啊,因為他招惹到新科狀元跟前,把人給打了,還出口汙衊,那新科狀元是壽王世子的人,所以壽王世子出手罰他了。”

 女聲很苦惱:“本來明年他就當官去了,這麼一搞,他還得在府裡再住個五年?”

 “不止,先前他又沒考過科舉,現在他得從秀才開始考,少說也得七八九年。”

 “啊……好煩吶,哥哥,我真不想再跟他住一個府裡了。”

 “誰想啊,我比你更煩他,你說好端端的,他去招惹許澄寧做什麼,損人不利己的……”

 韋良義臉上表情陰鷙得可怕,小廝害怕得顫抖起來。

 “少爺……”

 韋良義道:“走吧。”

 寄人籬下,他能怎麼樣呢?表姑母已經如此艱辛,他不能再讓她為難。

 回到院子,小廝小心地鋪好軟墊,扶他坐下,另一名小廝興沖沖跑進來了。

 “少爺少爺!這個月的月錢發了!”

 韋良義盯著那兩錠銀子,一時光怪陸離,上面浮現出一張張嘲諷的臉。

 “退回去!告訴他們,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要府裡一文錢!”

 兩小廝驚呆:“少爺……”

 “還不去!”

 小廝們怕了,跑了出去。

 韋良義忍著臀部的疼痛,鋪紙,提筆。

 他不信,他韋良義走不出一條新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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